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入坑 · 九霄夢影空調(diào)外機上的水珠滴答滴答往下掉，
砸在鐵皮上那聲音規(guī)律得讓人煩躁。我蜷在沙發(fā)里，手指無意識地劃著手機屏幕，
蹭掉點薯片渣，還留下道油印子。又是個加完班的周五深夜，整個人都快沒電了。電視開著，
幽幽地亮著，放的是某視頻平臺首頁硬推的仙俠劇《九霄云歌》。
我本來就是想讓它當個背景音，手指都點開購物軟件了，
正準備下單那款瞅了半個月的頸椎按摩儀。直到那個身影闖進畫面。蒼茫的云海頂上，
萬仞高的孤峰之上，一襲白衣被罡風吹得獵獵作響。鏡頭從遠慢慢拉近，掠過翻涌的云濤，
最后定在一張臉上。那不是傳統(tǒng)意義上毫無瑕疵的俊朗，下頜線清晰得有點冷硬，
鼻梁倒是高挺，最要命的是那雙眼睛。像深潭里的寒星，本該是拒人千里的孤高，
可在他垂眸看向懷里氣息奄奄的女主時，眼里卻碎出一絲藏不住的、近乎絕望的痛楚。
一滴淚，悄無聲息地順著他沾了血污的臉頰滑下來，掉進萬丈虛空里。
我的手指停在 “立即購買” 按鈕上面，動不了了。屏幕里，他演的 “凌淵” 仙尊，
正一字一句對著懷中人低語，聲音啞得厲害，每個字都像刀子：“這九霄云歌，為你而奏，
就算我化成劫灰，神魂都沒了，這顆心…… 也不后悔?！北尘耙魳吠蝗话胃?，
悲愴的弦樂裹著磅礴的靈力特效，感覺都要沖破屏幕了。
我的心臟像是被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了一把，猛地一緊。
我甚至能清楚地感覺到凌淵仙尊那份孤注一擲的深情和蒼涼，透過屏幕，沉沉地壓在我心口。
薯片袋子從腿上滑下去，稀里嘩啦撒了一地，我卻一點兒都沒察覺。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錯了，
我按了遙控器的返回鍵，把進度條拉回凌淵出場的時候。這一拉，就看到了凌晨三點。
窗外空調(diào)水的滴答聲早就聽不見了，我完全沉浸在那個又有仙氣又有俠骨的世界里，
為凌淵的每一次選擇揪著心，為他的隱忍心疼，為他的隕落…… 屏幕暗下去的時候，
我抬手一抹臉，一片冰涼濕潤?！巴炅??！?我對著黑屏的電視機嘟囔了一句，
聲音帶著熬夜的沙啞，還有點兒自己都沒發(fā)現(xiàn)的興奮，“好像…… 栽進去了。
”手機壁紙立馬換成了凌淵仙尊月下舞劍的劇照，又清冷又孤傲，劍氣像霜一樣。
我在微博上搜 “楚星河” 三個字，點了關注。他的粉絲數(shù)多到嚇人。
我又點開他的個人主頁，置頂是張自拍，沒加過度精修的濾鏡，穿件簡單的白 T，
頭發(fā)有點亂地搭在額前，對著鏡頭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陽光得像個鄰家男孩。
配文很短：“收工！感謝大家的支持，繼續(xù)努力。
” 評論區(qū)一片 “哥哥辛苦了”“注意休息”“星河璀璨，為你而來” 的尖叫。
這和熒幕上那個清冷孤高的凌淵仙尊，反差也太大了。我的好奇心徹底被勾起來了。
我點開幾個熱門采訪視頻。鏡頭前的楚星河，一點兒凌淵那種疏離感都沒有。
主持人問他拍打戲辛苦不，他擺擺手，笑得有點靦腆：“其實還好啦，
就是吊威亞久了腰有點酸。跟我們武指老師和現(xiàn)場的工作人員比，我這點辛苦根本不算啥。
