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會知道？！這個隱秘的、連母親都很少提及的、帶著痛苦和難堪的細(xì)節(jié)？！
巨大的震驚和一種被窺探到最脆弱角落的恐慌瞬間攫住了林小滿。她像一只受驚的刺猬，猛地后退了半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上，警惕地瞪著沈硯，聲音因為極度震驚而變了調(diào)：“你……你怎么知道？！”
沈硯沒有回答她的質(zhì)問。他琥珀色的眼眸深處，翻涌著林小滿完全看不懂的、極其復(fù)雜的情緒——震驚、狂喜、難以置信，還有一絲……深沉的痛楚？
他緊抿著唇，眼神銳利得幾乎要將她穿透。下一秒，在昏暗的應(yīng)急燈下，他做了一個讓林小滿徹底窒息的舉動。
他毫不猶豫地、利落地解開了自己左手腕上那件價格不菲的白襯衫的袖扣，然后，猛地將袖口向上捋起，一直捋到手肘！
慘白的光線清晰地照亮了他線條流暢、肌理分明的小臂。
而在那手腕內(nèi)側(cè)，與林小滿舊傷疤幾乎完全相同的位置上，
赫然橫亙著一道形狀驚人相似、顏色同樣深于周圍皮膚的月牙形疤痕。
或許是過于震驚，或許是匪夷所思，加上這幾天的身心勞累，小滿頭一歪倒在了沈硯的身上。
當(dāng)林小滿在沈硯那套寬敞得令人心慌的公寓里醒來時，清晨的陽光已經(jīng)透過深灰色亞麻窗簾的縫隙，在地板上切割出幾道明亮的光帶。
空氣中漂浮著細(xì)微的塵埃，在光柱里無聲地舞蹈。
她躺在陌生的、過分柔軟的床上，蓋著帶著淡淡皂香和陽光氣息的羽絨被，一時間有些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直到視線觸及天花板上簡約的幾何吊燈，以及窗外林立的高樓輪廓，昨晚的記憶才如同潮水般洶涌回卷——
便利店的絕望、
外灘十八號的璀璨與驚險、
安全通道里的相認(rèn)與支票、
還有出租車?yán)锬菈K冰冷的鉑金手表……
最后，定格在沈硯那句低沉模糊的“今晚你就住我這兒吧”。
她猛地坐起身，環(huán)顧四周。
房間是簡約的現(xiàn)代風(fēng)格，色調(diào)以灰白為主，家具線條利落，除了這張大床、一個嵌入式衣柜和一張簡約的書桌，別無他物，空曠得甚至能聽到自己心跳的回音。
這間客房，干凈、舒適，卻也帶著一種屬于沈硯的、冷靜克制的疏離感。
她身上穿著一套淺灰色絲質(zhì)睡衣，觸感冰涼柔滑，帶著一種她從未體驗過的、屬于另一個階層的舒適。尺碼略大，袖口和褲腿都需要卷起，卻意外地讓她有種被包裹的安全感。
她赤腳踩在溫潤的原木地板上，悄悄推開房門?？蛷d的景象讓她微微屏息。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雨后初晴、澄澈如洗的城市天際線，陽光毫無遮攔地灑滿整個空間。
淺灰色的真皮沙發(fā)線條流暢，對面的巨型電視屏幕宛如一面黑色鏡子，折射著窗外的光。整個空間纖塵不染，整潔得像樣板間，只有茶幾上隨意放著的幾本厚厚的法律期刊和一臺合上的筆記本電腦，才透露出這里有人居住的氣息。
空氣中彌漫著……食物的香氣？溫暖的、帶著油脂焦香的煎蛋味，還有吐司烘烤后的麥香，混合著濃郁的咖啡氣息。
“你醒了？”一個清冽的聲音從開放式廚房的方向傳來。
林小滿循聲望去。沈硯正背對著她，站在琉理臺前。他穿著一件簡單的深灰色V領(lǐng)羊絨衫，袖子隨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和那塊熟悉的鉑金腕表。
清晨的陽光勾勒著他挺拔的側(cè)影，動作嫻熟地翻動著平底鍋里的煎蛋。滋滋的油響和咖啡機(jī)低沉的嗡鳴，構(gòu)成了這個陌生空間里最鮮活的生活樂章，瞬間驅(qū)散了林小滿心中最后一點隔閡與不安。
“嗯?！彼行┚执俚貞?yīng)了一聲，手指無意識地揪著過長的睡衣袖子。
沈硯轉(zhuǎn)過身，手里端著一個白色的骨瓷餐盤，上面是煎得恰到好處的溏心蛋和兩片烤得金黃酥脆的吐司。
他目光落在穿著他妹妹睡衣、顯得有些空蕩蕩的林小滿身上，微微一頓，隨即嘴角勾起一個極淡的、卻真實的笑意：“你穿這套衣服，還挺合身的。”
那笑意短暫地融化了他眼底慣常的清冷，讓林小滿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真的合適嗎？
他將餐盤放在餐桌上，那里已經(jīng)擺好了兩杯冒著熱氣的牛奶。
“來，先吃點東西，吃完我們?nèi)メt(yī)院?！?/p>
他的語氣自然得像是在談?wù)撎鞖猓瑓s精準(zhǔn)地戳中了林小滿此時此刻最深的牽掛......
餐桌上擺著豐盛的早餐，遠(yuǎn)不止他手里的那份。
有切好的新鮮水果沙拉，晶瑩剔透的果肉上掛著水珠；
還有幾片煎得微焦的培根，散發(fā)著誘人的咸香；
甚至還有一小碗溫?zé)岬难帑溨唷?/p>
林小滿走到餐桌前坐下，看著眼前琳瑯滿目的食物，鼻腔微微發(fā)酸。
她已經(jīng)記不清上一次這樣安心地、不用考慮價格地坐在餐桌前吃一頓像樣的早餐是什么時候了。
過去的日子，是便利店冰冷的飯團(tuán)，是菜市場收攤前的打折蔬菜，是精打細(xì)算每一分錢的窘迫。
“謝謝……”
她低聲道，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
“謝什么?！鄙虺幵谒龑γ孀拢似鹱约旱目Х让蛄艘豢?，動作優(yōu)雅從容，“快吃吧，牛奶趁熱?！?/p>
林小滿拿起溫?zé)岬呐Ｄ瘫?，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口。溫潤的液體帶著淡淡的甜香滑入喉嚨，瞬間暖遍了四肢百骸。
她拿起刀叉，切割著盤子里完美的溏心蛋，金黃的蛋液流淌出來，浸潤著吐司。食物的香氣和溫度真實地慰藉著她的胃，也一點點熨帖著她緊繃了太久的心。
她偷偷抬眼看向?qū)γ娴哪腥恕?/p>
他正專注地翻看著手機(jī)上的郵件，清晨的陽光落在他低垂的眼睫上，投下小片陰影，側(cè)臉的線條在光線下顯得格外柔和。褪去了昨晚宴會上的鋒芒和律師的銳利，此刻的他，更像一個……真實的人？
一個會在清晨為她做早餐的人。
這個認(rèn)知，讓林小滿心底某個角落，悄然松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