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陳默把我披過的那一身衣裳扔了,頭也不回地離去。
根據(jù)鄭梁所說,他們先要去城郊賽馬,然后大吃一頓,到了晚上,便去望月樓消遣。
不干我事。
我拿著賣藥材所得的錢,買了些釀酒所需的東西,又找了家客棧,住了下來。
現(xiàn)在對我而言,時間是最充裕的東西。除了釀酒,還繡繡花草之類,爭取在秀坊比賽中,成為被選中的其中一人。
時間過得飛快,我將自己認為最好的一幅作品上交。
我的繡工比陸嵐嵐要好,但沒有把握脫穎而出,聯(lián)想到秀坊選拔的目的,便下意識地投“陳默”所好。
他喜歡墨藍色,喜歡孩子。
我便繡了三只墨藍色的蝴蝶,寓意一家三口。
果然,我成功通過了第一輪篩選。而第二輪,需要現(xiàn)場刺繡。
兩位略有些年紀的姑姑負責來回查看,我們五十幾個人坐在場地上縫制。我所用的絲線是在藥水中泡過的,就是陳默喜歡的那一種,可以讓他暫時忘卻煩憂,順利進入睡夢。
到時候他最終拍板,拿著我的作品便會受藥物影響,心神平和之下,會高看我的繡品幾分。
陸嵐嵐與柳依依,自然也在場地之中。
而且,正坐在我的前面。
讓人意外的,是王詩情居然也來了。她可真是個癡情佳人,陳默都將她棄如敝履了,她還不肯放棄。堂堂大小姐,和我們這些貧女坐在一起干粗活,也不怕失了身份。
2
選拔剛剛開始,我就找了離我較近的徐姑姑:“請問,有沒有金色的絲線?”
她蹙眉:“比賽已經(jīng)開始,你這樣要求不合規(guī)矩?!?/p>
我故意道:“前幾天,我看到默公子與鄭梁公子他們?nèi)ソ稚贤妫尤ム嵓忆佔舆x了一身新衣和一雙靴子,都是金色的,穿在默公子身上,好不奪目??墒墙裉靵頃r一緊張,我居然忘了帶金色的絲線,還請徐姑姑幫幫忙,借我一點兒金色絲線?!?/p>
我說得已經(jīng)夠清楚,就差直接把“陳默喜好金色”掛在嘴上。
徐姑姑仍然皺著眉道:“秀坊中不需要大意之人,繡線得提前準備。你要繡便繼續(xù)繡,不想?yún)⒓恿思纯叹妥??!?/p>
我只能很是遺憾地坐下。
前面的陸嵐嵐高興壞了,拿出金線就要繡。柳依依倒是有自己獨特的審美,道:“金色會破壞整個繡品?!?/p>
陸嵐嵐哪里肯聽一個“妾”的話,做主一定要用金線。
我默默地看了她一眼,嘴角緩緩地勾了起來。
等到時間結束,兩位姑姑收起了所有的繡品。她倆粗為評估,篩選掉一些,剩下的,交給屏風后呼呼大睡的陳默做決定。
我、陸嵐嵐、柳依依、王詩情的繡品,都在初選之列。
陳默拿著那些繡品一樣樣看過去,把不喜歡的全都扔了出來,喜歡的則放在他自己面前的桌上。
3
忽然,他“咦”了一聲,嫌棄道:“怎么用金色,俗不可耐!”
說完,就要把繡品扔出來。
繡女與繡女之間有一定的距離,我敢確定當時我的聲音只有徐姑姑與陸嵐嵐、柳依依三人聽得見。
今日出的題又是花草,有誰會用金色?
