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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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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紅燭驚魂

紅。鋪天蓋地的紅。龍鳳喜燭爆了個燈花,炸得沈微眼皮一跳。合巹酒的香氣混著椒房殿特有的暖甜熏香,沉甸甸壓在她肺腑間。身上繁復(fù)的嫁衣是宮里賞下的,金線密匝匝繡著鸞鳥,本該喜氣,此刻卻像勒進皮肉的枷鎖。前世剮皮剔骨的劇痛幽靈般纏上來,讓她指尖發(fā)涼。

吱呀——

門被推開一道縫,張嬤嬤那張刻薄臉探進來,手里端著的白玉盞冒著詭異熱氣?!竿蹂笙?,」她擠著笑,眼里的惡毒卻藏不住,「大小姐念著您,特賜合歡酒一杯,助您與王爺……琴瑟和鳴?!咕茪饫锬强|杏仁苦味太熟悉了。上一世,就是這杯「合歡酒」讓她腸穿肚爛,死前還聽見嫡姐沈昭嬌笑:「好妹妹,你這身雪白皮子,剝下來給我做美人鼓正合適……」

殺意如冰錐刺穿肺腑。沈微幾乎要暴起扼斷這老虔婆的喉嚨!就在此刻——

「放肆!」一道暴怒的男聲在她腦中炸開,裹挾著雷霆萬鈞之勢,震得她神魂俱顫,「毒殺當明正典刑!下作手段,豈是帝王所為?逆臣沈微聽旨——」

沈微眼前一花,掌心驟然沉重。

那杯泛著青光的毒酒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碗熱騰騰的紅棗枸杞湯,清甜香氣四溢。赤棗飽滿,圓潤可愛,幾粒艷紅的枸杞浮在琥珀色湯水上,甚至體貼地配了把纏紅繩的白瓷勺。

「朕賜你鶴頂紅!」那聲音還在咆哮,帶著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儀。

張嬤嬤愣住,狐疑地湊近:「這……」

「嬤嬤辛苦。」沈微聽見自己帶著笑意的聲音響起,流暢得不像話。她親手舀起一勺湯,穩(wěn)穩(wěn)遞到張嬤嬤嘴邊,「大姐的心意,微兒不敢獨享。您先暖暖身子?」紅棗的甜香溫柔地彌漫開來,沖淡了新房內(nèi)緊繃的殺機。

張嬤嬤下意識張嘴,溫熱的甜湯滑入喉嚨。她咂咂嘴,臉上褶子竟舒展幾分:「王妃……孝心可嘉?!乖捯怀隹诓庞X失言,臉色頓時青白交加。

「噗嗤——」屏風(fēng)后傳來一聲極輕的笑。沈微心頭一凜,猛地抬眼。

玄色身影斜倚在百子千孫雕花隔斷旁,不知站了多久。燭光跳躍著勾勒出那人挺拔輪廓,大紅喜服松垮披著,露出內(nèi)里墨色中衣。他手里正慢條斯理地擦拭一柄長劍,劍鋒雪亮,一滴濃稠的血順著刃口緩緩滑落,「嗒」地砸在猩紅地毯上,洇開一小團更深的暗紅。

是新婚的夫君,靖王顧珩。

「王妃的湯,滋味甚好?!诡欑裉ы?,目光掠過沈微手中瓷碗,落在張嬤嬤身上,唇角彎起,眼底卻無一絲溫度,「不知能否毒死……第二個多嘴的奴才?」

張嬤嬤腿一軟,噗通跪倒:「王爺饒命!老奴只是奉……」

寒光一閃。后半截話永遠噎在了喉嚨里。顧珩收劍回鞘,動作行云流水,仿佛只是拂去一片落葉。他看向沈微,目光在她煞白的臉上頓了頓,忽然伸手,指尖擦過她微涼的耳垂,替她將一縷散落的鬢發(fā)攏到耳后。

「夜深了,王妃早些安歇?!顾曇舻统?,帶著一絲玩味,「這王府里的戲,開場還早著呢?!?/p>

腳步聲遠去。濃重的血腥味混著甜膩的棗湯氣息,熏得沈微胃里翻江倒海。

腦中卻已天翻地覆。

「逆臣沈微!」那自稱「朕」的男聲暴怒咆哮,龍吟般在她顱腔內(nèi)震蕩,帶著被冒犯的狂怒,「你竟敢用紅棗湯戲耍于朕!欺君罔上,罪該萬死!」劇烈的眩暈感襲來,眼前金花亂迸,無數(shù)破碎畫面瘋狂閃現(xiàn)——巍峨宮闕在烈火中傾頹,玄甲鐵騎踏碎山河,一張模糊卻威嚴的男性面孔在血與火中扭曲,最后定格為一雙燃燒著瘋狂與不甘的赤金眼瞳!

