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十，攝政王府的聘禮浩浩蕩蕩地抬進了御史府，十里紅妝，羨煞旁人。
京城百姓議論紛紛，誰也沒想到，權傾朝野的攝政王，竟然會突然迎娶前御史陸明遠的孤女陸聽竹。
“聽說了嗎？攝政王要娶陸家小姐了！”
“陸家不是敗落了嗎？陸小姐怎么會入了攝政王的眼？”
“誰知道呢，或許是陸小姐有什么過人之處吧。不過這樣也好，總算不用被張侍郎那個老東西糟蹋了?！?/p>
議論聲傳到御史府，陸聽竹只是平靜地聽著。她知道，這場婚事必然會引起軒然大波，但她不在乎。她只在乎，自己終于有了喘息之地。
綠萼喜氣洋洋地收拾著東西，一邊收拾一邊說：“小姐，您看攝政王府多氣派，送來的聘禮都是極品，以后您就是王妃了，再也沒人敢欺負您了?！?/p>
陸聽竹微微一笑，沒有說話。她知道，成為王妃，只是另一種生活的開始，而不是結束。墨文淵那樣的人，不會無緣無故對誰好，他們之間，終究是一場交易。
婚期定得很倉促，就在臘月十六。
沒有太多的繁瑣禮節(jié)，一切從簡。但即便如此，攝政王府的婚事，依舊驚動了整個京城。
成婚當天，陸聽竹穿著一身大紅的嫁衣，坐在梳妝臺前，任由綠萼為她梳頭。
銅鏡里的女子，唇紅齒白，膚若凝脂，五官精致如雕琢，一雙明眸善睞，眼神卻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與這喜慶氛圍不符的淡漠。
“小姐，您該笑一笑的，今天是您大喜的日子?！本G萼看著她，有些擔憂地說。
陸聽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我知道?！?/p>
她只是……笑不出來。
上一世的記憶太過深刻，讓她對婚姻充滿了恐懼。若不是為了活下去，她絕不會再踏入這深宅大院。
吉時到了，迎親的隊伍已經在門外等候。
陸聽竹蓋上紅蓋頭，被扶上了花轎。
轎子搖搖晃晃地前行，陸聽竹坐在里面，心中一片茫然。她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會是什么。
攝政王府張燈結彩，處處透著喜慶，但那份屬于王府的肅穆和威嚴，卻絲毫未減。
拜堂儀式很簡單，墨文淵穿著一身大紅的喜服，依舊戴著那副銀色的面具，看不清表情。他的動作一絲不茍，帶著一種程式化的冷漠。
拜完堂，陸聽竹被送入了洞房。
這是一間極為奢華的房間，布置得喜氣洋洋，紅燭高照，映得滿室通紅。
陸聽竹坐在床沿，頭上的紅蓋頭還沒有被掀開。她能感覺到房間里除了她和綠萼，沒有其他人。
墨文淵沒有進來。
她心中反而松了一口氣。
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那個男人，那個給了她新生，卻也讓她感到畏懼的男人。
時間一點點過去，紅燭燃了一截又一截，房間里的溫度似乎也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降低。
綠萼有些擔心地說：“小姐，王爺怎么還沒來？”
陸聽竹搖了搖頭：“不知道。或許他還有要事要處理吧?！?/p>
她早該想到的，墨文淵那樣的人，怎么會把時間浪費在洞房花燭夜上？對他來說，這場婚事，不過是一場需要完成的儀式而已。
“那奴婢先給您倒杯熱茶吧，天太冷了?！本G萼說著，轉身去倒茶。
就在這時，房門被推開了。
墨文淵走了進來，身上帶著淡淡的酒氣，還有一種冷冽的氣息。
綠萼連忙行禮：“王爺?！?/p>
墨文淵擺了擺手，示意她退下。
綠萼看了陸聽竹一眼，有些擔憂，但還是順從地退了出去，順手關上了房門。
房間里只剩下陸聽竹和墨文淵兩個人。
氣氛瞬間變得有些尷尬和緊張。