” 說到劇里凌淵的深情，他微微低下頭，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話筒，
顯得有點不好意思：“理解這個角色確實花了些功夫…… 我覺得吧，愛一個人到了極致，
大概就像凌淵那樣，能犧牲自己的一切，就求對方安好。挺傻的，是吧？” 他抬起頭，
眼神干凈又坦蕩，帶著點自嘲的笑意，還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點 “脆弱感”。
“真誠”“謙遜”“努力”“還有點可愛的小笨拙”—— 這些標簽很快在我心里貼牢了。
劇里是完美男神，劇外是接地氣的努力大男孩，這反差萌簡直精準戳中我。我順藤摸瓜，
加了粉絲官方群 “星光璀璨”。剛進去，消息提示音就滴滴滴滴響個不停，
瞬間就 99 + 了。群里熱鬧得不行：“姐妹們！哥哥新代言的那個 XX 牌蘇打水，
趕緊沖銷量?。℃溄臃胚@兒了！”“打榜組數(shù)據(jù)更新了！今天必須穩(wěn)住第一！動起來動起來！
”“啊啊啊工作室發(fā)新花絮了！快看！哥哥吊威亞下來腿都在抖還在堅持，心疼死我了！
”“路人緣也得維護！看到有路人說哥哥演技好的評論，都去點贊頂上去！
”“生日應援鏈接！生日應援項目啟動！目標金額 XXXXX，每個人都是點點星光，
匯聚成星河！”我看著飛速滾動的消息，手指動了動。
群文件里有詳細的打榜教程、集資鏈接、反黑舉報指南。我猶豫了一下，點開生日應援鏈接，
上面金額設置從幾十到幾千不等。我選了個中檔的 “繁星點點” 檔位，輸了金額，
掃碼付了錢?？粗Ц冻晒Φ奶崾?，心里莫名涌起一股奇怪的滿足感，
好像自己真成了匯聚成璀璨星河的一顆小星星，在支持著那個 “努力發(fā)光” 的人。
我下單了楚星河代言的那款蘇打水，雖說我平時只喝白水或者咖啡。又買了電子專輯，
盡管我對那幾首旋律平平的口水歌實在提不起啥興趣。但我告訴自己，
這是在支持他的音樂夢想?？爝f送來印著他陽光笑容的蘇打水時，我特意拍了張照，
精心調(diào)了濾鏡，配上文 “星河推薦，清爽一夏～”，發(fā)在了朋友圈。很快就收到幾個點贊，
還有一條評論：“喲，林大才女也追星啦？”評論是閨蜜蘇晴發(fā)的。晚上約了蘇晴吃飯。
我興致勃勃地跟她講《九霄云歌》，講楚星河演的凌淵多迷人，講他在采訪里多謙遜多努力。
蘇晴一邊涮著毛肚，一邊掀起眼皮看我：“這么上頭？看你朋友圈都開始買代言了？
”“支持一下嘛，又不貴?！?我有點不好意思地說。“嘖，” 蘇晴撈起毛肚，
蘸滿香油蒜泥，“我說林晚晚同學，你當年寫論文查資料，邏輯嚴謹?shù)米屓税l(fā)指。追星呢，
圖個樂子就行，別太‘zqsg’（真情實感）。尤其這種突然爆紅的流量，
誰知道人設背后是啥？包裝，懂不懂？都是生意?！?她語氣挺隨意，卻帶著過來人的清醒。
我心里那點被冒犯的小火苗 “噌” 地就起來了?！八鷦e人不一樣！” 我反駁道，
語氣里的認真連自己都沒察覺到，“你是沒看他那些采訪，特別真誠！
還有那些練習室的視頻，汗水把衣服都浸透了，那是裝不出來的！他是真的在努力！
” 我腦子里浮現(xiàn)出粉絲群里流傳很廣的一段楚星河早期練習室視頻片段，昏暗的燈光下，
他一遍遍重復著舞蹈動作，滿頭大汗，對著鏡頭喘著氣說 “再來一遍！”?！靶行行?，
努力努力?！?蘇晴看我較真了，就不再爭辯，笑著搖搖頭，把燙好的毛肚夾到我碗里，
“快吃吧，再煮就老了?？傊兀_心歸開心，把錢包捂緊點，保持清醒，別陷太深。
