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墨香里的新生
深秋的陽光帶著淡淡的金色,透過書齋的窗欞,在“文脈角”的古籍上投下溫暖的光斑。凌硯坐在竹椅上,指尖摩挲著那方刻著“蘇”字的硯臺,硯底的磨損處藏著經(jīng)年累月的墨痕,像時光寫下的詩行。
流浪貓蜷在他腿上打盹,尾巴偶爾掃過修復(fù)札記的紙頁。最新一頁的小貓插畫旁,“記憶會老,但暖意不朽”的字跡已干透,墨色里帶著淡淡的金箔光澤,是指尖的粉末不經(jīng)意間落下的溫柔。凌硯忽然想起蘇老先生說的“墨里藏著光陰”,便拿起毛筆,在空白宣紙上輕輕一點,墨暈在紙上漫開,像朵悄然綻放的花。
“叩叩叩?!?/p>
敲門聲帶著厚重的質(zhì)感,與往日不同。凌硯抬頭時,看見門口站著位穿深色風(fēng)衣的中年人,手里捧著個沉甸甸的木箱,箱角的銅鎖已經(jīng)氧化發(fā)黑,卻依然能看出精致的花紋,與紫檀木匣的鎖扣樣式隱隱相似。
“是凌硯先生嗎?”中年人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我從文物局的朋友那里聽說,您在修復(fù)‘硯心書齋’的舊物?”他將木箱放在桌上,桌面微微一顫,“這是家父留下的,說與書齋有關(guān),卻從未說過里面是什么。”
凌硯的目光落在銅鎖上,指尖的金箔粉末輕輕顫動。還沒觸碰,就有熟悉的記憶順著空氣飄來:木箱閉合的悶響、銅鎖扣合的輕響、還有……一句被時光磨得模糊的話:“等書齋重開的那天,再讓它見光?!?/p>
他捏起銅制鑷子,小心翼翼地?fù)芘i扣上的銅銹,鑷子尖的“硯”字與鎖紋相碰,發(fā)出細(xì)微的脆響。指尖觸到木箱的瞬間,溫暖的記憶突然涌來:
書齋的晨光里,蘇老先生將這只木箱放在最高的書架上,手指點著箱面的花紋說:“這里面裝著書齋的‘根’,得等合適的人來開啟?!毙⌒〉乃谀_張望,老人笑著揉揉他的頭發(fā):“等你能修好第一本殘卷,就教你開這把鎖。”
凌硯的動作頓了頓。這次沒有偏頭痛,只有清晰的暖意——原來他童年修復(fù)的第一本殘卷,不是被竹制書簽劃傷眼角,是在嘗試打開這只木箱時,被箱角輕輕磕到的痕跡。記憶里的疼痛早已消散,只留下這道像藏著半句話的疤痕,成為連接過去與現(xiàn)在的橋。
“這箱子……”中年人忽然說,“家父臨終前只說,鑰匙在‘硯心’二字里?!彼粗璩庨L衫袖口的金箔粉末,“朋友說您有把刻著‘硯’字的鑷子,或許……”
凌硯拿起銅制鑷子,鑷子尖的“硯”字對準(zhǔn)銅鎖的匙孔,輕輕一轉(zhuǎn)。只聽“咔噠”一聲輕響,銅鎖竟應(yīng)聲而開!他掀開箱蓋的瞬間,一股濃郁的樟木香氣撲面而來,里面鋪著的靛藍(lán)棉布上,整齊碼放著數(shù)十冊線裝古籍,最上面放著塊嶄新的匾額,題字正是“硯心書齋”,筆鋒與他寫下的字跡如出一轍。
“這是……”中年人愣住了,“家父說這是當(dāng)年沒來得及掛的新匾額!”
凌硯的指尖觸到匾額的木質(zhì),記憶碎片突然清晰:蘇老先生在書案上題寫匾額的背影,墨汁在木頭上暈開的紋路,他說:“新匾額要等硯兒學(xué)會寫‘心’字才掛,得讓他知道,書齋的‘心’在字里,更在心里?!?/p>
沒有刺痛,只有溫潤的暖流漫過心口。凌硯忽然明白,所謂“治愈他人卻難自愈”的宿命早已被打破——當(dāng)他修復(fù)別人的記憶時,自己的童年也在一點點完整;當(dāng)他守護(hù)這些古籍時,那些被遺忘的時光正順著墨香,重新回到屬于它們的位置。
中年人離開時,陽光已斜過書齋的窗。凌硯將木箱里的古籍小心地擺上書架,與之前的殘本、摹本組成完整的“文脈墻”。他拿起那塊新匾額,輕輕掛在書齋最顯眼的位置,“硯心書齋”四個字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像沉睡多年的記憶終于蘇醒。
暮色漫進(jìn)書齋時,凌硯蹲在街角給流浪貓讀新發(fā)現(xiàn)的古籍選段,聲音輕得像怕驚擾了文字里的魂。路過的孩童被“小墨仙”的故事吸引,圍在他身邊不肯走,他便笑著在他們手心畫小小的硯臺,墨漬在掌心留下淡淡的印子,像種下溫暖的種子。
回到書齋時,月光已鋪滿書桌。凌硯翻開修復(fù)札記,在最新一頁畫了座小小的書齋,匾額上寫著“硯心”二字,門口蹲著只戴圍巾的貓,貓爪邊放著片銀杏葉。他提筆寫下:“墨香不斷,文脈新生?!?/p>
筆尖落下的瞬間,左眼尾的疤痕揚起溫柔的弧度。凌硯忽然笑了——那些被遺忘的童年,那些燃燒的過往,終究在墨香里找到了新生。而屬于“硯心書齋”的故事,才剛剛翻開最溫暖的篇章。窗外的槐樹葉在晚風(fēng)中輕響,像在為這段失而復(fù)得的時光,輕輕鼓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