不用猜,定是陸嵐嵐的繡品了。
陳默剛揚起手,兩位姑姑就給勸住了:“這一幅,是雙人繡,雖然配色難看了些,不過其中一位繡娘柳依依的繡工,在老身們看來是所有繡女中最佳。默公子可否網(wǎng)開一面,留下柳依依?!?/p>
陳默不假思索道:“好啊。”
陸嵐嵐憤恨地看著我,眼神恨不得把我吃了。她到現(xiàn)在才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中了招,晚了。
但深藏不露的柳依依自有心機,在此時扮演起“好姐妹”的哭戲:“默公子,兩位姑姑,我與陸嵐嵐情同姐妹,說好一起參加比賽的,她若不能入選,我也沒臉呆在秀坊?!?/p>
梨花帶雨,楚楚可憐,還顯得有情有義,讓人不由得心生憐惜。
兩位姑姑是愛才之人,當即對陳默道:“默公子,您看,要么將兩個都留下吧。”
陳默“砰”的一掌拍在了矮桌上,沒好氣道:“哭哭哭,就知道哭,老子怎么著你了,要在這兒聽你哭喪。你愛哭上別處哭去,想哭多久哭多久,老子做事萬般隨心,向來不吃你這一套?!?/p>
完了還補一句:“煩死了,真是晦氣!還不快來幾個人,將她給我趕出去!”
4
立即有人抓著柳依依的手臂,往外面拖。
柳依依這回的眼淚是真的:“你們弄疼我了。”
陳默的手下與陳默一樣,也是生人勿近的性格,對于柳依依的哀求,一句也沒聽進去。
陸嵐嵐也跟著遭殃,被一道拖走。
一邊被拖,一邊她還大聲道:“都怪你這個丑八怪,掉什么眼淚,這下好了,壞了我的大事。”
柳依依有些不服氣,道:“明明是嵐嵐姐姐你硬要用金線……”
“還敢頂嘴,反了天了你,等回去后,看我怎么收拾你……”
陳默的下人聽得心煩不堪,用她們的繡品把倆嘴堵住。自此,耳根清凈。
陳默是個寡言之人,也不愛多事,所以只看繡品不看人,最后選出了廿一個。
人數(shù)與之前預計的有些出入,但不是大事,畢竟陳默是個隨心所欲之人,選出幾個都不足為奇。
進入秀坊就意味著可以吃在秀坊,住在秀坊。徐姑姑和劉姑姑為我們準備了屋子。
屋子不大,四人一間。
由于王詩情家中有銀,交錢之后,得以一人一間。
我當天就去退了客棧,并花了好些工夫把幾壇子酒搬來秀坊。起初兩位姑姑不同意,在聽到我說是給默公子準備的之后,有些將信將疑。
我說:“你們可去向清風打聽。”
待打聽回來后,兩位姑姑專門挪出了一個小倉庫給我放酒。
除了王詩情偶爾會為難我以外,秀坊的日子過得還算不錯。
5
兩位姑姑把侯爺夫人衣裳的設計畫稿拿來,讓我們分工合作。
一日天氣好,既沒有下雨,也沒有艷陽高照,我們一些人,坐在院子里繡屬于自己的那部分。
突然,一個蹴鞠從墻的那一邊踢來,正巧踢中王詩情的繡樣。此時她正捏著一把剪刀在剪絲線,被這球一撞,繡品被剪出了一個大口子。
多日的心血,白費了。
墻的那一邊是個學院,常常傳來朗朗讀書聲。具體是哪個學院,姑姑沒讓我們打聽。用她們的話說,刺繡必須專心,要是繡錯一針,整個繡品都沒法看了。
能去書院讀書的,大多都是些窮秀才、寒門學子,大戶人家都是將先生請到家中,單獨教授的。
故而,王詩情不想忍耐,怒火上涌,撿起一塊石頭,就往墻那邊砸過去。
緊接著,傳來“哎喲”一聲。
還伴隨眾人“流血了”的驚呼。
更有一人怒喝:“笨蛋,誰要你替我擋了,你是小看了我的功夫,還是高看了你的腦袋?”
這聲音……
是陳默!
他怎么會在學院里。
我正在猶疑,一塊石頭也從那邊砸過來,顯然是計算好的,正巧砸往王詩情那個位置。
這種以牙還牙的事,除了陳默還能有誰。他的眼力與功夫竟這般強,能讓石頭“原路返回”。
眼見著就要砸到王詩情了,她拉了我一把。我的腦袋,正好對著飛過來的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