”我悶頭吃著菜，心里有點不服氣。蘇晴沒看過那些視頻，沒感受過他的 “真誠”，
她不懂。深夜，我洗完澡靠在床頭，房間里只開著一盞昏黃的閱讀燈。
手機屏幕的光映在我臉上。
我點開粉絲群里一位 “剪刀手” 大大做的 “楚星河?逐光而行” 勵志混剪視頻。
背景音樂是激昂的鋼琴曲，畫面從他青澀的練習室片段，到舞臺上略顯笨拙的表演，
再到《九霄云歌》里凌淵驚艷的出場和備受好評的打戲，
還穿插著他采訪中說 “夢想”“堅持”“感恩粉絲” 的片段。
彈幕密密麻麻的：“哥哥是一步一個腳印走過來的！”“努力終會被看見！”“星河璀璨，
永不塌房！”“粉上你是我的幸運！”視頻最后定在他一個燦爛無比、毫無陰霾的笑容上。
我的心被一種巨大的溫暖和力量感填滿了，白天的疲憊和工作的壓力好像都被這光芒驅散了。
我看著床頭柜上那瓶印著他笑臉的蘇打水，嘴角不自覺地彎了起來。
蘇晴的話在我腦海里閃了一下，但很快就被屏幕上那溫暖的笑容蓋住了。
我甚至覺得有點慶幸，在日復一日平淡甚至有些枯燥的生活里，
能遇到這樣一個 “努力”“真誠”“閃閃發(fā)光” 的人，
成為我精神上的慰藉和某種向上的動力。手指在屏幕上輕輕滑動，我點開微博搜索框，
鄭重地輸入：“楚星河 早期”。既然粉上了，就得更了解他。看看這顆 “星星”，
在真正閃耀之前，是怎么在黑暗中默默積蓄力量的?？脊胖茫介_始。窗外，
城市的霓虹整夜都亮著，映照著無數(shù)個像我一樣，在虛擬星河中尋找慰藉和光芒的靈魂。
空調(diào)水珠不知疲倦地滴落，“嗒、嗒、嗒”，像是某種倒計時的開始。
2 考古 · 鏡中疑痕我的 “考古” 之旅，就像打開了一個精心包裝過的時光盲盒。
我一頭扎進楚星河出道早期的視頻堆里，帶著粉絲特有的 “親媽濾鏡”，看啥都自帶柔光。
那些視頻像素不高，畫質(zhì)甚至有點感人。有他在簡陋舞臺上略顯笨拙的唱跳，氣息不穩(wěn)，
動作偶爾還跟不上拍子，可臉上總掛著那種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帶著點傻氣的燦爛笑容。
還有青澀的采訪，記者問些不痛不癢的問題，他回答得磕磕絆絆，眼神飄忽，
帶著剛入行的緊張，但時不時蹦出一句 “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或者 “謝謝粉絲的支持！
”，語氣真誠得像能掐出水來。我看得津津有味，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仿佛在見證一塊未經(jīng)雕琢的原石，正笨拙又堅定地朝著光芒前進。
粉絲群里流傳著一個被奉為 “勵志圣經(jīng)” 的視頻，
標題叫《星河閃耀前的黑夜：凌晨四點的練習室》。我當然不能錯過。點開視頻，光線昏暗，
像是用手機隨意拍的。鏡頭有點晃，對著練習室光潔的地板和巨大的落地鏡。
楚星河穿著寬松的灰色 T 恤，后背已經(jīng)被汗水浸透了一大片，緊緊貼在身上。
他剛結束一段激烈的舞蹈動作，雙手撐著膝蓋，低著頭大口喘氣，
汗珠順著濕漉漉的劉海不斷往下滴，砸在地板上。他抬手抹了把臉，
對著鏡頭扯出一個疲憊卻異常明亮的笑容，
聲音因為喘息斷斷續(xù)續(xù)的：“又… 又是一個通宵… 為了… 為了舞臺… 拼了！
再來一遍！” 說完，他直起身，深吸一口氣，跟著重新響起的音樂節(jié)拍，再次投入練習，