【暴君系統(tǒng)綁定成功?!勘涞臋C械音突兀插入?!舅拗鳎荷蛭?。終極目標:弒君奪位,登基為帝。新手任務(wù):誅殺靖王顧珩。時限:十二時辰。失敗懲罰:神魂俱滅。】

沈微背脊瞬間爬滿冷汗,幾乎站立不穩(wěn)。弒君?登基?殺顧珩?這瘋癲系統(tǒng)……

「此獠顧珩,乃前朝余孽,亂臣賊子!」暴君的聲音咬牙切齒,每個字都淬著劇毒,「朕當年就該將他顧氏滿門,挫骨揚灰!殺了他!立刻!馬上!用你的簪子,捅穿他的喉嚨!」一股陰冷暴戾的意念強行灌入沈微四肢百骸,操控著她的右手猛地抬起,尖銳的金簪在燭火下閃著致命寒光,直指顧珩方才離去的方向!

沈微咬破舌尖,劇痛和血腥味讓她瞬間奪回一絲清明。她用盡全身力氣,死死攥緊右手,指甲深陷掌心?!副菹孪⑴?!」她在心中嘶喊,「顧珩位高權(quán)重,耳目眾多!此刻殺他,無異自尋死路!留著他……徐徐圖之,方為上策!」她飛快編織著理由,「他……他是極好的擋箭牌!更是扳倒沈昭、打敗皇權(quán)的重要棋子!求陛下三思!」

那股操控她的狂暴力量微微一滯。暴君的聲音充滿了狐疑與不屑:「棋子?就憑你?」

「是!」沈微斬釘截鐵,冷汗浸透重衫,「微臣……不,奴婢愿為陛下手中利刃!借顧珩之勢,暗中布局,積蓄力量!待時機成熟,取其性命易如反掌,更可一舉奪其兵權(quán),為陛下重鑄江山鋪路!」她將姿態(tài)放到最低,字字句句都戳向暴君最深的執(zhí)念——權(quán)力,江山,復(fù)仇。

「哼!」一聲冷哼,帶著帝王的傲慢與審視。那股強行操控的力量如潮水般退去,留下陣陣虛脫般的寒意。「伶牙俐齒。朕姑且信你一回。若敢陽奉陰違……」暴君的聲音森然,「朕能賜你『鶴頂紅』,也能讓你嘗嘗真正的『剝皮揎草』是何滋味!」

沈微脫力般跌坐在冰冷的喜床上,大口喘息,嫁衣已被冷汗浸透,黏膩地貼在身上。掌心被金簪硌出深深的血痕。她攤開手,那支險些成為兇器的金簪靜靜躺著,簪頭一只展翅欲飛的金鳳,眼中鑲嵌著殷紅如血的兩粒細小寶石,在燭光下折射著詭譎的光。

窗外,梆子敲過三更。靖王府的夜,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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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主線任務(wù):獲取虎符碎片(1/3)

**主線任務(wù):獲取虎符碎片(1/3)。時限:三日。**猩紅的小字在沈微意識深處浮動,像未干的血跡。

三日。沈微指尖無意識劃過妝臺冰涼的檀木邊緣。昨夜顧珩血濺新房,今晨王府便透出一股山雨欲來的壓抑。下人們噤若寒蟬,管家垂首稟報時,眼皮都不敢抬:「王爺一早就入宮了……說是,向陛下請罪?!拐埖氖菤⑸蚣覌邒叩淖铮窟€是別的?沈微心中冷笑,面上卻只端起青瓷茶盞,輕輕撇著浮沫。

