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停回到家的時候,已經(jīng)是傍晚。
他身上帶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被戶外的風吹散了不少,但還是瞞不過他自己的鼻子。
王大江的事情,處理得很干凈。
他沒有殺人,只是廢掉了所有人的反抗能力,然后叫了一輛匿名的救護車。
他知道,王大江這種人,比死亡更害怕的,是失去力量。
一個被徹底閹割了暴力能力的黑道大哥,他的下場,會比死更難受。
屋子里很安靜。
賀停皺了皺眉。
他走到主臥門口,門開著,里面沒人。
次臥,書房,廚房……
他找遍了整個屋子。
俞箏不在。
他的心,猛地一沉。
他立刻走到玄關,檢查鞋柜。俞箏常穿的那雙白色帆布鞋,不見了。
她出去了。
在他交代過“待在家里,鎖好門”之后,她還是出去了。
一種不好的預感,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他的心臟。
他沖到窗邊,拉開窗簾。
樓下那輛黑色的本田雅閣,還在。
但這一次,駕駛座上,有一個模糊的人影。
賀停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立刻回到客廳,開始以一種近乎偏執(zhí)的冷靜,檢查整個房間。
沙發(fā)底下,吊燈的燈座,電視機的背面,路由器……
五分鐘后,他在客廳的綠植盆栽里,那片最茂盛的葉子背面,找到了一個比指甲蓋還小的、黑色的圓形物體。
竊聽器。
最新型號,軍用級別,通過微波信號傳輸,待機時間長達三百個小時。
他的臉色,變得難看到了極點。
對方不是在試探他。
對方是在……戲弄他。
像貓捉老鼠一樣,享受著獵物在自己掌控中的、一步步走向陷阱的快感。
他們故意留下這輛車,故意讓他發(fā)現(xiàn)。他們就是要讓他知道,他和他所謂的“家人”,從一開始,就赤裸裸地暴露在他們的監(jiān)視之下。
而俞箏的失蹤,無疑是這場“游戲”的,下一個環(huán)節(jié)。
賀停閉上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他調(diào)動大腦里所有關于追蹤與反追蹤的知識。
對方的目標是他。所以,他們不會立刻傷害俞箏。他們會用她,來作為逼自己現(xiàn)身的誘餌。
他們會聯(lián)系自己。
他拿出那部諾基亞手機,安靜地等待。
但手機,一片死寂。
不對。
賀停猛地睜開眼。
他忽略了一個關鍵。
對方既然能掌握他的行蹤,甚至能在他家里安裝竊聽器,就說明,他們對他的了解,遠超自己的想象。
他們知道賀停這個人,最大的弱點是什么。
不是他自己。
而是他身邊的人。
所以,他們不會聯(lián)系他。
他們會聯(lián)系……俞箏。
用一個無法拒絕的、關于“真相”的誘餌。
賀停的腦子飛速運轉(zhuǎn)。
他沖進俞箏的房間,打開她的筆記本電腦。
電腦沒有設置密碼。
他點開瀏覽器歷史記錄。
滿屏,都是關于“雇傭兵”、“戰(zhàn)地傷亡”、“林霜”的搜索記錄。
看到“林霜”這兩個字,賀停的呼吸,停頓了一秒。
他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fā)生了。
他迅速檢查了電腦的后臺程序,沒有發(fā)現(xiàn)任何木馬或監(jiān)控軟件。
對方是通過什么方式,聯(lián)系上俞箏的?
手機。
賀停立刻起身,在房間里尋找。
他很快在床頭柜的抽屜里,找到了俞箏的手機。
她沒有帶手機出門。
這是一個極其反常的舉動。
一個現(xiàn)代都市的年輕女孩,出門可以不帶錢包,但絕不可能不帶手機。
除非……
她是故意的。
她不想讓他,通過手機,追蹤到她的位置。
賀停的心,一點一點地沉了下去。
他想起了俞箏白天的反常,想起了她的質(zhì)問。
她不相信他。
她選擇用自己的方式,去尋找答案。
而這個選擇,無異于一只羔羊,主動走進了屠宰場。
賀停站在房間中央,沉默了足足一分鐘。
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
一分鐘后,他動了。
他沒有再去嘗試聯(lián)系任何人。
他走到自己的衣柜前,打開了最底層的一個,上了鎖的箱子。
箱子里,沒有衣服。
只有一些用油布包裹著的、冰冷的、金屬的零件。
他將那些零件,一件一件地拿出來,在地上鋪開。
格洛克17的手槍滑套,特制的消音器,軍用級的復合材料匕首,幾枚小巧的、威力巨大的震撼彈……
這些,是他作為“賀?!边@個身份,絕對不該擁有的東西。
是他作為“夜神”,在過去十年里,賴以生存的伙伴。
他以為,這些東西,將永遠在這個箱子里,和他一起被埋葬。
但現(xiàn)在,他必須將它們,重新喚醒。
他開始組裝武器。
動作熟練,冷靜,帶著一種機械般的美感。
金屬零件碰撞的聲音,清脆,細微,是房間里唯一的聲音。
他組裝好手槍,壓滿子彈,插進腰后的槍套里。
然后,他走到窗邊。
他看著樓下那輛黑色的雅閣,像在看一個死物。
他掏出手機,不是諾基亞,是他平日里用的那部智能手機。
他撥通了俞建國的電話。
“是我?!?/p>
“小賀!你回來了?箏箏呢?她和你在一起嗎?”電話那頭傳來焦急的聲音。
“聽著?!辟R停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冷得像冰,“從現(xiàn)在起,你和你太太,立刻離開家,去一個你們認為最安全的地方。酒店,或者親戚家。不要帶任何電子設備。在明天天亮前,不要和任何人聯(lián)系。”
“為什么???到底發(fā)生什么事了?”
“沒有時間解釋。”賀停說,“如果你還想再見到你女兒,就按我說的做?!?/p>
說完,他直接掛斷了電話。
然后,他將手機,連同那個竊聽器一起,放在了客廳最顯眼的茶幾上。
這是留給“觀眾”的謝幕禮。
他做完這一切,最后看了一眼這個他住了近一年的“家”。
他眼中的最后一絲猶豫和溫情,也隨之熄滅。
取而代
之的,是狼一樣的、捕獵前的絕對專注。
他轉(zhuǎn)身,走向門口。
這一次,他不是去解決麻煩。
他是去,掀起一場戰(zhàn)爭。
他的步伐,很輕,很穩(wěn)。
當他關上門的那一刻。
那個窩囊、沉默的贅婿賀停,徹底死在了這間屋子里。
取而代之的,是代號“夜神”的頂級殺手。
從地獄歸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