動作明顯帶著透支體力的僵硬，可眼神異常專注。彈幕密密麻麻的：“嗚嗚嗚看哭了，
哥哥太拼了！”“哪有什么一夜成名，都是百煉成鋼！”“這汗水不會騙人！
努力的孩子值得被看見！”“星河，你的努力，星光都看到了！”我的心被狠狠觸動了一下。
那種近乎自虐的堅持，那份汗水浸透衣衫的真實疲憊，
那雙在極度疲倦中依然燃燒著渴望的眼睛…… 比任何華麗的通稿都更有說服力。
我甚至能想象到那個凌晨四點，空蕩冰冷的練習室里，只有他沉重的呼吸和音樂聲在回蕩。
這才是真實的 “努力”，是我粉上他的核心原因之一。我忍不住把視頻進度條拉回去，
又看了一遍，眼眶有點發(fā)熱。手指一動，把這個視頻加入了收藏夾。幾天后的一個晚上，
我加完班，腦子昏沉沉的。習慣性地點開那個 “凌晨四點練習室” 視頻，
想再汲取點 “努力” 的能量。屏幕的光映著我疲憊的臉。我心不在焉地看著，
手指無意識地在屏幕上滑動，視頻被暫停、放大、又縮小。
目光漫無目的地掃過畫面里的每一個細節(jié)：楚星河汗?jié)竦念^發(fā)，緊抿的嘴角，
被汗水勾勒出的肩胛骨線條，還有身后巨大落地鏡里模糊的倒影。就在畫面又一次被放大，
聚焦在他身后那片被汗水浸透的灰色布料上時，我的手指頓住了。
一個模糊的、之前從沒注意到的細節(jié)，闖入了我的視野。
在巨大的落地鏡那模糊的、因為畫質(zhì)和光線問題本就扭曲的倒影邊緣，
似乎…… 映出了點不屬于練習室的東西？我瞇起眼睛，湊近屏幕，
指尖小心地在鏡面倒影的邊緣區(qū)域滑動放大。像素點開始糊成馬賽克，
但一個清晰的輪廓逐漸顯現(xiàn) —— 那是一個豎立的長方形物體，邊緣筆直，
頂部好像還有個小小的支架結構，穩(wěn)穩(wěn)地立在練習室地板的一角，就在鏡頭拍攝范圍之外。
我的心臟猛地一跳。這形狀…… 太熟悉了。公司開會時，
領導發(fā)言用的那種可移動的…… 提詞板？
一個荒謬又冰冷的問題瞬間擊中了我：一個在凌晨四點獨自拼命練習舞蹈的人，
對著一個隨意擺放的手機鏡頭，需要提詞板…… 提什么詞？
需要背誦什么臺詞來表達自己 “通宵練習很拼”？粉絲濾鏡第一次出現(xiàn)了裂痕。
我盯著那個在鏡面倒影里模糊卻輪廓清晰的 “異物”，后背莫名爬上一絲涼意。
剛才視頻帶來的感動和力量感，像退潮一樣迅速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別扭和疑慮。汗水是真的，疲憊也可能是真的，
但這個 “真情流露” 的獨白瞬間…… 真的那么 “真” 嗎？這發(fā)現(xiàn)像根小刺，
扎在心里。我猶豫再三，還是截了圖，圈出鏡面反光中那個可疑的長方形輪廓。
沒敢直接發(fā)到幾千人的大群，
而是點開了自己經(jīng)常聊天的、一個只有二十幾個人的同城小群 “星河小窩”。
群里大多是像我一樣的上班族粉絲，平時聊點本地活動、八卦，氣氛比較輕松?！敖忝脗?，
” 我斟酌著措辭，盡量讓語氣聽起來像純粹的好奇，“考古看到這個‘凌晨四點’的視頻，
反復看哥哥努力好心疼。不過…… 你們看鏡子這里反光的地方，
這個輪廓…… 像不像個提詞板??？[圖片]”消息發(fā)出去，我的心懸了起來。
期待有人能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比如那是燈光架子、反光的門框之類。然而，解釋沒等來，
等來的是幾乎瞬間的、洶涌的反彈。首先跳出來的是群管理員，