「知道了。」她聲音溫順,腦中卻飛快盤算?;⒎槠说溶妵仄鳎羁赡懿卦陬欑竦臅?。前世沈昭能調(diào)動京畿衛(wèi)隊血洗王府,倚仗的便是半枚虎符。

「磨蹭什么!」暴君的咆哮在顱內(nèi)炸響,帶著不耐煩的戾氣,「區(qū)區(qū)書房,潛行而入,取物即走!帝王行事,當光明磊落!你這般畏首畏尾,成何體統(tǒng)!」

沈微深吸一口氣,壓下翻騰的煩躁。這暴君系統(tǒng),腦子里除了「殺」和「搶」,似乎就沒別的路。她放下茶盞,對侍立一旁的丫鬟輕聲道:「王爺昨夜辛勞,去小廚房吩咐,燉一盞清心潤肺的雪梨川貝來?!怪ч_耳目,她起身,裙裾拂過光潔如鏡的金磚地面,悄無聲息地走向王府西翼的書房重地。

回廊九曲,守衛(wèi)森嚴。甲胄摩擦的輕微聲響從月洞門后傳來。沈微屏息,隱在一叢茂密的紫竹后。

「廢物!」暴君怒斥,「潛行匿蹤,宵小所為!朕賜你『君威』!瞪視之,鼠輩自當伏地乞饒!」

一股灼熱的氣流猛地從沈微丹田炸開,直沖雙目!眼前景象驟然扭曲,視野邊緣泛起詭異的金色光暈,瞳孔深處似有針扎般的劇痛!她下意識地朝月洞門方向瞪去——

門口兩名持戟侍衛(wèi)身體猛地一僵,如同被無形的巨錘擊中!兩人臉上瞬間血色盡褪,膝蓋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撲通」、「撲通」兩聲悶響,竟直挺挺朝著沈微藏身的方向跪倒在地!手中沉重的鐵戟「哐當」砸在青石板上,火星四濺。

「有……有刺客?」其中一人牙齒打顫,聲音抖得不成樣子,驚懼的目光卻茫然四顧,根本找不到威壓的來源。

沈微趁此間隙,身形如貍貓般從紫竹后閃出,足尖一點,已無聲無息掠過跪地的侍衛(wèi),閃身進了月洞門。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后背一片冰涼。這「君威」……霸道得近乎邪門!

書房近在眼前。楠木門緊閉,窗欞上糊著昂貴的云影紗,透出里面朦朧的光。四下無人。沈微指尖凝力,正欲震斷門內(nèi)插銷——

「吱呀——」

門竟從里面開了。

氤氳的水汽混合著淡淡的松柏清氣撲面而來。顧珩只隨意披著一件墨色綢袍,腰帶松松系著,露出大片緊實的胸膛。濕漉漉的黑發(fā)貼在頸側(cè),水珠沿著鎖骨滑下,沒入半敞的衣襟深處。他顯然剛沐浴完,身上還帶著濕熱水汽,手里拎著一條白色棉巾,正擦拭著發(fā)梢。

四目相對??諝馑查g凝固。

沈微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一滴水珠,沿著他利落的下頜線,滑過微微滾動的喉結(jié),最后消失在領(lǐng)口誘人的陰影里。

「王妃?」顧珩眉梢微挑,眼中掠過一絲真實的訝異,隨即化為深潭般的玩味,「如此雅興,來為本王……添香?」

沈微腦中一片空白。千算萬算,沒算到他在沐?。∧橆a不受控制地騰起熱意,她下意識地想后退。

晚了!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狂暴兇戾的龍嘯在她腦中轟然炸開!那聲音充滿了刻骨的怨毒與驚天的殺意,震得沈微眼前發(fā)黑,耳膜刺痛,幾乎站立不穩(wěn)!

「顧珩!逆賊顧珩??!」暴君的聲音因極致的恨意而扭曲變形,如同地獄惡鬼的嘶嚎,「他竟還沒死?!顧氏余孽!亂臣賊子!殺!殺了他!立刻!用你頭上的簪子!捅穿他的心臟!朕要將他碎尸萬段,挫骨揚灰!」一股無法抗拒的、冰寒刺骨的殺意洪流般涌入沈微的四肢百骸,瞬間接管了她的身體!右手不受控制地抬起,五指成爪,帶著撕裂空氣的銳響,直取顧珩毫無防備的心口!指尖灌注了暴君強行賦予的、足以洞穿金石的恐怖力量!

