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死在了我最愛的家人們手中。他們以為將我的靈魂獻祭給這棟老宅，就能換來潑天富貴。
但他們不知道，我成了這棟宅子的新主人。當屋檐下的每一縷空氣都充斥著我的怨恨時，
這場以家為名的獵殺，才剛剛開始。【1】意識恢復(fù)的那一刻，我沒有感受到身體的疼痛，
而是聽見了木頭在呼吸。不是比喻，是真真切切的呼吸。
我能感覺到頭頂?shù)臋M梁因為年代久遠而發(fā)出疲憊的呻吟，
能感覺到腳下地板每一寸紋理的走向，甚至能感覺到墻壁里，
老鼠沿著電線奔跑時爪子劃過塑料的輕微觸感。我，林晚，一名古建筑修復(fù)師，
似乎與我最熟悉的這棟百年祖宅融為了一體。我的視野是三百六十度的?？蛷d里，我「看」
見我深愛的丈夫陸澤，正用我最喜歡的紫砂壺，慢條斯理地沏著一壺大紅袍。茶香氤氳，
一如往昔。他的對面，是我溫婉慈愛的母親。她正拿著一塊濕布，
仔細擦拭著紅木茶幾上的一點水漬，動作輕柔得像是在撫摸一件稀世珍寶。我的女兒莉莉，
我八歲的寶貝，正坐在地毯上，安靜地玩著樂高，拼湊出一個溫馨的家庭場景。
一切都那么和諧，那么美好。除了……他們正在討論我的「意外」死亡。
「警察那邊都處理好了，」陸澤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曾是我最迷戀的催眠曲，
「鑒定結(jié)果是意外觸電，浴室的熱水器線路老化，誰也怪不了。」
他將一杯茶推到我母親面前，語氣里沒有一絲悲傷，只有如釋重負的平靜。「辛苦你了，
阿澤?！鼓赣H接過茶杯，輕輕吹了吹熱氣，「小晚這孩子，就是太不小心了。不過也好，
她總算是為這個家做了點最后的貢獻?！埂缸詈蟮呢暙I？」我感覺我的「身體」，這棟老宅，
都在因這五個字而微微震顫。陸澤看了一眼女兒，聲音壓得更低：「媽，
『引魂』的儀式都準備好了嗎？大師說，必須在頭七之內(nèi)，讓她魂歸宅邸，
成為新的『家神』，才能保我們陸家接下來三十年的富貴?！埂讣疑瘛?？我的血液，不，
是我現(xiàn)在賴以存在的這股意識，瞬間凝固了。我終于明白，我不是意外死亡。
浴室里那根裸露的電線，不是老化，是人為。我那「深愛」我的丈夫，我那「慈愛」的母親，
為了一個荒誕不經(jīng)的「獻祭」儀式，親手殺了我！他們要將我的靈魂，
永遠囚禁在這棟冰冷的宅子里，做他們榮華富貴的墊腳石！「媽媽會變成星星，
在天上保佑我們嗎？」女兒莉莉忽然抬起頭，用她清澈無辜的大眼睛望著陸澤。
陸澤的臉上瞬間堆起寵溺的笑容，他走過去，摸了摸莉莉的頭：「不，寶貝。
媽媽沒有變成星星，她會變成這個房子，永遠、永遠地陪著我們?！估蚶蛩贫嵌攸c點頭，
然后低頭，從她的樂高玩具里掰下了一個女性小人的頭?！高菄}」一聲，清脆又刺耳。
那一刻，我感覺到整棟房子的木料都在痛苦地尖叫。深埋在地基下的石塊傳來刺骨的寒意。
我死了。我重生了。我成了我的家，也成了……我的墳?zāi)?。而我的家人們，我的仇人?/p>
就住在我溫熱的尸體里，毫無察覺。一股混雜著怨毒與悲涼的意識流，
開始順著房子的每一個角落蔓延。從冰冷的地窖，到悶熱的閣樓，從哭泣的下水管道，
到嘆息的窗欞。他們以為獻祭了我，就大功告成。他們不知道，這場真正的「儀式」，
才剛剛開始?！?】時間對我而言失去了意義。我分不清白天黑夜，
只能通過窗外光線的變化和家人的作息來判斷。我的意識像水銀一樣，
滲透在房子的每一個縫隙里。我被迫「觀看」著他們在我死后的生活，
