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將泥土一點點覆蓋上去,掩埋了那冰冷的黑色,掩埋了那深褐的邪木,
也掩埋了那段被謊言和冰冷包裹的歲月。當(dāng)最后一捧土蓋平,一個小小的土包在槐樹下隆起。
沒有墓碑。不需要墓碑。這里埋葬的不是養(yǎng)父,而是一個舊日的幻影,一段沉重的枷鎖。
站起身,拍掉手上的泥土。陽光穿過槐樹的枝葉,溫暖地灑在臉上。心口的位置,
那片被掏空的冰冷,似乎被這陽光注入了一絲微弱的暖意,一種久違的、輕飄飄的感覺。
身后,溫宅的方向,隱約傳來一聲極其輕微、如同嘆息般的……氣息斷絕的聲音。很輕,
卻清晰地穿透了空氣。溫老爺子……也走了。一個時代,徹底落幕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扇敞開的溫宅大門,阿忠拄著拐杖的挺拔背影在門內(nèi)的光影里,
如同一尊沉默的守護石像。然后,我轉(zhuǎn)過身,不再回頭,沿著被陽光逐漸曬干的青石板小巷,
一步一步,向著巷口,向著外面車水馬龍、充滿未知的世界走去。懷中沒有盒子。
手中沒有行囊。只有一身洗得發(fā)白的舊衣,
和一顆終于卸下千斤重擔(dān)、空空蕩蕩卻又……前所未有輕盈的心。陽光正好。路在腳下延伸。
陽光穿透古槐濃密的枝葉,在青石板上投下?lián)u曳的光斑。風(fēng)過,葉片沙沙作響,如同低語。
樹下那個小小的土包,安靜地伏在濕潤的泥土里,
像大地上一道剛剛愈合的、微不足道的傷口。指尖殘留著泥土微涼的觸感。
我站在槐樹的濃蔭下,看著那個埋葬了十年謊言和冰冷桎梏的土堆。心口那片被掏空的地方,
并未填滿,卻奇異地不再冰冷刺骨。一種久違的、近乎失重的輕盈感,從四肢百骸悄然升起,
仿佛卸下了背負太久的巨石。身后,溫宅的方向,那聲如同嘆息般的氣息斷絕聲,
如同一個無形的句點,輕輕落下。
溫老爺子終于走完了他漫長、沉重、充滿秘密與愧疚的一生。一個時代,
連同那些糾纏不清的恩怨、那些深埋地底的邪祟、那些守護與背叛的過往,
在溫夫人染血的指向和阿忠沉默的守護中,徹底落下了帷幕。陽光暖融融地灑在肩頭,
驅(qū)散了巷子深處最后一絲殘留的陰涼??諝庵袕浡嗤帘粫衽奈⑿葰庀ⅲ?/p>
混雜著遠處老街飄來的、帶著煙火氣的食物香氣。一種真實的、屬于人間的暖意,
悄然包裹上來。我最后看了一眼溫宅那扇敞開的烏木大門。
門楣上青銅古鏡的裂痕在陽光下清晰依舊,像一道凝固的傷疤,無聲訴說著昨夜的驚心動魄。
門內(nèi)天井的光影里,阿忠拄著那根光滑的棗木拐杖,背對著巷子,
如同一尊沉默而堅定的磐石,矗立在填平的深坑和新生的青草嫩芽旁。他的身影挺拔,
卻帶著一種深沉的疲憊和一種不容置疑的守護意志。他在那里,守著溫宅的廢墟,
守著石室里兩具即將冷卻的軀體,守著溫家最后的安寧,
也守著這片剛剛從邪祟手中奪回的土地的未來。沒有告別。也不需要告別。我們之間,
從溫宅初見的冰冷審視,到廢墟祭臺上的并肩死戰(zhàn),再到此刻塵埃落定的沉默相望,
早已不需要多余的言語。他屬于這里,屬于這片需要守護的土地和逝去的靈魂。
而我……我緩緩轉(zhuǎn)過身,背對著溫宅,背對著那株沉默的古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