「陛下不可!」沈微在意識深處發(fā)出絕望的尖嘯,「他是靖王!殺了他我們都得死!」

「死?」暴君的聲音癲狂而決絕,「能與顧氏余孽同歸于盡,朕之大幸!殺!」

電光火石間,顧珩動了。他并未后退,反而向前踏了半步!那一步精妙至極,恰恰卡在沈微被操控、攻勢將發(fā)未發(fā)的致命節(jié)點。他左手快如鬼魅般探出,精準無比地扣住了沈微那只灌注了恐怖力量、直取他心口的右手手腕!

肌膚相觸的剎那,一股溫和卻沛然莫御的暖流自他掌心涌入沈微腕間,如春陽融雪,瞬間沖垮了暴君強行灌入的陰寒殺力!

同時,顧珩的右手閃電般抬起,修長的手指輕輕拂過沈微因殺意而繃緊的側(cè)臉,帶著水汽的微涼,動作竟有幾分狎昵。他俯身,溫熱的呼吸幾乎拂過沈微的耳廓,聲音低沉含混,帶著一絲慵懶的笑意:

「王妃深夜造訪,殺氣騰騰……」他的目光掃過沈微因強行對抗系統(tǒng)而微微顫抖的身體,眼底深處掠過一絲極難察覺的銳利探究,「莫非,是想與本王……共浴?」

「轟——!」

沈微腦中一片空白,臉頰滾燙。一半是羞憤,另一半是全力對抗體內(nèi)那幾乎要炸開的暴君意志帶來的巨大消耗。她能清晰地「聽」到暴君系統(tǒng)在她意識深處掀起的驚濤駭浪,那是不敢置信的狂怒與一絲……驚疑?

「不可能!!」暴君的聲音因震驚而尖利,「朕的『破軍』之力……竟被化解?!此獠……此獠究竟是何方妖孽?!逆臣沈微!給朕撕了他!」更狂暴的力量試圖涌出。

「陛下!」沈微在心底嘶喊,抓住暴君那瞬間的驚疑,急中生智,「此人身手詭異,深不可測!強攻絕非上策!他……他方才說共??!不如……不如假意逢迎,伺機探他虛實,再尋虎符!」她拋出誘餌,「虎符!陛下!拿到虎符,才有兵權(quán)!才能重掌江山!」

「虎符……」暴君的聲音果然出現(xiàn)了一絲遲滯。對權(quán)力的渴望暫時壓過了瘋狂的殺意。那股即將爆發(fā)的毀滅性能量如同被強行按下的火山,在沈微經(jīng)脈中不甘地咆哮、沖撞,帶來陣陣撕裂般的劇痛。

顧珩扣著她手腕的手指微微收攏,力道不重,卻帶著不容掙脫的掌控感。他清晰地感受到掌心下纖細手腕的劇烈顫抖,以及那冰冷皮膚下奔涌的、不屬于眼前這個柔弱女子的、狂暴而混亂的力量。他眼底的玩味更深,指尖在她腕間敏感的內(nèi)側(cè)肌膚上,若有似無地輕輕摩挲了一下。

「王妃的手,好涼?!顾朴频卣f,目光如同實質(zhì),一寸寸審視著沈微強作鎮(zhèn)定的臉,「是嚇著了?還是……在盤算著,怎么取本王的性命?」

冷汗,沿著沈微的脊背滑下。她強迫自己迎上顧珩那雙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扯出一個僵硬的笑,聲音因體內(nèi)兩股力量的撕扯而微微發(fā)顫:「王爺……說笑了。妾身只是……憂心王爺辛勞,特來……侍奉?!姑恳粋€字都說得無比艱難。

顧珩低低地笑了起來,胸膛震動。他忽然松開了鉗制沈微手腕的手,卻在她猝不及防間,長臂一攬,將她整個人帶進了氤氳著水汽的書房內(nèi)!

