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季博常，是 A大食品系的大二學生。
今年九月中旬那場電話至今還像根冰錐扎在記憶里，王雨荻的聲音裹著冷笑，說她和土木工程系的劉瑞中在一起了，末了還補了句“你這種連 B大都考不上的窩囊廢，早該被甩了”。
四年感情像被揉爛的包裝紙。我們從高一暑假就在籃球架下牽了手，她趴在我肩頭說想去 A大看櫻花，我攥著比 B大錄取線高出十五分的成績單，在志愿表上一筆一劃填了 A大食品工程。
當時覺得只要能陪在她身邊，就算放棄自己想要去的大學也是值得，現在想來真是荒唐得可笑。
那之后我成了宿舍的幽靈，沒課的時候，白天蜷在被子里聽張東發(fā)和賀強打游戲，晚上盯著天花板數紋路。
直到某天賀強把泡面桶扣在我桌上“再躺下去你那身肌肉都要發(fā)酵成酸奶了?！?/p>
他們倆不知從哪聯絡了美術系、音樂系和經管系的學生，說十一要去城郊的紅葉谷露營，硬把我從床上拽了起來。
今天北門聚集了不少人，張東發(fā)正跟個戴眼鏡的男生核對帳篷數量，賀強已經和幾個女生聊得眉飛色舞。
我靠在梧桐樹干上踢著石子，目光突然被一道亮藍色勾住。
那女生站在公交站牌旁，寶藍色的工裝外套敞開著，里面是件霧霾藍的吊帶，淺藍色絲襪包裹著修長的雙腿，腳上還穿著深藍色的高跟鞋，及腰的大波浪染成了漸變的克萊因藍，發(fā)尾還挑染了幾縷銀白。
看起來打扮的非常怪異，和旁邊的人格格不入。
她正低頭翻背包，陽光穿過葉隙落在她纖長的手指上，讓人看一眼就移不開眼。
“看什么呢？”賀強拍我后背，順著我的視線望過去“哦，那是美術系大三的柳如煙學姐，據說畫油畫的，風格野得很。而且電子畫作也非常好。”
我慌忙收回目光，心臟卻不合時宜地跳快了半拍。
這半個月其實已經好很多了，張東發(fā)拉我去操場跑了十幾次步，賀強逼我嘗遍了學校周邊的小吃，王雨荻的名字不再像魔咒似的纏著我。
剛才看到柳如煙時，心里沒有泛起酸澀，反倒有種奇異的輕盈感，像被秋風掃落的枯葉終于要找到新的落點。
“博常，過來幫拿一下相機！”張東發(fā)喊了一聲。
我走過去時正好和柳如煙撞在一起，她懷里抱著的畫筒滾落在地，露出里面卷著的畫布一角，是片潑墨似的紅色楓林。
“抱歉?！蔽叶紫氯?，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手背，像觸到塊溫涼的玉。
“沒事?！绷鐭煹穆曇粝窠谙锏涅Z卵石，清潤里帶著點涼滑的質感，她彎腰時發(fā)尾的銀白挑染掃過我手背，比剛才碰到的皮膚更添了幾分細碎的癢。
我把畫筒遞過去，她指尖捏住筒身的力道很穩(wěn)，目光落在我臉上兩秒，像在審視畫布上的光影，隨即轉身走向大巴，寶藍色外套的下擺隨著腳步輕輕掃過地面的落葉。
大巴發(fā)動時車身晃了晃，我被賀強推搡著坐在柳如煙斜后方的位置。她靠窗坐著，側影被窗外流動的樹影切割成明暗交錯的碎片，發(fā)間飄來的氣息不是女生常用的花香調，倒像雨后松林里的味道，混著點松節(jié)油的清苦，纏得人鼻尖發(fā)緊。
我盯著她波浪卷發(fā)的弧度發(fā)呆，直到賀強用胳膊肘撞我肋骨，壓低的聲音裹著笑“看直眼了？跟你說，柳如煙這棵好苗子，至今還是母胎 solo，美術系那幫人都說她眼里只有畫布?！?/p>
我慌忙別過臉，耳朵卻燒得厲害，聽見自己心跳撞在車窗上的聲音，和發(fā)動機的轟鳴攪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