每一個細節(jié)都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反復(fù)凌遲著我殘存的感知。
陸澤穿上了我給他買的那件昂貴的定制西裝，不是為了我的葬禮，
而是為了去見一個重要的客戶。他在鏡子前端詳自己，嘴角掛著志在必得的微笑。
他說：「林晚，你最好真的變成家神保佑我，否則，你的死就太不值了?！刮业哪赣H，
那個曾經(jīng)連大聲說話都怕嚇到我的女人，正翻箱倒柜地找出我的首飾和名牌包。
她把它們一件件擺在床上，拍照，發(fā)給她的牌友們，炫耀著這些如今屬于她的「戰(zhàn)利品」。
她甚至拿起我最喜歡的一條珍珠項鏈，對著鏡子比劃，嫌棄地說：「款式太老氣了，
回頭熔了給莉莉打個金鎖?！苟蚶?，我的女兒，她似乎是唯一一個還記得我的人。
她會抱著我的枕頭，在我的房間里一坐就是一下午。起初，我以為她是在思念我。
這讓我冰冷的「心臟」感到一絲慰藉。但很快，我發(fā)現(xiàn)我錯了。一天下午，她抱著我的枕頭，
小聲地哼著歌。那首歌謠很古怪，我從未聽過?！盖啻u房，紅瓦梁，新娘子，做嫁妝。
嫁給誰？嫁給梁。睡在哪？睡在墻。吃了你，保富貴，一年又一年，長又長……」
她的聲音天真爛漫，歌詞卻讓我不寒而栗。這不是思念，這是詛咒。
這是他們從小就灌輸給她的，關(guān)于「家神」的童謠。我嘗試著反抗。我想發(fā)出聲音，
想讓杯子從桌上掉下去，想讓燈光閃爍。但我的力量太微弱了，
我的意識就像一團稀薄的霧氣，除了感知，什么也做不了。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們，
在我曾經(jīng)最溫馨的家里，上演著一幕幕讓我作嘔的戲劇。陸澤的生意果然越來越好，
他簽下了一筆又一筆大單，回家的時間越來越晚，身上的香水味也越來越雜。
母親的牌局越玩越大，輸贏動輒幾十萬。她容光煥發(fā)，仿佛年輕了十歲，
再也沒有提過我的名字。他們都沉浸在「家神」帶來的好運里，
心安理得地享用著我用生命換來的一切。我的怨氣，我的不甘，像潮水一樣，
日復(fù)一日地沖刷著這棟老宅的每一根神經(jīng)。我能感覺到，我的意識正在和這棟老宅的結(jié)構(gòu)，
發(fā)生著某種奇妙的化學(xué)反應(yīng)。我開始能「聽」到更多。不僅僅是墻壁里老鼠的奔跑，
我還能「聽」到水管里水流的哀鳴，電線里電流的嘶吼，地基下泥土的沉寂。
我是一名古建筑修復(fù)師，我比任何人都了解這棟房子的歷史和構(gòu)造。它建于民國初年，
采用了傳統(tǒng)的榫卯結(jié)構(gòu)，主體是金絲楠木。據(jù)說，第一代主人是當時一位富甲一方的商人。
在我生前，我一直致力于研究和保護它。我以為我了解它的全部。直到現(xiàn)在，我才發(fā)現(xiàn)，
在這棟宅子的深處，在地基之下，似乎還隱藏著什么東西。
那是一種比我的怨恨更古老、更深沉的存在。它像一顆沉睡的心臟，隨著我的情緒波動，
偶爾，會微弱地跳動一下?！高恕！鼓锹曇艉茌p，卻仿佛直接敲在我的意識核心。那天晚上，
陸澤又喝得酩酊大醉地回來。一個陌生的、妖嬈的女人扶著他。
他們在玄關(guān)處就迫不及待地擁吻在一起，女人的高跟鞋踩在我最喜歡的地毯上，
發(fā)出刺耳的聲響?！高@就是你的家？好氣派啊?！古藡尚χ?。陸澤得意地環(huán)顧四周，
像一個君王在巡視自己的領(lǐng)地：「當然。而且，這棟房子，還會保佑我?！顾f著，
