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臺的張聞張大人，是出了名的鐵面無私，油鹽不進。
他是父親一手提拔上來的門生，也是這次行動的主力。
我趕到前廳的時候，張聞正帶著幾名御史，面無表情地站在那里。
侯府的管家和下人們都跪了一地，大氣不敢出。
老夫人和林清妍也聞訊趕來，看到這陣仗，都嚇白了臉。
“張大人，這是……這是何意？”
我明知故問，臉上裝出恰到好處的驚訝和不解。
張聞看到我，拱了拱手，公事公辦地說道：“武安侯，下官奉皇上口諭，前來清查侯府賬目，還請侯爺行個方便，將府內(nèi)所有賬冊，交由我等核查。”
“查賬？”
我眉頭緊鎖，“為何無緣無故要查我侯府的賬？可是有人在圣上面前進了讒言？”
“侯爺說笑了。”
張聞面不改色，“此乃皇上旨意，下官也只是奉命行事。不止是侯府，京中所有王公勛貴的府邸，此次都在清查之列。還請侯爺配合?！?/p>
他搬出皇上，我自然不能再多問。
我嘆了口氣，對身后的劉管事說道：“去，把賬房里所有的賬冊，都搬出來，交給張大人過目。”
“是，是！”
劉管事連忙領命而去。
老夫人見狀，急忙上前拉住我的袖子，壓低聲音問：“珩兒，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會有人來查賬？”
我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母親別急，許是朝廷的例行公事。我們侯府一向清清白白，不怕查。”
嘴上這么說，我的眼神卻狀似無意地瞟向了旁邊的林清妍。
林清妍此刻已經(jīng)嚇得六神無主了。
她雖然不懂朝堂之事，但也知道查賬不是什么好事。
尤其是，她哥哥剛剛才從侯府拿走了一大筆錢。
她的嘴唇哆嗦著，求助地看著我。
我給了她一個“安心”的眼神，然后轉(zhuǎn)身對張聞說：“張大人，請到偏廳用茶，賬冊馬上就到?！?/p>
“不必了?！?/p>
張聞一揮手，“我等就在此地等候。還請侯爺……將府內(nèi)所有管事，一并叫來，以便問話?！?/p>
他的目光，銳利如鷹。
我知道，他是要當場對峙，不給任何人串供的機會。
很快，劉管事帶著幾個賬房先生，抱著幾十本厚厚的賬冊，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
張聞接過賬冊，也不多話，直接翻到了最近的賬目。
他的目光在上面掃過，眉頭越皺越緊。
“武安侯，”他抬起頭，眼神嚴厲地看著我，“這筆五千兩的布料采買，是怎么回事？為何采買的價格，比市價高出了整整三成？”
來了！
我心里一喜，面上卻裝出茫然的樣子：“有這種事？我竟不知。”
我轉(zhuǎn)向劉管事，厲聲喝問：“劉管事！這是怎么回事？你給我說清楚！”
劉管事“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按照我們事先串好的詞，哭喊道：“侯爺饒命??！這……這都是林姑娘的意思??！”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都聚焦在了林清妍身上。
林清妍的臉，“唰”地一下，血色盡失。
“你……你胡說！”
她尖叫道，“我什么時候讓你這么做了？”
“林姑娘，您忘了？”
劉管事哭喪著臉，從懷里掏出一張紙，“這是您親手交給小的，您兄長綢緞莊的報價單?。∩厦姘准埡谧謱懼鴥r格，您說……您說侯爺已經(jīng)同意了，讓小的照辦就是了！”
那張報價單，當然是我偽造的林清妍的筆跡。
張聞拿過報價單，與之前的賬目一對，冷笑一聲：“好啊。原來是內(nèi)外勾結(jié)，監(jiān)守自盜。武安侯，你還有何話說？”
我一臉“震驚”和“痛心”地看著林清妍，聲音都在顫抖：“清妍……你……你為什么要這么做？我如此信你，你竟然……竟然聯(lián)合外人，來掏空我的家底？”
“不！不是我！我沒有！”
林清妍百口莫辯，急得眼淚都下來了。
她轉(zhuǎn)向我，哭著求我，“侯爺，您相信我！我真的沒有！是他們！是他們陷害我！”
我看著她，眼神里充滿了失望和決絕。
“陷害？”
我慘笑一聲，“人證物證俱在，你讓我如何信你？林清妍，我真是……看錯了你！”
說完，我猛地一甩袖子，背過身去，一副“傷心欲絕，不忍再看”的模樣。
老夫人也氣得渾身發(fā)抖，她指著林清妍，破口大罵：“你這個賤人！吃里扒外的東西！我們顧家真是瞎了眼，才會讓你這種禍害進門！來人??！把這個賤人給我抓起來！”
幾個婆子立刻如狼似虎地撲上去，將林清妍按倒在地。
“不！侯爺！救我！侯爺！”
林清妍還在絕望地呼喊。
張聞冷眼看著這場鬧劇，一揮手：“夠了！把所有涉案人等，一并帶回御史臺，聽候發(fā)落！”
御史臺的官差立刻上前，不僅抓了林清妍和劉管事，連帶侯府的一眾管事，也全部被鎖了起來。
一場精心策劃的“查賬”，轉(zhuǎn)眼間就變成了一場捉拿貪腐的現(xiàn)場直播。
前廳里，只剩下我和老夫人，還有一眾瑟瑟發(fā)抖的下人。
老夫人經(jīng)此打擊，差點暈厥過去。
她扶著桌子，喃喃自語：“完了……這下全完了……”
我走過去，扶住她，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和“決斷”：“母親，您放心。家門不幸，出了此等丑事，我定會給皇上，給天下人一個交代。只是……”
我頓了頓，眼神變得幽深。
“只是，此事牽連甚廣，恐怕……連祠堂里的那位，也脫不了干系了?！?/p>
老夫人的身體猛地一震。
她終于意識到，這場風暴，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