陸聽竹能感覺到墨文淵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帶著一種審視的意味。她緊張地攥緊了衣角，手心微微出汗。
過了好一會兒，墨文淵才走上前，伸出手，掀開了她頭上的紅蓋頭。
紅蓋頭落下，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陸聽竹的心跳漏了一拍。
即使在紅燭的映照下，墨文淵臉上的銀色面具依舊顯得有些冰冷。但他那雙深邃的眸子，卻仿佛被燭火點亮，閃爍著復雜的光芒。
他看著她，眼神里沒有驚艷，也沒有厭惡，只有一種平靜的審視，仿佛在看一件物品。
“累了一天，早點歇息吧?！蹦臏Y的聲音低沉，聽不出喜怒。
陸聽竹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說這句話。她還以為，他至少會說些什么，關于他們的交易，關于未來的相處。
“是?！彼拖骂^，輕聲應道。
墨文淵沒有再說話，轉身走到房間另一側的軟榻旁坐下，拿起一本書看了起來，似乎打算就在那里過夜。
陸聽竹松了一口氣，同時心中也有些復雜。
她走到床邊坐下，看著紅燭跳動的火焰，思緒萬千。
這就是她的新婚之夜。
沒有花前月下，沒有甜言蜜語，只有兩個各懷心思的人，在同一間屋子里，保持著距離。
也好。
她這樣告訴自己。
這樣最好，互不干涉，各取所需。
她褪去嫁衣，換上一身輕便的寢衣，躺在了床上。
床很大，很柔軟，但她卻毫無睡意。
她能聽到墨文淵翻動書頁的聲音，很輕，卻在這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清晰。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在看書，還是在想別的事情。
她也不知道，自己未來的生活會是什么樣子。
但她知道，她必須小心翼翼地活下去，在這座深宅大院里，在墨文淵的眼皮底下，平安地活下去。
夜?jié)u漸深了，紅燭燃盡，房間里陷入一片黑暗。
陸聽竹依舊沒有睡著，她能感覺到墨文淵已經放下了書，躺在了軟榻上。
他的呼吸很平穩(wěn)，似乎已經睡著了。
陸聽竹悄悄睜開眼，看向軟榻的方向。
黑暗中，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輪廓。
那個男人，是她的丈夫，也是她的靠山，更是她需要敬畏的人。
她輕輕嘆了口氣，閉上眼睛，強迫自己入睡。
不管未來如何，她都要養(yǎng)好精神，去面對。
而軟榻上的墨文淵，其實并沒有睡著。
他能清晰地聽到床上女子的呼吸聲，從最初的緊張急促，到后來的漸漸平穩(wěn)。
他知道，她睡著了。
他睜開眼，看向床上的方向，眸子里在黑暗中閃爍著不明的光芒。
今天，他在朝堂上和太后的人周旋了一天，又應付了那些前來賀喜的官員，確實有些累了。
但他卻不想睡。
他的腦海里，總是浮現出白天拜堂時，她穿著大紅嫁衣，蓋著紅蓋頭的樣子。
還有剛才，他掀開紅蓋頭時，她那雙清澈而帶著一絲警惕的眼睛。
這個女子，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樣。
沒有攀附權貴的諂媚，也沒有孤苦無依的怯懦，只有一種平靜的堅韌。
很有趣。
他這樣想著，嘴角勾起一抹幾不可見的弧度，隨即又恢復了平靜。
他閉上眼，不再去想。
不管她是什么樣的人，終究只是他用來穩(wěn)固地位的一顆棋子而已。
他們之間，只是一場交易。
僅此而已。
夜，越來越深，王府里一片寂靜，只有偶爾傳來的打更聲，在寂靜的夜里回蕩。
而在這寂靜之下，似乎有什么東西，正在悄然發(fā)生著變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