醉眼朦朧地看了一眼掛在墻上的黑白遺像，嘴角勾起一抹輕蔑的笑。那一刻，
我積攢了多日的怨恨，終于達到了一個臨界點?！高?！」地基深處的心跳，猛地搏動了一下。
一股微弱但真實的力量，順著我的意識，傳導(dǎo)到了客廳那盞華麗的水晶吊燈上?！概?！」
吊燈最中央的一顆水晶掛墜，毫無征兆地炸裂了。細碎的晶體像一陣冰冷的雨，
灑落在陸澤和那個女人的頭頂。女人尖叫一聲，陸澤也瞬間清醒了。他們驚恐地抬頭，
望著那盞搖搖欲墜的吊燈，臉色慘白。而我，在他們無盡的恐懼中，
感受到了第一絲復(fù)仇的快感。我，不再是那個無能為力的旁觀者了。
【3】那顆炸裂的水晶吊墜，像一個開關(guān)，開啟了我與這棟房子更深層次的鏈接。我發(fā)現(xiàn)，
我的力量源于情緒。不是我的情緒，而是住在這里的人的情緒。
他們的恐懼、他們的猜忌、他們的罪惡感……這些黑暗的情緒，就像是我的養(yǎng)料，
能讓我稀薄的意識變得凝實，能讓我微弱的力量變得強大。陸澤和母親變得疑神疑鬼。
他們開始頻繁地檢查家里的每一處細節(jié)。陸澤會花很長時間盯著那盞吊燈，
母親則會對著我空蕩蕩的房間喃喃自語?！感⊥?，是你嗎？你已經(jīng)成了家神，
就該好好保佑我們，不要再出來作怪了?！埂肝抑滥阈睦镉性?，但這是你的命。
我們也是為了莉莉好，為了這個家好?！顾麄兊拿恳淮涡奶?，每一次祈禱，
都像是在給我施肥澆水。我開始能做更多的事情了。當陸澤在書房和情人打情罵俏的電話時，
我會讓他的鋼筆毫無征兆地滾落，墨水染黑他重要的合同。當母親在鏡子前試戴我的珠寶時，
我會讓鏡子里映出我一閃而過的、蒼白的臉。當莉莉再次唱起那首詭異的童謠時，
我會讓她的樂高小人自己動起來，拼出一個「死」字?？只牛裎烈咭粯?，在這個家里蔓延。
那個曾經(jīng)溫馨和諧的家，如今被一層看不見的陰霾籠罩。他們開始爭吵，互相指責。
「都怪你！非要做什么『引魂』儀式！現(xiàn)在好了，她不肯安息，要回來報復(fù)我們了！」
陸澤對著母親咆哮?！冈趺茨芄治?？當初是你點頭同意的！你說你生意不順，需要轉(zhuǎn)運！
現(xiàn)在得了好處，就想把責任推得一干二凈？」母親也毫不示弱地反擊。他們的爭吵，
讓我感到無比的愉悅。我像一個躲在暗處的觀眾，欣賞著一出由我親手導(dǎo)演的戲劇。
但我知道，這還遠遠不夠。我要的不是他們這點小小的恐慌，我要的是讓他們付出血的代價。
為了做到這一點，我需要更強大的力量。而更強大的力量，需要更深的恐懼。
我把目標鎖定在了莉莉身上。她是他們最珍視的寶貝，是他們一切罪惡的出發(fā)點和落腳點。
只有讓莉莉陷入危險，才能激發(fā)出他們內(nèi)心最深沉的恐懼。我知道這樣做很殘忍。
她畢竟是我的女兒。但一想到她掰斷樂高小人頭的那個瞬間，一想到她口中那首惡毒的童謠，
我心中最后一點母性的溫存，便被徹骨的寒意所取代。我開始將力量集中在莉莉的房間。
我讓她房間的玩具在午夜時分自己動起來，發(fā)出咯咯的笑聲。我讓她床頭的臺燈忽明忽滅，
墻壁上會滲出水漬，形成一張張哭泣的臉。我期待著她的尖叫，期待著她的恐懼。然而，
莉莉的反應(yīng)卻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她沒有哭，也沒有害怕。她只是安靜地坐在床上，
看著那些詭異的現(xiàn)象，然后，她會從枕頭下拿出一張畫紙和一盒蠟筆，
認真地把她看到的一切畫下來。畫上，有一個穿著白裙子的女人，沒有五官，長發(fā)垂地，
