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昭的計策,進行得悄無聲息。
她派人暗中盯著探花郎府,得知謝柔兒果然如她所料,為了挽回沈文遠的心,開始洗手作羹湯,日日為他調(diào)理身體。而那些被動了手腳的藥材,也順理成章地進入了沈文遠的肚子。
沈文遠的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垮了下去。他開始變得暴躁易怒,時常無故頭暈,在朝堂上幾次出錯,被御史當眾彈劾,徹底成了同僚間的笑柄。
他請了無數(shù)大夫,都只說是積郁成疾,開些不痛不癢的方子。他開始懷疑是謝柔兒在飯菜里動了手腳,兩人之間的爭吵愈發(fā)激烈,探花郎府幾乎日日都能傳出打罵之聲。
這對狗男女,正在她鋪設(shè)的軌道上,一步步滑向深淵。
而謝昭昭這邊,與蕭絕的關(guān)系,也發(fā)生著微妙的變化。
自那晚為他逼出部分寒毒后,蕭絕來聽雪閣的次數(shù)明顯多了起來。有時是來取藥,有時只是靜靜地坐在一旁,看她搗鼓那些瓶瓶罐罐,一言不發(fā)。
他身上的寒氣似乎淡了些,不再是那種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而謝昭昭,也漸漸習(xí)慣了他的存在。
這個男人,雖然霸道乖戾,卻是個信守承諾的人。他給了她最大的自由和支持,讓她可以毫無顧忌地實施自己的復(fù)仇計劃。
這種被人無條件信任和庇護的感覺,是她前世從未體驗過的。
又是一個月圓之夜,第二次治療。
有了上一次的經(jīng)驗,蕭絕的忍耐力明顯增強。謝昭昭施針的手法也更加純熟。
治療結(jié)束后,蕭絕依舊吐出了一口黑血,但臉色卻比上次好了許多。
“再有七次,你體內(nèi)的寒毒便可盡除?!敝x昭昭一邊收拾銀針,一邊淡淡地說道。
“嗯。”蕭絕應(yīng)了一聲,目光卻落在她略顯疲憊的側(cè)臉上。為了配制這些解藥,她幾乎耗盡了心神。
“你似乎,從不關(guān)心本王為何會中毒。”他突然開口。
謝昭昭的動作一頓,隨即道:“那是王爺?shù)倪^去。我只負責治好王爺?shù)默F(xiàn)在?!?/p>
她不想探究他的秘密,因為那意味著更深的糾纏。她怕自己沉溺于這種短暫的溫暖,忘了復(fù)仇的初衷。
蕭絕卻自顧自地說了起來,聲音低沉,帶著一絲遙遠的蒼涼。
“本王的母妃,是前朝罪臣之女。我自出生起,在宮中便步步維艱。這毒,是二皇子在我十歲那年下的。他想讓我悄無聲息地病死,這樣,我外祖家留下的那支暗中效忠于我的軍隊,便會群龍無首。”
謝昭昭的心猛地一震。
她抬起頭,撞進蕭絕深邃的眼眸里。那雙總是盛滿冰霜和戾氣的眼睛,此刻竟流露出一絲罕見的脆弱。
“至于那六任王妃……”他自嘲地笑了笑,“她們并非死于本王的‘煞氣’,而是死于二皇子的暗殺。他不想看到任何勢力與本王聯(lián)姻,他要我,永遠做個孤家寡人。”
原來如此。
所謂的“克妻煞神”,不過是政治斗爭的犧牲品。這個看似擁有一切的男人,其實和她一樣,活在仇恨和算計之中。
這一刻,謝昭昭忽然覺得,他們是同類。
“為何要告訴我這些?”她輕聲問。
“因為……”蕭絕的目光灼灼地看著她,“你是唯一一個,敢站在本王身邊的人?!?/p>
他的聲音不大,卻像一塊巨石投入謝昭昭死寂的心湖,激起千層漣漪。
她忽然想起,靈堂之上,他從天而降,將她從絕境中拉出。他給了她靖王妃的身份,給了她復(fù)仇的資本。他從不過問她的計劃,卻在她需要時,默默遞上最鋒利的刀。
這何嘗不是一種救贖?
而她,用自己的毒理知識,為他驅(qū)散多年的沉疴,讓他擺脫宿命的折磨。這又何嘗不是另一種救贖?
他們,是彼此的解藥。
氣氛變得有些曖昧,謝昭昭有些不自在地移開視線:“夜深了,王爺早些歇息吧?!?/p>
她轉(zhuǎn)身想走,手腕卻被一只溫熱的大手攥住。
蕭絕的力氣很大,她掙脫不開。
“謝昭昭,”他叫她的名字,聲音低沉而認真,“留下來?!?/p>
謝昭昭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回頭,看到他眼中翻涌著她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有占有,有探究,還有一絲……渴望。
“王爺,我們只是交易?!彼嵝阉蔡嵝炎约?。
“本王現(xiàn)在想換個交易方式?!笔捊^將她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瞬間縮短,呼吸可聞。
他俯下身,薄唇幾乎要貼上她的耳廓,灼熱的氣息噴灑在她的頸間,激起一陣戰(zhàn)栗。
“做我真正的王妃,本王幫你,毀了他們的天下?!?/p>
他的聲音充滿了蠱惑,像魔鬼的低語。
毀了他們的天下。
這五個字,精準地擊中了謝昭昭內(nèi)心最深處的渴望。她要的,從來不只是讓幾個仇人痛苦,她要掀翻整個棋盤,讓所有害過她,負過她的人,都付出慘痛的代價!
她的理智在瘋狂叫囂著危險,可她的心,卻在這一刻,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起來。
看著她動搖的眼神,蕭絕的嘴角緩緩上揚。他知道,這條毒藤,已經(jīng)被他牢牢抓在了手中。
他沒有再逼她,而是松開了手,退后一步,恢復(fù)了那份疏離的從容。
“想清楚了,再來找我?!?/p>
說完,他轉(zhuǎn)身離去,只留給謝昭召一個玄色的背影。
謝昭昭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她的手腕上,似乎還殘留著他滾燙的溫度。
這一夜,她失眠了。
腦海中反復(fù)回響著蕭絕的話,和他那雙深邃的眼眸。
她不得不承認,這個男人,已經(jīng)開始侵入她的世界,動搖她的決心。
而另一邊,二皇子府。
“你說什么?沈文遠成了個半死不活的藥罐子?”二皇子蕭啟聽著手下的回報,眉頭緊鎖。
“是,殿下。而且據(jù)探子回報,靖王府那位‘鬼王妃’,最近和靖王走得很近,靖王似乎對她……頗為不同。”
蕭啟的眼中閃過一絲陰霾。
謝昭昭,這個本該死了的女人,如今成了他計劃中最大的變數(shù)。她不僅沒死,還搭上了他最大的政敵蕭絕。
“那個女人,留不得?!笔拞⒗淅涞卣f道,“還有那份海圖,必須盡快找到。謝丞相那個老狐貍,肯定還留了一手?!?/p>
“殿下的意思是?”
“派人去‘拜訪’一下靖王妃?!笔拞⒌难壑袣C畢露,“一個死人,就該有死人的樣子。順便,也該敲打敲打謝丞-相了。”
一場針對謝昭昭的殺局,正在悄然醞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