ID 叫 “星語” 的資深大粉：“@晚風（我的群 ID） 姐妹，
你這顯微鏡看得也太偏了吧？[流汗黃豆] 這明顯就是練習室墻角的燈光設備支架反光??！
角度問題而已！”“守護者小鹿” 緊隨其后，語氣帶著明顯的不悅：“晚風姐你怎么回事？
這種時候摳這種細節(jié)？哥哥當時累成那樣了，汗都是真的！你這是在質(zhì)疑他嗎？
[生氣]”“對啊對啊，這也能想歪？”“別被黑粉帶節(jié)奏了姐妹！”“就是燈光架子，
別自己嚇自己！”“考古是找糖，不是找茬好嗎？”群里的風向幾乎是一邊倒。
質(zhì)疑我 “想太多”、“不信任哥哥”、“破壞群內(nèi)和諧氣氛” 的言論刷了好幾屏。
“星語” 更是直接發(fā)了一條：“大家專注安利哥哥的舞臺和作品，
不要發(fā)散無意義的細節(jié)討論，容易被有心人截圖出去做文章。@晚風 姐妹，
建議你先把截圖撤回吧，免得被有心人利用?！弊詈竽蔷?，帶著不容置疑的指令意味。
我的手指僵在屏幕上，看著那些快速滾過的帶著責備甚至有點 “背叛” 意味的文字，
臉上火辣辣的。感覺自己像捅了馬蜂窩，瞬間成了群里的異類。
在 “星語” 無形的壓力和其他成員的附和下，
我只能快速敲下：“啊… 可能是我看錯了，不好意思哈?！?然后迅速撤回了那張截圖，
仿佛那是什么見不得人的罪證。截圖撤回了，
群里很快又恢復了討論新代言和新劇路透的 “正?！?氛圍。可我卻再也融入不進去了。
默默關掉群聊窗口，一種難以言喻的憋悶感堵在胸口。我試圖說服自己：是啊，
可能真的是燈光架子，角度問題，自己想多了。哥哥那么累，
汗水不是假的……可心底那個疑問，像一顆被強行按進水里的皮球，頑固地又浮了上來。
那個輪廓，真的太像一個提詞板了。更讓我不舒服的是后續(xù)的考古。曾經(jīng)覺得可愛的地方，
此刻蒙上了一層審視的薄紗。點開一個楚星河早期接受采訪的視頻，
主持人問他對未來的規(guī)劃。他眨著那雙好看的眼睛，笑容陽光：“嗯… 就是希望好好努力，
不辜負大家的期待吧！希望能帶來更多好的作品，音樂啊，影視啊，都想嘗試！
” 回答得滴水不漏，熱情洋溢，可仔細一品，
全是 “努力”、“期待”、“作品” 這類放之四海而皆準的空泛詞匯，
沒有任何具體的想法和細節(jié)支撐。以前覺得是謙遜，現(xiàn)在聽來，
卻像一篇精心背誦過的標準答案。
又翻到一個他早期在社交媒體上分享的 “音樂創(chuàng)作” 片段，
抱著吉他彈了幾個極其簡單的和弦，哼了兩句旋律，
歌詞是 “陽光 / 夢想 / 飛翔” 之類的詞匯拼湊。
粉絲在下面狂吹 “哥哥好有才華！”“原創(chuàng)歌手！”。我皺著眉，
作為一個大學時玩過一陣吉他社的人，這水平…… 真的只是初學者興趣展示的程度，
離 “創(chuàng)作才華” 差了十萬八千里。還有一次 “寵粉” 直播，
他念粉絲 ID 時笑容滿面，語氣親昵。但當鏡頭不小心掃過他低頭看手機的瞬間，
我捕捉到他臉上轉瞬即逝的、一種近乎冷漠的疲憊和不耐煩，
與抬頭面對鏡頭時的燦爛笑容形成了刺眼的割裂感。那感覺稍縱即逝，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以前覺得是 “真實不做作” 的流露，現(xiàn)在卻品出了一絲…… 刻意表演的味道？
關掉考古頁面，感覺比加班還累?？吭谝伪成希抗鉄o意識地落在辦公桌角落。
