蒼云嶺主峰陣地，如同被投入熔爐的鐵塊，在日軍更加瘋狂的第二波進攻中反復(fù)灼燒、鍛打。土黃色的浪潮在付出了遠超第一次進攻的慘重代價后，那股“玉碎”的瘋狂勁頭終于被新一團鋼鐵般的火力和意志硬生生砸碎，再一次狼狽不堪地退了下去。山坡上，日軍的尸體幾乎鋪滿了視野所及的地面，刺目的猩紅與焦黑的彈坑交織成一片地獄圖景，傷兵的哀嚎在硝煙中飄蕩，凄厲而絕望。
新一團的陣地上，同樣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汗水的酸臭。戰(zhàn)士們抓緊這短暫的間隙喘息，給滾燙的槍管澆水降溫，發(fā)出“嗤嗤”的聲響和白煙，搬運著所剩不多的彈藥，加固被炮火反復(fù)蹂躪、搖搖欲墜的工事。疲憊刻在每一張年輕而堅毅的臉上，但眼神中燃燒的火焰卻更加熾烈——那是親手埋葬了數(shù)倍于己的強敵后，淬煉出的鐵血自信！
李云龍抹了一把臉上混合著硝煙、血痂和汗水的污漬，抓起水壺猛灌了幾口，冰涼的液體讓他干涸的喉嚨和沸騰的血液稍稍平復(fù)。他大步走到一處用沙袋和圓木臨時加固的掩體后，舉起望遠鏡，銳利的目光如同鷹隼般掃視著山下日軍混亂的調(diào)動。
“團長！鬼子這次是真被打疼了！你看，全都縮回去了！”張大彪湊過來，指著山下日軍正在狼狽后撤的日軍。
“哼！坂田老鬼子，也就這點尿性了！”李云龍嘴角咧開一個帶著血腥味的冷笑，隨即眉頭又擰了起來，“不過，這老王八蛋肯定憋著更大的壞水！你看他們的炮兵，還在轉(zhuǎn)移陣地！狗日的，還想用炮火覆蓋老子！”
李云龍隨機又問道：張大彪，師部和醫(yī)院轉(zhuǎn)移了沒有。
報告團長，已經(jīng)全部撤離。
李云龍聞言放下心，這次咱們可以放開手腳和鬼子干一場了。
就在這時，一個通信員貓著腰，滿頭大汗地穿過彈坑和瓦礫，沖到李云龍面前，聲音急促而嘶啞：“報告團長！旅部急電！命令我部…立即從俞家?guī)X方向突圍！不得有誤！重復(fù)，立即從俞家?guī)X方向突圍！”
“突圍？”李云龍猛地放下望遠鏡，牛眼一瞪，聲音陡然拔高，“放他娘的屁！坂田聯(lián)隊的刺刀都頂?shù)嚼献颖亲樱@會后撤，虧他們想的出來。反正是突圍從哪出去不一樣！
團長，俞家?guī)X是鬼子包圍圈的薄弱點，從那里突圍的可能性更大一點。張大彪擔(dān)憂的說道。
你懂什么！李云龍當即不樂意了，咱們一撤坂田那個老鬼子保準壓上來到時候咱們更被動，何況咱們現(xiàn)在有了這么多重家伙。
團長，坂田聯(lián)隊可是鬼子的精銳。張大彪說道
精銳？老子打的就是精銳！
“團長！旅部的命令…”通信員看著李云龍幾乎要噴火的眼睛，后面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
上報總部，就說新一團已經(jīng)和正面的敵人交戰(zhàn)在一起啦，沒法撤出戰(zhàn)斗。
他猛地轉(zhuǎn)身，目光掃過陣地上一張張疲憊卻依舊戰(zhàn)意昂揚的臉，聲音如同炸雷般響起，壓過了戰(zhàn)場上的所有雜音：“同志們！都聽好了！旅部讓咱們撤退，從俞家?guī)X夾突圍！老子李云龍，不干！他娘的，鬼子都打到咱們家門口了，撂下這么多兄弟的血債就想跑？沒門！”
他指著山下日軍聯(lián)隊指揮部隱約可見的帳篷和天線，眼中爆射出駭人的兇光：“看見山下那膏藥旗了嗎？坂田信哲那老鬼子就在那！他害死了咱們多少同志？今天，老子就要用他的狗頭，祭奠死去的弟兄！老子要從正面，打出去！打垮坂田聯(lián)隊！有沒有這個種？！”
“有——??！”震天的怒吼瞬間從陣地上爆發(fā)出來！戰(zhàn)士們被李云龍這狂野到極點的宣言徹底點燃了！撕碎電報的舉動，更是點燃了他們心中壓抑已久的血性！撤退？不！血債必須血償！
“好！有種！”李云龍猛地一揮手，指向柱子所在的九二式步兵炮隱蔽陣地，“柱子！柱子！給老子過來！”
柱子抱著擦炮桿，連滾帶爬地沖到李云龍面前，臉上全是油污和硝煙，但眼睛亮得驚人：“團長！我在！”
李云龍一把拉住柱子的衣領(lǐng)，把他帶到掩體觀察口，指著山下日軍聯(lián)隊指揮部方向：“看見山下那個小山包了嗎？鬼子聯(lián)隊指揮部！那桿膏藥旗下頭，肯定就是坂田那老鬼子的老窩！老子不管你用什么辦法干他一炮！一炮不行就兩炮！兩炮！給老子端了它！能不能做到？！”
柱子順著李云龍指的方向，瞇起眼睛，死死盯著遠方那個毫不起眼、但天線林立的土坡，心臟狂跳起來！他飛快地估算著距離、角度、風(fēng)向，手指無意識地在空氣中比劃著彈道。
“團長！距離太遠！至少兩公里開外！咱們的炮…咱們的炮最大射程才兩千多米，這距離上精度…”柱子額頭滲出冷汗，聲音有些發(fā)緊。這幾乎是在挑戰(zhàn)九二炮的極限精度！
“老子不管！”李云龍眼睛瞪得溜圓，唾沫星子幾乎噴到柱子臉上，“精度不夠？給老子用命去填！打不中？老子現(xiàn)在就斃了你！打中了！老子賞你半斤地瓜燒！不！一斤！”
“是！團長！我…我試試！”柱子被李云龍的氣勢和那“一斤地瓜燒”刺激得熱血上涌，一咬牙，轉(zhuǎn)身就朝炮位跑去，邊跑邊吼：“炮班！準備！目標！鬼子聯(lián)隊指揮部！標尺XXXX！方向XXX！快！快！”
炮班的戰(zhàn)士立刻行動起來，七手八腳地調(diào)整著沉重的炮身，搖動高低機和方向機，汗水順著他們緊繃的臉頰滑落。柱子親自趴在瞄準鏡前，眼睛死死貼在目鏡上，調(diào)整著密位分劃，手指因為過度用力而微微顫抖。八百米！這個距離上，一點微風(fēng)，一絲震動，都可能讓炮彈偏離目標數(shù)十米！
整個陣地的目光，幾乎都聚焦到了這門孤零零的九二式步兵炮上?？諝夥路鹉塘?，只剩下炮班戰(zhàn)士粗重的喘息聲和齒輪轉(zhuǎn)動的細微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