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村落,所有人看到林戰(zhàn),眼神都略帶詫異,
昨天還意氣風發(fā),今天似乎被抽空了所有一般,
林戰(zhàn)的步伐,前所未有地沉重。
他回來了,雙手空空,帶不回一句確定的答復。
推開木門,屋里燈還亮著,飯菜擺在桌上卻一口沒動。
奶奶坐在椅子上,打著毛線,眼神始終落在門口。
林清清坐在堂屋一角的矮凳上,雙手抱膝,臉埋在臂彎里,像一只受傷的小獸。
林戰(zhàn)剛進門,林清清立刻猛地抬頭,眼睛通紅。
“哥!”
她撲上來,抓住他的胳膊,急切地問:“怎么樣?查到了嗎?是不是系統(tǒng)出了問題?
是不是搞錯了?是不是、是不是學校傳錯數(shù)據(jù)了?
是不是教育局那邊沒更新——??”
林戰(zhàn)一動不動,只是慢慢搖了搖頭。
林清清的語速戛然而止,整個人像泄了氣的氣球。
“沒、沒消息?”
“嗯?!绷謶?zhàn)低聲應道,“所有人都在‘開會’,沒人肯見我?!?/p>
林清清盯著他看了好久,忽然笑了。
“也是哈……我算什么?一個農(nóng)村高三女生,又沒背景,沒關系,憑什么讓他們給我開個后門呢?”
“清清,不是這樣?!?/p>
“那是怎么樣?”林清清猛地轉(zhuǎn)頭,嘴角掛著一點勉強的笑,“是不是……我其實根本不夠好?”
“我是不是根本就不配被保送?”
她走到飯桌邊,拿起一個盤子,輕輕轉(zhuǎn)了轉(zhuǎn),然后又放下,眼神迷離:
“哥,我昨天還在夢里看到我穿軍裝了,你知道嗎?那衣服可合身了,貼在身上跟量身定制一樣。”
“你總說我小時候說夢話喊‘報告’,你知道我到現(xiàn)在還會偶爾喊夢話嗎?”
“可現(xiàn)在呢?”
她轉(zhuǎn)頭盯著林戰(zhàn),忽然咧嘴一笑:“夢,挺可笑的,對吧?”
然后下一秒,她的眼淚刷地流下來,哽咽道:
“我拼了三年,哥……三年啊,我題刷到凌晨,所有習題都做了三輪,書本教材我背了幾十遍,老師讓我‘穩(wěn)一穩(wěn)’,讓我別太激進,我說我不怕,我說我想進軍?!?/p>
“我沒爸沒媽,但我有你,我一直都不覺得自己是弱的,真的,我從來沒哭過?!?/p>
“可現(xiàn)在我真的、真的好想知道,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她一邊哭,一邊笑,笑得臉都抽搐,眼淚卻止不住往下掉。
林戰(zhàn)眼眶發(fā)紅,死死握住拳頭。
“清清,聽我說——”
“我是不是哪里沒做好?是不是……比賽拿獎那次其實是我運氣好?還是說,其實我成績也就那樣?是不是推薦我的是老師給我撐面子?是不是我報的專業(yè)太難了?”
“是不是、是不是他們只是沒告訴我真相?”
她語無倫次地說著,情緒像潰堤的洪水,一下炸開了。
林戰(zhàn)一步?jīng)_過去,一把將她抱住,低聲道:“不是你的錯,聽哥說,不是你的錯!”
“我不想再聽什么‘不是你的錯’了!”
林清清猛地掙脫他,像瘋了一樣踉蹌往后退。
“那是誰的錯?誰來告訴我,我這三年拼了個什么?!”
“哥,我是不是……真的不配被保送?”
林戰(zhàn)站在原地,什么都說不出口。
他知道,清清這不是哭,是崩潰。
而他,身為哥哥,卻什么也查不到,連一句“你放心哥來替你討回公道”都說不出口。
屋里,除了林清清壓抑的哭聲,靜得可怕。
奶奶紅著眼睛坐在一邊,嘴唇抖著,卻一句話都不敢插。
這一刻的林戰(zhàn),從未覺得如此無力。
與此同時,梅澤市高端別墅區(qū)內(nèi)。
一棟三層獨棟別墅內(nèi),燈火通明,香檳開瓶聲不斷。
“恭喜恭喜!韻瑤這次真是我們老蘇家的驕傲?。 ?/p>
“保送軍校?嘖嘖,普通人想都不敢想!這可不是一般人能搞到的名額!”
“我跟你說,我兒子那時候高考拼死拼活上了個二本,現(xiàn)在找工作都難得要命,
這不,蘇家直接一步登天!”
大廳里布置得宛如婚宴現(xiàn)場,十幾位親戚三三兩兩圍坐在餐桌旁,桌上是各類高檔菜肴和紅酒。
蘇韻瑤的父親——蘇德林,正意氣風發(fā)地站在餐桌中心,酒杯高舉,臉上帶著壓不住的驕傲。
“各位叔伯兄弟姐妹,今天這頓飯,我蘇德林請得心甘情愿!”
“我閨女蘇韻瑤——正式被保送進漢東國防科技大學!”
“全市只有一個名額,我們家拿下了!”
“軍校!那可是國家重點戰(zhàn)略人才基地,未來畢業(yè)就是干部、部隊科研!真正的鐵飯碗!這真算是給我們蘇家長臉了!”
臺下頓時響起一陣轟然掌聲,幾個親戚都起身敬酒:
“韻瑤啊,你以后可得好好干,別忘了你二舅!”
“是啊,將來你穿上軍裝,一定威風得不得了!”
“有我們在,畢業(yè)了,你就聽家里的安排,知道嗎?!”
可蘇韻瑤本人呢?
她正坐在角落沙發(fā)上,一手托腮,一手刷手機,耳朵里塞著無線耳機,連看都沒看臺上的父親一眼。
桌上一名嬸嬸訕訕笑著:“這孩子太靦腆了,今天成主角還不好意思講話。”
“別叫了,”蘇韻瑤抬起頭,懶洋洋地翻了個白眼,“我沒說我要去?!?/p>
全場一靜。
蘇德林臉色一變:“韻瑤,別開玩笑。”
蘇韻瑤坐直身子,拿下耳機,嘴角帶著不屑:“我才不去那個什么破軍校,整天操練、封閉、管頭管腳的,我又不是軍迷,我去干嘛?”
她的語氣輕佻至極,一邊說還一邊刷短視頻。
“什么干部,死工資,我又不缺錢。”
“科研?說得好聽,進去就知道卷成什么樣。”
“我告訴你爸,我要出國,我要去伯克利音樂學院,我想搞藝術,明白嗎?別給我安排那些死板的玩意兒?!?/p>
她這番話,如一盆冷水潑得現(xiàn)場鴉雀無聲。
幾位親戚尷尬地互看一眼,蘇德林的臉則一下漲紅,手里的酒杯都在微微抖。
“你、你說什么?”
蘇韻瑤撇嘴:“我說,我不去軍校?!?/p>
“那你這名額怎么——”一位大媽忍不住開口。
“誰知道,”蘇韻瑤伸了個懶腰,“反正人家給我發(fā)了錄取通知書,我就收了唄,管他原來是給誰的。”
“至于去不去——那我說了算?!?/p>
燈光打在她臉上,映出一副懶散又輕浮的笑容。
她甚至還抬起手機,對著酒桌拍了張照片,配文寫下:
【家里為我保送軍校開慶功宴,呵呵,我才不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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