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亮起，是蘇雯發(fā)來的消息："今晚要趕稿，別等我吃飯。
"程遠盯著那條消息看了許久，拇指在屏幕上方懸停，最終只回了一個"好"字。他撐開傘，
走進雨里。雨水順著傘沿滴落，打濕了他的褲腳和皮鞋。新買的雙人傘在風(fēng)中微微晃動，
顯得格外空曠。地鐵上人不多，程遠找了個角落的位置坐下。
手機相冊自動彈出了"一年前的今天"——是他和蘇雯在海邊的合照。
照片里的蘇雯笑得那么燦爛，眼睛彎成月牙，靠在他肩頭。而現(xiàn)在，
他們已經(jīng)多久沒有這樣親密了？三個月？半年？程遠記不清了。電梯上升到23樓，
程遠掏出鑰匙，卻發(fā)現(xiàn)門沒鎖。推門進去，玄關(guān)的燈亮著，客廳卻一片黑暗。
他脫下濕透的外套掛在衣帽架上，聽見筆尖在紙上劃動的沙沙聲。"雯雯？"程遠輕聲喚道。
沒有回應(yīng)。他順著聲音走向門廳，看見蘇雯蜷縮在角落的小地毯上，膝蓋上放著畫板，
長發(fā)凌亂地垂在臉側(cè)，被臺燈的光映出一圈毛茸茸的輪廓。她畫得那么專注，
甚至沒注意到他回來。程遠走近幾步，看見畫板上是一個撐著黑傘的男人背影。
那是她連載漫畫《黑傘先生》的主角，一個永遠孤獨地行走在雨中的男人。
"這么晚了還在畫？"程遠輕聲問。蘇雯這才抬起頭，眼睛里有一瞬間的茫然，
然后迅速恢復(fù)了清明。"截稿日提前了，"她簡短地回答，目光又落回畫板上，"你先睡吧。
"程遠站在那里，雨水從他的發(fā)梢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小灘水洼。
他手里還拿著那把新買的雙人傘，傘面上的水珠一顆顆滾落，就像他心里無聲的嘆息。
"我買了新傘，"他試圖找話題，"雙人的，夠大。"蘇雯的筆停頓了一下，"嗯"了一聲，
卻沒有抬頭。程遠看著她筆下那個永遠背對觀眾的黑傘先生，突然感到一陣尖銳的疼痛。
那個角色是那么孤獨，卻又那么安全地躲在自己的傘下，
隔絕一切風(fēng)雨——也隔絕了所有可能的溫暖。"雯雯，"程遠蹲下身，與蘇雯平視，
"我們談?wù)労脝幔?蘇雯的筆尖在紙上留下一個突兀的黑點。她終于放下筆，揉了揉太陽穴，
"談什么？""談我們，"程遠的聲音有些發(fā)抖，
"談為什么我們現(xiàn)在連一起吃頓飯都成了奢侈，
談為什么你寧愿畫一個虛構(gòu)的角色也不愿多看我一眼。"蘇雯的眼神閃爍了一下，
然后變得疏離。"我沒有不看你，"她輕聲說，"只是工作太忙了。
""忙到連一句話的時間都沒有嗎？"程遠苦笑，"雯雯，我們已經(jīng)多久沒有好好聊天了？
上次一起看電影是什么時候？上次你主動抱我是什么時候？"蘇雯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
她合上畫板，站起身來，"程遠，我現(xiàn)在真的沒心情談這個。截稿日就在后天，
我連分鏡都還沒完成。""又是截稿日！"程遠突然提高了聲音，"每次都是截稿日！
上個月是，上上個月也是！你的世界里除了《黑傘先生》還有什么？"蘇雯的眼睛瞪大了，
里面閃過一絲程遠讀不懂的情緒。"《黑傘先生》是我的心血，"她一字一頓地說，
"你知道它對我意味著什么。""我當(dāng)然知道！"程遠的聲音里帶著苦澀，
"它意味著你可以躲進自己的世界，不用面對現(xiàn)實，不用面對我！"蘇雯的臉色變得蒼白。
她抱起畫板，轉(zhuǎn)身要走，程遠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別走，"他的聲音突然軟了下來，
"雯雯，求你了，別總是這樣躲著我。"蘇雯僵在原地，
程遠能感覺到她的手腕在他掌心里微微顫抖。窗外的雨聲更大了，像是要把整個世界淹沒。