「砰!」楠木門在沈微身后關(guān)上,隔絕了外界。

室內(nèi)溫暖濕潤,巨大的黃銅浴桶還蒸騰著熱氣,水面上漂浮著幾片松針。書案、博古架、沙盤、懸掛的輿圖……一切都籠罩在朦朧的水霧中。顧珩將她抵在冰涼的門板上,高大的身軀投下極具壓迫感的陰影。濕發(fā)上的水珠滴落,砸在沈微滾燙的臉頰。

「侍奉?」他重復(fù)著這兩個字,尾音拖長,帶著赤裸裸的戲謔和某種危險的暗示。手指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視自己深不見底的眼眸。「那本王……便卻之不恭了。」

虎符碎片(1/3)獲取成功!**猩紅的字跡在沈微意識中緩緩淡去。她指尖撫過袖中那枚冰冷堅硬、邊緣帶著細微缺口的青銅殘片,上面古老的夔龍紋路硌著指腹。昨夜書房內(nèi)的驚心動魄和曖昧蒸騰的水汽仿佛還在眼前,顧珩最后那句低語和意味深長的目光如同烙印。

「哼!算你還有幾分用處!」暴君的聲音在腦中響起,依舊倨傲,卻少了幾分狂暴,多了一絲對「戰(zhàn)利品」的滿意?!复R,重掌虎符,調(diào)兵遣將!這腐朽朝廷,朕揮手可滅!」

沈微垂眸,看著銅鏡中自己略顯蒼白的臉。重掌虎符?她心中冷笑。這系統(tǒng)暴君似乎忘了,如今掌控這具身體的是誰?;⒎?,只會是她沈微的籌碼。鏡中人眼底掠過一絲與柔弱外表截然不符的冰寒銳光。她拿起螺黛,細細描摹柳眉,將所有的算計與鋒芒掩在恭順的皮囊之下。

剛用過早膳,宮里的「賞賜」便到了。領(lǐng)頭太監(jiān)尖細的嗓音拖著長調(diào),念著華美辭藻,幾個小太監(jiān)合力抬進一盆半人高的珊瑚樹,流光溢彩,瞬間奪走了廳堂內(nèi)所有的光線。然而在這富麗堂皇的「恩寵」之下,一股極淡的、若有似無的甜腥氣,卻如毒蛇般悄然鉆入沈微的鼻端。

是「醉夢」!前朝宮廷秘傳的劇毒,混在養(yǎng)護珊瑚的海水精里,無色無味,唯遇熱會散發(fā)極淡甜腥。久置室內(nèi),毒氣漸積,能讓人在美夢中衰竭而死。前世沈昭就是用這招,悄無聲息地送走了好幾個礙眼的庶妹。

「皇貴妃娘娘(沈昭已晉位)惦念王妃,特賜此寶,為王府增輝添瑞?!固O(jiān)皮笑肉不笑。

「好毒婦!」暴君在沈微腦中怒嘯,「竟敢用此陰私手段謀害于朕……于你!逆臣!給朕砸了這腌臜玩意兒!用那珊瑚尖,捅穿這閹狗的喉嚨!」

沈微指尖微蜷,面上卻綻開受寵若驚的笑容,盈盈下拜:「臣妾謝皇貴妃娘娘厚恩!」她起身,步履輕快地走向那株妖異華美的珊瑚,仿佛被它的光彩完全吸引。寬大的衣袖拂過珊瑚粗糙的枝干。

「哎呀!」一聲嬌呼。沈微「不慎」被珊瑚底座絆了一下,身體踉蹌向前撲倒!混亂中,她寬大的袖袍帶倒了旁邊小太監(jiān)手里捧著的、盛放「海水精」的琉璃瓶!

「嘩啦——!」

晶瑩剔透的琉璃瓶摔得粉碎!粘稠的、泛著詭異淡粉色的「海水精」?jié)姙R而出,大部分正正澆在那領(lǐng)頭太監(jiān)的蟒袍下擺和靴面上!

「??!」太監(jiān)發(fā)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尖叫,如同被滾油潑到!他驚恐地跳腳,手忙腳亂地去拍打被液體浸濕的袍角,臉色瞬間慘白如紙,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哪還有半分方才的倨傲。他太清楚這「海水精」里摻的是什么了!