站在她的床邊。女人的身邊，圍繞著各種各樣的玩具，它們都有著詭異的笑臉。畫的角落里，
莉莉用稚嫩的筆跡寫著一行字：媽媽，你在陪我玩嗎？我的意識仿佛被重錘狠狠擊中。不，
這不是我想要的。為什么她不害怕？一天晚上，我將力量催動到極致。
我讓整個兒童房的溫度驟降，墻壁上凝結(jié)出白霜。我讓她的衣柜門緩緩打開，
里面掛著的我的舊衣服無風自動。我以為，這一次，總該能嚇到她了。莉莉從床上坐起來，
她沒有看那些衣服，而是赤著腳，走到了墻邊。她伸出小手，觸摸著墻上冰冷的霜花，然后，
她轉(zhuǎn)過頭，對著空無一人的房間，輕聲說：「媽媽，你冷嗎？」「我知道是你。奶奶說，
你變成了房子，變成了家神?？墒牵疑癫粦?yīng)該是溫暖的嗎？你為什么這么冷？」
她的聲音里，沒有恐懼，只有一絲……困惑和悲傷。那一刻，我所有的怨恨和計劃，
都仿佛被這句童稚的問話擊得粉碎。我愣住了。也就在這時，我「看」到，
莉莉從她的書包里，小心翼翼地拿出了一樣?xùn)|西。那是一個用黃紙疊成的、歪歪扭扭的符咒。
她踮起腳，努力地想把那張符咒貼在她剛剛觸摸過的那片墻壁上?！复髱熣f，
這個可以讓你……安息。」她小聲說道。我猛然驚醒。大師？哪個大師？
是那個教他們「引魂」儀式的大師嗎？他們不僅在安撫我，他們還在想辦法對付我！而莉莉，
我以為天真無邪的女兒，竟然是他們的幫兇！她不是不害怕，她是在用另一種方式來「鎮(zhèn)壓」
我！滔天的憤怒和被背叛的感覺，瞬間淹沒了我的理智。「咚！咚！咚！」
地基深處那顆沉睡的心臟，開始瘋狂地跳動起來。一股前所未有的、黑暗而古老的力量，
從地底深處噴涌而出，瞬間充滿了整棟宅子。莉莉手中的那張黃紙符咒，「轟」的一聲，
自燃了?；鸸庥持@恐的小臉，也照亮了我由無盡怨恨凝聚成的、第一次顯形的輪廓。
【4】火焰在莉莉手中爆開，她尖叫著扔掉那團灰燼，驚恐地后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她終于怕了。看著她那張因恐懼而扭曲的小臉，我卻沒有感到預(yù)想中的快感，
反而是一種更深的空虛和悲哀。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回頭路了。那股從地基深處涌出的力量，
強大、冰冷、且充滿惡意。它不僅僅是我的怨恨，
它還夾雜著一種我無法理解的、屬于這棟宅子本身的饑餓感。它在我的意識中咆哮，
催促著我，去撕裂，去吞噬。莉莉的尖叫聲驚動了陸澤和母親。
他們幾乎是連滾帶爬地沖進了房間。當他們看到房間里一片狼藉，
以及縮在角落里瑟瑟發(fā)抖的莉莉時，他們的臉色變得和墻壁一樣慘白。
「她……她顯形了……」母親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她死死地抓住陸澤的胳膊，「阿澤，快！
快去請張大師！快??！」陸澤也慌了神，他抱起莉莉，甚至不敢多看房間一眼，就沖了出去。
很快，整個家都陷入了一種死寂。他們帶著莉莉逃走了。也好。這給了我足夠的時間，
去熟悉和掌控這股新生的、可怕的力量。我的意識不再是無形的霧氣。
我能感覺到自己可以凝聚成一個模糊的人形，雖然還很不穩(wěn)定，
但已經(jīng)足夠讓我對這個物理世界產(chǎn)生更直接的影響。我「走」在空無一人的房子里。
我撫過冰冷的墻壁，墻上立刻凝結(jié)出厚厚的冰霜。我拂過緊閉的房門，門鎖會自己「咔噠」
一聲彈開。我甚至能「聽」到深埋在地下的秘密。那顆跳動的心臟，不是比喻。