"我沒有躲，"蘇雯最終開口，聲音輕得幾乎被雨聲蓋過，
"我只是...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你。"程遠的心猛地一沉。"什么意思？"蘇雯抽回手，
背對著他，"最近我總是在想，我們是不是...走得太遠了。你工作那么忙，
我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有時候我看著你，感覺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程遠如遭雷擊。
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記憶如潮水般涌來——他們大學(xué)時的初遇，
蘇雯在美術(shù)教室里畫畫，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的側(cè)臉上；他們第一次約會，
在雨中共享一把傘，蘇雯笑著說"傘太小了"，卻緊緊貼著他；他們結(jié)婚那天，
蘇雯穿著白色婚紗，眼睛里盛滿了星光，對他說"我愿意"。而現(xiàn)在，他們站在同一屋檐下，
中間卻仿佛隔著一整個世界。"是因為那次流產(chǎn)嗎？"程遠突然問道。
蘇雯的身體明顯僵硬了。那是八個月前的事，他們從未真正談?wù)撨^它。那天蘇雯在浴室暈倒，
送到醫(yī)院時已經(jīng)晚了。程遠記得自己坐在醫(yī)院走廊的長椅上，手里捏著醫(yī)生給的紙巾，
卻一滴眼淚也流不出來。而蘇雯從醫(yī)院回來后，就一頭扎進了《黑傘先生》的創(chuàng)作中，
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不要提那件事，"蘇雯的聲音變得尖銳，"和那沒關(guān)系。
""怎么可能沒關(guān)系？"程遠上前一步，"從那以后你就變了，雯雯。你把自己封閉起來，
把所有情緒都傾注在那個該死的漫畫角色上！""不許你這么說他！"蘇雯突然轉(zhuǎn)身，
眼睛里閃著淚光，"黑傘先生是我唯一能控制的東西！在漫畫里，我可以決定誰會受傷，
誰會幸福，誰...誰會留下來！"程遠愣住了。他從未見過蘇雯如此激動的樣子。
她的胸口劇烈起伏，淚水在眼眶中打轉(zhuǎn)，卻倔強地不肯落下。"現(xiàn)實生活不是漫畫，雯雯，
"程遠輕聲說，"你不能因為害怕失去，就把所有人都推開，包括我。
"蘇雯的眼淚終于落了下來。"你不明白，"她哽咽著說，"每次我靠近你，
就會想起那天...想起我們失去的...我受不了，程遠，
我真的受不了..."程遠感到一陣心痛。他想抱住她，卻害怕被推開。
他們之間橫亙著太多未說出口的傷痛，像一堵無形的墻。"我們可以一起熬過去的，
"程遠伸出手，卻停在半空，"但你必須讓我?guī)湍?，而不是躲進漫畫里。"蘇雯搖搖頭，
后退一步。"我需要時間，"她說，"我需要...空間。"程遠的手慢慢垂下來。
"你是要...分開嗎？"蘇雯沒有立即回答。她走回畫板前，
輕輕撫摸著上面黑傘先生的輪廓。"我不知道，"她最終說，"也許暫時分開對我們都好。
"窗外的閃電劃破夜空，照亮了蘇雯蒼白的臉。程遠突然意識到，他可能要失去她了，
真的失去她。這個認知像一把鈍刀，一點點割開他的心臟。"如果這是你想要的，
"程遠聽見自己說，聲音陌生得不像自己的，"我會尊重你的決定。"蘇雯點點頭，
眼淚無聲地滑落。她拿起畫板，走向書房，輕輕關(guān)上了門。程遠站在原地，
聽著雨聲和隱約的啜泣聲從門縫中滲出，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孤獨。