沈微被侍女「及時」扶住,驚魂未定地拍著胸口,眼中迅速泛起委屈的水光:「公公恕罪!臣妾……臣妾一時失儀,污了御賜之物和公公的衣裳!這可如何是好?」她聲音帶著恰到好處的顫抖。

太監(jiān)看著自己靴面上迅速蔓延開的淡粉色濕痕,又驚又怒又懼,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只死死瞪著沈微,眼神怨毒得像淬了毒的刀子。他猛地一甩拂塵,從牙縫里擠出幾個字:「王妃……好!好得很!咱家……告退!」說罷,幾乎是連滾爬爬地帶著人抬著那盆危險的珊瑚沖出了王府,仿佛身后有惡鬼追趕。

廳內(nèi)恢復(fù)死寂。下人們噤若寒蟬,大氣不敢出。

「雕蟲小技!」暴君嗤之以鼻,隨即又不滿地咆哮,「為何不殺?如此惡奴,留之何用!」

沈微慢條斯理地用帕子擦了擦指尖沾染的一丁點水汽,眼神冰冷:「殺一個閹豎容易。打草驚蛇,讓沈昭有了防備,再想揪出她藏著的另外兩塊虎符碎片,就難了?!顾Z氣平淡,卻精準地拿捏住了暴君的命脈?!副菹?,虎符為重?!?/p>

「……哼!算你有理!」暴君的聲音悻悻然,卻不再堅持。

危機暫解,更洶涌的暗流卻在匯聚。三日后,京郊大營突發(fā)嘩變!消息傳入王府時,顧珩正與幾名心腹幕僚在書房密議。緊閉的門扉內(nèi),氣氛凝重如鐵。

「王爺!」一名風(fēng)塵仆仆的斥候跪地急報,聲音嘶啞,「是『血鷂子』!他們煽動了戍邊的流卒,劫了軍械庫!揚言……揚言要清君側(cè),斬盡……斬盡依附沈氏的外戚!」最后一句,斥候的目光飛快地掃了一眼書房外靜立的沈微,充滿忌憚。

書房內(nèi)死寂一片。血鷂子,活躍在兩國邊境最兇悍的馬匪,燒殺擄掠,手段殘忍。此時嘩變,時機蹊蹺得令人心寒。矛頭直指沈家,更是將身為沈家女的沈微架在了火上烤!

幕僚們憂心忡忡的目光投向顧珩。王府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按著刀柄,看向沈微的眼神已帶了毫不掩飾的敵意和殺機。

就在這時!

「嗡——!」

一股浩瀚、霸道、唯我獨尊的恐怖意志,如同沉睡的遠古兇獸,驟然在沈微意識深處徹底蘇醒!那力量狂暴絕倫,瞬間沖垮了沈微自身的意識堤防!

「放肆?。 挂宦朂堃靼愕呐?,并非響在沈微腦中,而是直接、清晰地、裹挾著雷霆萬鈞的帝王之怒,從她口中炸響,響徹整個書房內(nèi)外!

所有目光,瞬間聚焦在沈微身上!

顧珩猛地抬眼,眸中精光爆射!

沈微的身體,已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一股磅礴的力量充盈四肢百骸,將她柔弱的身軀撐得筆直如標槍!她臉上屬于沈微的溫順、隱忍、小心全部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睥睨天下、生殺予奪的絕對威嚴!眼神銳利如出鞘的帝劍,帶著橫掃六合、不容置疑的霸道!

“區(qū)區(qū)馬匪流寇,裹挾邊軍,便敢妄言清君側(cè)?視朝廷如無物,視朕……視本王如草芥!”她(暴君系統(tǒng)操控下的沈微)的聲音威嚴宏大,每一個字都如同金鐵交鳴,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她(暴君)猛地一揮衣袖,動作大開大闔,帶著指點江山的帝王氣魄,手指卻直直戳向懸掛在墻上的巨大軍事輿圖——所指之處,赫然是靖王府直轄的京畿衛(wèi)戍大營!

“傳朕……本王令!”聲音斬釘截鐵,不容置疑,“調(diào)驍騎營、神機營!給本王踏平——此處大營!凡有反抗者,格殺勿論!取其首級,筑京觀以儆效尤!”

書房內(nèi)外,死一般的寂靜。落針可聞。

幕僚們目瞪口呆,如同見了鬼。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張大了嘴,幾乎能塞進一個雞蛋。王爺還在呢!王妃她……她竟敢越俎代庖,下令調(diào)兵?而且踏平……踏平自己家的大營?!