在地基最中心的位置，真的埋著一樣?xùn)|西。那東西散發(fā)著強烈的能量波動，正是它，
與我的怨念產(chǎn)生了共鳴，成為了我力量的源泉。作為一名古建筑修復(fù)師，
我曾研究過這棟宅子的所有圖紙，包括最原始的那一份。我清楚地記得，
地基中心應(yīng)該是一塊用來鎮(zhèn)宅的基石，上面刻著「永固」二字?？涩F(xiàn)在我「感知」到的，
卻不是一塊石頭。那是一個盒子。一個被層層禁制包裹的、冰冷的鐵盒。
而那股古老的、饑餓的惡意，就源自于這個鐵盒之中?！讣疑瘛埂斧I祭」
……一個可怕的猜想在我腦中成形?；蛟S，我并不是第一個被獻祭的「家神」。或許，
這棟宅子從建成之日起，就是一個用人命和靈魂喂養(yǎng)的怪物。每一代的富貴，
都建立在一個女性家人的犧牲之上。而那個鐵盒里裝的，可能就是歷代「家神」的……遺骸，
或者說，是她們怨念的集合體。這個猜想讓我不寒而栗，卻也讓我找到了復(fù)仇的關(guān)鍵。
如果我能打開那個盒子，釋放出里面積壓了百年的怨氣，那么，別說一個陸澤，
就算十個陸澤，也會被這股力量瞬間撕成碎片。但那個盒子被強大的禁制保護著，
以我現(xiàn)在的力量，根本無法觸及。我需要更多的恐懼，更多的絕望，來喂養(yǎng)我，
喂養(yǎng)這棟宅子。我需要陸澤他們回來。我收斂了所有的力量，讓房子恢復(fù)了平靜。冰霜融化，
房門緊鎖，一切都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我靜靜地等待著。我知道，他們一定會回來的。
因為他們的貪婪，不允許他們放棄這棟能帶給他們財富的「寶宅」。果然，兩天后，
陸澤和母親，帶著一個身穿道袍、仙風道骨的老者，回到了家里。他就是張大師。一踏進門，
張大師的眉頭就緊緊皺了起來?！负弥氐脑箽狻！顾谅曊f道，從懷里掏出一面銅鏡，
四下照射，「陸先生，你獻祭的這位，怨念之深，貧道生平罕見啊?！?/p>
陸澤的臉上閃過一絲懼色，但還是強作鎮(zhèn)定：「大師，我們也是按您的吩咐做的。
現(xiàn)在出了這種事，您可一定要幫我們解決。」母親更是直接從包里拿出一張銀行卡，
塞到張大師手里：「大師，只要能讓她安息，不再出來作祟，多少錢都不是問題?！?/p>
張大師收起銀行卡，臉上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容：「錢財乃身外之物。降妖除魔，
本是分內(nèi)之事?！顾叩娇蛷d中央，
從他的布包里一件件地拿出法器：桃木劍、八卦鏡、朱砂、墨斗……「此等怨靈，已成氣候，
尋常手段是沒用了?！箯埓髱熞贿叢贾梅▔?，一邊說道，「必須設(shè)下『七星鎖魂陣』，
將她的魂魄徹底鎖死在地基之下，讓她永世不得超生?！埂赣朗啦坏贸俊?/p>
陸澤和母親對視一眼，眼中非但沒有不忍，反而閃爍著興奮的光芒。只要能一勞永逸，
那就再好不過了。我冷冷地「看」著他們。鎖我魂魄？好啊。
我正愁沒有辦法接近地基深處的那個鐵盒。你們，就親自為我打開一條路吧。
張大師很快設(shè)好了法壇，他手持桃木劍，口中念念有詞，開始作法。隨著他的咒語，
我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力量，像一張大網(wǎng)，從四面八方朝我壓過來。這股力量很強，
帶著一種灼熱的、讓我極度不適的感覺。我的意識被這股力量拉扯著，