他低頭看著手中還在滴水的雙人傘，突然覺得諷刺極了。他買了最大的傘，
卻遮不住最小的風(fēng)雨。接下來的幾天，蘇雯幾乎不出書房。程遠每天做好飯放在門口，
卻很少見到她吃。他們像兩個小心翼翼的幽靈，在同一屋檐下避開彼此。周五晚上，
程遠加班回來，發(fā)現(xiàn)書房門開著，蘇雯不在里面。她的畫板放在桌上，
上面是一張未完成的畫——黑傘先生第一次轉(zhuǎn)過身來，傘下卻空無一人。
程遠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打開衣柜，發(fā)現(xiàn)蘇雯的行李箱不見了。床頭柜上放著一封信，
信封上是她熟悉的字跡："程遠"。他的手抖得幾乎拿不住信紙。
信很短："我需要一些時間獨處。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小雨，會去她那里住一段時間。別擔(dān)心，
我會照顧好自己?！逗趥阆壬返慕馗迦昭悠诹?，編輯很理解。對不起，以這種方式告別。
希望有一天，我們能笑著談起今天?！?程遠讀了一遍又一遍，
仿佛能從字里行間找出隱藏的含義。但信就是信，簡單明了，
就像蘇雯離開的決定一樣不容置疑。他坐在床邊，看著空了一半的衣柜，
突然想起他們剛搬進這間公寓時的情景。蘇雯興奮地把兩人的衣服掛在一起，
說"這樣每天早上都能看到你的衣服和我的衣服挨在一起，多幸福啊"。而現(xiàn)在，
他的衣服孤零零地掛著，旁邊是一大片刺眼的空白。程遠拿起手機，想給蘇雯打電話，
卻在撥號前停住了。如果她需要空間，他應(yīng)該尊重。但尊重和痛苦并不互相排斥，
他尊重她的決定，卻痛得無法呼吸。雨又開始下了。程遠走到窗前，
看著雨滴在玻璃上蜿蜒而下。他突然沖出門去，連傘都忘了拿。雨水很快浸透了他的襯衫，
冰冷刺骨。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盲目地奔跑，仿佛這樣就能逃離胸口的疼痛。最終，
他在公園的長椅上坐下，渾身濕透，精疲力竭。一個路人匆匆走過，好心地問："先生，
您需要傘嗎？"程遠搖搖頭，擠出一個微笑："不用了，謝謝。我習(xí)慣了。
"路人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快步離開了。程遠仰起頭，讓雨水打在臉上，和淚水混在一起。
他想起了蘇雯筆下的黑傘先生，那個永遠孤獨的角色。
現(xiàn)在他終于明白了那個角色的魅力——在虛構(gòu)的世界里，痛苦是可以控制的，
失去是可以預(yù)見的。而在現(xiàn)實中，一切都那么不可預(yù)測，那么...疼痛?；氐郊遥?/p>
程遠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機上有三個未接來電，都是蘇雯的。他急忙回撥，卻轉(zhuǎn)入了語音信箱。
他發(fā)了條短信："我沒事，只是出去走走。你到小雨家了嗎？"十分鐘后，
蘇雯回復(fù)："到了。你沒帶傘？"簡單的五個字，卻讓程遠的眼眶再次發(fā)熱。
即使在分開的時候，她還是會擔(dān)心他有沒有帶傘。"忘了，"他回復(fù)，"別擔(dān)心。
"對話就這樣結(jié)束了。程遠坐在沙發(fā)上，看著空蕩蕩的公寓，
第一次真正意識到"分開"的含義。不是暫時的不愉快，
不是冷戰(zhàn)幾天后就會和好如初的爭吵，而是真正的分離，兩個曾經(jīng)親密無間的人，
現(xiàn)在各自走在平行的道路上。接下來的日子像一場模糊的夢。
程遠機械地上班、下班、吃飯、睡覺。他給蘇雯發(fā)短信，問她過得怎么樣，
得到的回復(fù)總是簡短而禮貌："很好"、"不用擔(dān)心"、"工作順利"。兩周后的深夜，