那里放著一瓶楚星河代言的蘇打水，瓶身上他陽光帥氣的笑容依舊燦爛，
露出標準的八顆白牙?？纱丝?，我看著那個笑容，
第一次清晰地感覺到一種強烈的 “公式化”。像流水線上精心調(diào)試過的產(chǎn)品，標準，完美，
卻少了點…… 活人的溫度。代言產(chǎn)品上的笑容，采訪視頻里的標準答案，
練習室鏡子里那個模糊的提詞板輪廓…… 這些碎片在我腦子里攪成一團。
那個鏡中的模糊倒影，像個幽靈，在我眼前揮之不去。
3 風暴 · 泡沫之下“星光璀璨” 粉絲群的消息提示音像壞掉的警報器，
從我早上擠地鐵開始就響個不停，嗡嗡地震得手機發(fā)燙。我勉強在搖晃的車廂里站穩(wěn)，
劃開屏幕看了一眼。群聊記錄像失控的瀑布，瘋狂刷屏，速度快得讓人眼花繚亂。
紅色感嘆號的消息比比皆是，顯然很多內(nèi)容被系統(tǒng)判定敏感刪除了，
只留下滿屏的憤怒和混亂?！昂谧铀廊遥。?！”“舉報鏈接速存！見一個點一個！
”“哥哥是原創(chuàng)！原創(chuàng)！懂不懂？！”“保護我方星河！控評組動起來！”“嗚嗚嗚我不信！
肯定是有人眼紅哥哥！”“@全體成員 反黑模板發(fā)群公告了！復制！粘貼！舉報三連！
”我的心猛地一沉，出事了？我迅速在搜索框輸入 “楚星河 歌詞”。
關聯(lián)詞條瞬間跳出爆炸性的話題：# 楚星河 歌詞抄襲# #楚星河 槍手 #。
點開熱度最高的一個帖子，來自一個叫 “真相分析師” 的 ID，
發(fā)在一個以深度扒皮聞名的論壇。
單曲 ＜ 追光者 ＞ 歌詞與網(wǎng)絡小說 ＜ 碎月流光 ＞ 舊文段落高度重合疑云》，
沒有情緒化的謾罵，只有冰冷的證據(jù)鏈。主樓貼著一張清晰的對比圖。
芒 / 縱使前路荊棘萬丈 / 燃盡我魂靈也要抵達你的方向”右邊是一篇發(fā)布于五年前，
早已完結且不算熱門的仙俠言情小說《碎月流光》中的一段景物描寫：“他指尖漏下的微光，
是她漫長囚禁歲月里，唯一的信仰。她仰望著暗夜盡頭，追逐著天幕上那輪破碎的月亮，
試圖拼湊他眼底曾為她亮起過的星芒。前路是萬丈荊棘，她愿燃盡魂靈，
只為抵達有他的方向。
尖微光”、“暗夜信仰”、“破碎月亮”、“拼湊星芒”、“荊棘萬丈”、“燃盡魂靈”），
甚至部分用詞都高度雷同。更錘的是，帖子下面有人貼出了《碎月流光》作者的舊博客截圖，
發(fā)布時間遠早于楚星河這首歌的創(chuàng)作時間。評論區(qū)已經(jīng)炸鍋：“臥槽！
這重合度…… 說是巧合我都不信！”“核心意象和句子結構幾乎照搬，
這已經(jīng)不是‘借鑒’了吧？”“怪不得總覺得這歌詞有點眼熟！原來出處在這？
”“楚星河工作室裝死呢？出來回應啊！”我逐字逐句地看著對比圖，手指冰涼。
作為廣告文案，我對文字的敏感度極高。
這絕不是 “靈感撞車” 或者 “致敬” 能解釋的。那首《追光者》發(fā)布時，
粉絲群里一片歡騰，狂吹 “哥哥才華橫溢”、“原創(chuàng)音樂人實錘”，
我當時雖然覺得歌詞有點堆砌華麗辭藻、缺乏新意，但也真心為他高興過。
現(xiàn)在看著這赤裸裸的對比，一種被愚弄的羞恥感混合著冰冷的憤怒，瞬間沖上頭頂。
我曾深信不疑的 “才華”，原來只是一層精心剽竊來的、一戳就破的華麗包裝。不死心，
手指有些顫抖地搜索楚星河其他幾首標榜 “原創(chuàng)” 的作品。很快，蛛絲馬跡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