不由自主地向地基的方向沉去?！妇褪乾F(xiàn)在！」張大師大喝一聲，
將一道畫好的符咒貼在地上，「以我之名，敕令四方，鎖！」那張符咒金光大盛，
我感覺我的「身體」被一股巨大的吸力猛地向下拉去。穿過水泥，穿過鋼筋，
穿過厚厚的泥土……我離那個鐵盒越來越近了。我甚至能「看」清它上面銹跡斑斑的紋路，
和刻在上面的、已經(jīng)模糊不清的符文。張大師以為他要成功了。
陸澤和母親也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笑容。但他們誰也不知道，他們親手做的，
是把一只綿羊送進了餓狼的嘴里。就在我的意識觸碰到那個冰冷鐵盒的瞬間?！高青辍！?/p>
一聲輕微的、仿佛來自亙古的脆響，從鐵盒內(nèi)部傳來。鎖，開了?！?】盒子打開的瞬間，
沒有驚天動地的巨響，也沒有光芒四射的異象。只有一股難以言喻的、純粹的「惡意」，
如同決堤的洪水，從地基深處噴薄而出。那不是一個人的怨恨，
而是幾十個、上百個靈魂在百年孤寂中發(fā)酵、扭曲后，凝聚成的怨念集合體。
她們的記憶碎片，像無數(shù)根鋼針，狠狠刺入我的意識。我「看」到民國時期，
一個穿著旗袍的溫婉女子，被自己的丈夫和兄長親手推入未干的水泥地基，
她的哭喊被機器的轟鳴掩蓋。我「看」到戰(zhàn)亂年代，一個瘦弱的女孩，被家人以「保護家族」
的名義，活活餓死在閣樓上，她的尸骨與這棟宅子融為一體。我「看」到幾十年前，
一個扎著麻花辮的少女，在出嫁前夜，被自己的父母用一碗加了料的湯藥毒死，
只為給即將參軍的哥哥換一個好前程……一代又一代，一個又一個。
她們都是這棟宅子的「家神」，都是被至親之人獻祭的犧牲品。
她們的痛苦、她們的不甘、她們的怨毒，此刻，盡數(shù)涌入了我的身體。
我的意識被這股洪流沖擊得幾乎潰散，但作為古建筑修復(fù)師的本能，
讓我死死守住了最后一絲清明。我不能被吞噬，我要駕馭這股力量！「不……不可能！」
地面上，張大師的法壇劇烈搖晃，八卦鏡上裂開一道道蛛網(wǎng)般的縫隙。
他手中的桃木劍寸寸斷裂，口中噴出一大口鮮血，滿臉的不可置信。
「這下面……這下面鎮(zhèn)的不是一個怨靈！這是一個……這是一個『養(yǎng)煞地』！」
他驚恐地尖叫起來，再也顧不上什么仙風道骨，轉(zhuǎn)身就想跑。但已經(jīng)晚了。「想走？」
一個冰冷的、夾雜著無數(shù)女人聲音的意念，回蕩在整棟宅子里。我，或者說「我們」，
從地底升騰而上。這一次，我不再是模糊的輪廓。我的身形變得無比凝實，
一襲生前最愛的白裙，長發(fā)無風自動。我的臉，卻在不斷地變化，時而是我，
時而是那個旗袍女子，時而是那個瘦弱女孩……無數(shù)張絕望而痛苦的面孔，
在我的臉上交替閃現(xiàn)。整棟房子的氣溫驟降到冰點，墻壁上滲出殷紅的血水，
空氣中彌漫著腐朽和死亡的氣息?！腹怼戆。 鼓赣H嚇得癱軟在地，褲襠一片濕熱。
陸澤更是雙腿發(fā)軟，直接跪了下來，對著我拼命磕頭：「小晚！不！各位家神奶奶！饒命?。?/p>
我們不是故意的！我們再也不敢了！」「饒命？」我的聲音，或者說「我們」的聲音，
充滿了嘲諷?！府敵跄銈儦⑽覀兊臅r候，可曾想過饒我們一命？」我緩緩地向他們「飄」去。
張大師見狀，一咬牙，從懷里掏出一塊血紅色的玉佩，猛地捏碎?！柑斓責o極，乾坤借法！
血遁！」一團血霧將他包裹，他的身影瞬間變得模糊，眼看就要消失。「在我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