程遠在整理書架時，發(fā)現(xiàn)了一本蘇雯的速寫本。他本不該翻看，但還是忍不住打開了。
里面全是《黑傘先生》的草稿和構(gòu)思，有些甚至能追溯到兩年前。他翻到最后一頁，
呼吸一滯。那是一幅未完成的畫，黑傘先生終于轉(zhuǎn)過身來，傘下是程遠的臉。
旁邊有蘇雯的筆記："結(jié)局：黑傘先生找到了為他撐傘的人，終于可以放下自己的傘。
"程遠的手指顫抖著撫摸那幅畫。原來一直以來，黑傘先生的真面目就在那里，
只是他從未發(fā)現(xiàn)。他想起蘇雯說過的話："黑傘先生是我唯一能控制的東西。
"而現(xiàn)在他明白了，她創(chuàng)造那個角色，不是為了逃避他，而是為了在失去控制的現(xiàn)實中，
保留一點對"他們"的掌控。他立刻給蘇雯發(fā)了條短信："我找到了你的速寫本。
我看到了黑傘先生的結(jié)局。"這一次，蘇雯很快回復(fù)："那只是個草稿，不一定用。
""為什么從不告訴我黑傘先生的原型是我？"程遠問。沉默了很久，
蘇雯回復(fù)："因為害怕。害怕一旦說出來，連這個虛構(gòu)的世界也會失去。"程遠的心揪緊了。
他撥通了蘇雯的電話，這一次，她接了。"雯雯，"程遠的聲音哽咽，
"我們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電話那頭，蘇雯的呼吸聲清晰可聞。"我知道，"她輕聲說，
"但我不知道該怎么回去。""不是回去，"程遠說，"是前進。一起。雯雯，
我看到你的畫了，我明白了。你創(chuàng)造黑傘先生不是為了逃避我，而是為了...留住我。
在你覺得最失控的時候。"蘇雯開始哭泣，小小的抽泣聲通過電話傳來，刺痛程遠的心。
"我好想你，"她終于說，"但我好害怕...害怕再次失去...""我也害怕，
"程遠承認，"但比起失去你，我更害怕沒有嘗試過。雯雯，我們可以慢慢來，
可以找專業(yè)人士幫忙。但請不要放棄我們，好嗎？"電話那頭沉默了很久。"明天，
"蘇雯最終說，"明天我能回來拿些東西嗎？我們可以...聊聊。""好，"程遠說，
"我會等你。"掛斷電話，程遠走到窗前。雨已經(jīng)停了，夜空中有幾顆星星隱約可見。
他不知道明天會怎樣，不知道他們的婚姻能否修復(fù)。但此刻，有了一絲希望的光芒，
就像夜空中那些微弱的星光，雖然渺小，卻真實存在。他拿起那本速寫本，
再次看著那幅未完成的畫。黑傘先生找到了為他撐傘的人，終于可以放下自己的傘。
程遠輕輕撫過畫中自己的臉，心想：也許，只是也許，他們的故事還沒有結(jié)束。也許，
就像雨后的天空，總會有放晴的時候。程遠站在窗前，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玻璃，
節(jié)奏與雨聲莫名同步。手機屏幕亮起，是蘇雯發(fā)來的消息："十分鐘后到，
只拿些衣服和畫具。"簡短的十個字，程遠讀了又讀，仿佛能從字縫里讀出些什么。
他回復(fù)："好，我給你煮了姜茶，下雨天涼。"發(fā)完又覺得多余，刪掉重打："好的，
路上小心。"發(fā)送前又加了個句號，顯得不那么迫切。門鈴響起時，
程遠的心跳快得讓他發(fā)慌。他深吸一口氣，走過去開門——然后愣住了。蘇雯站在門外，
渾身濕透，頭發(fā)貼在蒼白的臉頰上，懷里抱著個紙箱。她沒帶傘。
程遠的第一反應(yīng)是責(zé)備她怎么又忘記帶傘，第二反應(yīng)是想把她拉進來擦干，
第三反應(yīng)是——他現(xiàn)在還有這個資格嗎？"雨太大了，"蘇雯輕聲說，像是解釋，
"出租車只能停路口。"程遠側(cè)身讓她進來，聞到雨水混著她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水味。