斥候更是嚇得癱軟在地,抖如篩糠。

唯有顧珩。他深邃的目光牢牢鎖在氣勢全然改變、如同帝王附體般的沈微身上,眼底的震驚迅速被一種極致的探究和濃烈的興味所取代。他緩緩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帶著無形的壓力。

沈微自己的意識被死死壓制在識海深處,如同旁觀者,驚駭欲絕地看著這一切!她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暴君意志的狂怒和理所當然,那種視人命如草芥、揮手間伏尸百萬的冷酷!

“陛下!住手!”沈微在意識深處絕望吶喊,“那是我們自己人!是王府根基!殺光了拿什么對付沈昭?!”

“婦人之仁!”暴君的聲音在她腦中咆哮,充滿不屑,“亂軍嘩變,首惡必誅!連坐三軍,方可震懾天下!朕當年橫掃六合,靠的便是鐵血手腕!區(qū)區(qū)一個大營,殺光了又如何?朕再給你打下十個!”操控著沈微身體的暴君意志,帶著一種近乎毀滅的狂熱,再次厲聲喝道:“還愣著做什么?即刻發(fā)兵!延誤者,軍法從事!”

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臉色慘白,求助地看向顧珩。

顧珩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打破了書房內(nèi)令人窒息的死寂。他一步步走向被“暴君”附體的沈微,步履沉穩(wěn),目光卻銳利如鷹隼,仿佛要穿透這具軀殼,看清里面那個截然不同的、散發(fā)著古老暴戾氣息的靈魂。

“王妃,”他在沈微面前站定,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對方身上散發(fā)出的、不屬于她的凜冽威壓,“好大的殺性?!彼穆曇艉茌p,卻帶著千鈞之力。“踏平自己的大營?這可不是選妃,看中了便搶回來。”他意有所指,目光掃過沈微因暴君意志而顯得格外凌厲的眉眼。

“你——!”暴君操控著沈微,怒目而視,屬于帝王的威壓排山倒海般涌向顧珩,卻如同撞上一堵無形的鐵壁,無法撼動其分毫!

顧珩唇角勾起一抹近乎邪肆的弧度。他忽然抬手,動作快如閃電,食指帶著一絲微涼的力道,輕輕點在了沈微的眉心!

“咄!”

一聲輕喝,如同驚雷在沈微識海炸響!

一股中正平和、卻又浩瀚如海的暖流,自他指尖洶涌灌入!這股力量帶著奇異的韻律,如同暮鼓晨鐘,瞬間撼動了暴君系統(tǒng)那狂暴而混亂的意志根基!

“呃啊——!”沈微(暴君)發(fā)出一聲痛苦的悶哼,身體劇烈一震!那股睥睨天下的帝王威壓如同被戳破的氣球,驟然潰散!

壓制著沈微自身意識的恐怖力量出現(xiàn)了瞬間的松動!

“陛下!”沈微抓住這千載難逢的契機,用盡全部意志在識海中發(fā)出決絕的吶喊,“京畿大營若毀,王府空虛!沈昭必趁虛而入!她手中很可能有另外的虎符碎片!屆時您心心念念的江山,就徹底落入那毒婦之手了!虎符!陛下!虎符為重!”

“虎符……”暴君的聲音因顧珩那一指帶來的沖擊和沈微的吶喊而出現(xiàn)了劇烈的動搖和混亂。對虎符、對江山的執(zhí)念,暫時壓過了毀滅一切的暴虐沖動。那股操控沈微身體的狂暴力量如潮水般急速退去,留下陣陣令人虛脫的空虛和劇痛。

沈微身體一軟,眼前發(fā)黑,意識如同從萬丈深淵急速上浮,重新接管了這具疲憊不堪的軀殼。所有的威嚴和霸道瞬間消失,只剩下劫后余生的虛弱和蒼白。她雙腿一軟,不受控制地向前栽倒。

一只強有力的手臂穩(wěn)穩(wěn)地攬住了她的腰,將她帶入一個帶著清冽松柏氣息的懷抱。

顧珩低沉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帶著一絲探究、一絲玩味,還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深意:“王妃這‘病’……來得急,去得也快。看來本王,還需為你……多尋幾位‘良醫(yī)’才是?!?/p>


更新時間:2025-08-10 04:15: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