那味道讓他鼻腔一酸。"我給你拿毛巾，"他說，轉(zhuǎn)身時差點撞到門框。浴室里，
程遠盯著架子上的兩條毛巾——藍色的他的，粉色的她的。他猶豫了一秒，拿了粉色的那條。
回到客廳時，蘇雯正站在茶幾旁，沒坐下，水珠從她發(fā)梢滴到地板上。"給，
"程遠遞過毛巾，"你...要不要換件干衣服？你的衣服還在衣柜里。"蘇雯搖搖頭，
接過毛巾擦了擦臉和頭發(fā)。"不用了，我拿了東西就走。"她的目光掃過客廳，
在茶幾上的相框上停留了一瞬——那是他們?nèi)ツ暝诰┒悸眯袝r的合照。程遠注意到她的視線，
胸口一陣發(fā)緊。"我給你倒了姜茶，"他突然說，"在廚房，還是熱的。
"蘇雯的動作頓了一下，"謝謝，但不用了。"她放下毛巾，走向書房，
"我只拿些畫具和參考書。"程遠站在原地，聽著她在書房里翻找的聲音。
雨水從她身上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小灘水洼。他走進廚房，倒了兩杯姜茶，
熱氣氤氳中他的眼睛有些發(fā)燙。"喝點吧，"他端著茶杯走到書房門口，"你聲音有點啞，
別感冒了。"蘇雯背對著他，正在整理一摞素描本。她的肩膀微微顫抖，但沒有轉(zhuǎn)身。
"放桌上吧，"她說，聲音確實有些沙啞，"我馬上就好。"程遠把茶杯放在書桌邊緣，
注意到桌上攤開的一本素描本——是《黑傘先生》的角色設(shè)定集。
頁面上是不同角度的黑傘先生，每一張都只有背影或側(cè)臉，沒有正臉。
最新一頁上寫著"結(jié)局分鏡"，卻是一片空白。"你...還沒想好結(jié)局？"程遠問，
手指輕輕碰了碰紙頁。蘇雯突然轉(zhuǎn)過身來，眼睛紅紅的。"沒有，"她快速合上素描本，
"還在構(gòu)思。"她的動作太急，袖子被茶杯勾到，姜茶灑了一些在桌上。程遠連忙去擦，
抓住她的手腕想拉她避開——然后他看見了。蘇雯白皙的手腕內(nèi)側(cè)，幾道淡粉色的疤痕，
像是被什么尖銳物劃過的痕跡。程遠的呼吸停滯了。他盯著那些傷痕，大腦一片空白。
"這是什么？"他的聲音變了調(diào)。蘇雯猛地抽回手，拉下袖子。"沒什么，
"她的聲音突然變得尖銳，"不小心劃到的。""不小心？"程遠的聲音開始發(fā)抖，
"三道都是不小心？雯雯，你當(dāng)我傻嗎？"蘇雯抱起紙箱，想要繞過他。"我得走了，
小雨在等我。"程遠攔住她，輕輕但堅定地抓住她的手腕，卷起袖子。
那些傷痕更清晰地暴露在燈光下——不算新，但絕對不舊，最多兩三個月的樣子。
"什么時候的事？"程遠問，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蘇雯的嘴唇顫抖著，
"放開我。""是流產(chǎn)之后嗎？"程遠不肯松手，"還是更早？雯雯，看著我，
告訴我這不是我想的那樣！""你想的是哪樣？"蘇雯突然提高了聲音，眼淚奪眶而出，
"你覺得我割腕了？自殺未遂？滿意了嗎？"程遠如遭雷擊，松開了手。
紙箱從蘇雯懷中掉落，素描本和畫具散落一地。她蹲下去撿，
程遠看見她的眼淚大顆大顆地砸在地板上。"為什么..."程遠跪在她身邊，
聲音支離破碎，"為什么不告訴我？為什么要一個人承受？"蘇雯抬起頭，臉上滿是淚痕。
"告訴你什么？告訴你我每天閉上眼睛就看見血？告訴你我一想到那個孩子就喘不上氣？
"她抓起一本素描本翻開，里面全是扭曲的黑色線條和模糊的紅色色塊，
"這些才是我真正想畫的！《黑傘先生》算什么？那只是我編出來騙人的東西！
"程遠呆住了。他拿起另一本素描本，
翻開的每一頁都讓他心如刀割——全是黑暗、痛苦、支離破碎的畫面，
有些頁面上甚至有干涸的水痕，像是眼淚留下的印記。"編輯說...讀者喜歡治愈系，
"蘇雯抽泣著說，手指撫過那些黑暗的畫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