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回廊心魔、碎片微光與門匙的陰影
光之階梯踏上去的感覺異常奇妙，并非踩在實體上的堅硬，而是一種帶著微弱彈性的冰涼觸感，如同行走在凝固的星河之上。每一步落下，腳下幽藍的光芒都會漾開一圈漣漪，隨即又迅速穩(wěn)定。四周是無垠的黑暗，唯有這盤旋而上的光階和盡頭那扇越來越近的青銅側(cè)門，是唯一的坐標(biāo)。
陸鳴扶著婉容，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體的僵硬和微微的顫抖。不僅僅是斷臂的疼痛，更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緊繃，仿佛踏上的不是階梯，而是通往刑場的道路。她的目光死死盯著那扇越來越近的、僅容一人通過的側(cè)門，眼底翻涌著恐懼、恨意，還有一種近乎孤注一擲的決絕。陸鳴的心也跟著揪緊，手臂下意識地更加用力，仿佛要將自己的力量傳遞過去，盡管他知道這微不足道。
“喂，”他壓低聲音，試圖用慣常的調(diào)侃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重，“別繃那么緊，待會兒真見了你那‘根源’，萬一是個人帥多金的老相好，我豈不是尷尬了？” 話一出口他就想抽自己，這都什么破比喻！
婉容側(cè)過頭，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卻奇異地沒有立刻反唇相譏。她沉默了幾秒，聲音帶著一種前所未有的空洞：“老相好？呵…我的‘根源’，或許只是一堆冰冷的實驗數(shù)據(jù)，一段被鎖死在服務(wù)器里的代碼，又或者…是某個被抽干了靈魂、只剩下一具空殼的‘前身’?！?她的話語里透露出更深的恐懼——對自身存在本質(zhì)的否定。
陸鳴的心猛地一沉。他想起婉容記憶里那個冰冷實驗室，想起“異常靈體實體化項目：代號‘旗袍’”的電子音。她的恐懼，遠比肉體痛苦更甚。他張了張嘴，那些插科打諢的俏皮話堵在喉嚨里，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最終，他只是更緊地扶住她，悶聲道：“管它是什么！是代碼就給它寫個病毒！是空殼就給它灌滿福爾馬林！怕個球！鳴哥我…我陪你一起砸！” 笨拙的安慰，卻帶著一股子豁出去的蠻勁。
婉容身體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長長的睫毛顫了顫，沒再說話，只是將身體的重量稍稍向他傾斜了一分。
終于，踏上了最后一級光階。青銅側(cè)門近在咫尺。門扉上沒有任何繁復(fù)的雕飾，只有一種深沉到極致的暗青色，仿佛吸收了所有的光。門縫中，透出一種難以形容的、變幻不定的微光，時而幽藍如深海，時而蒼白如骨火，時而猩紅如凝固的血液。
張起靈站在門前，回頭看了眾人一眼，那深邃的目光在陸鳴和婉容緊靠的身影上停留了一瞬，隨即恢復(fù)平靜?！澳?，守心。所見非真，所感…由心?！?他言簡意賅地再次警告，然后不再猶豫，率先一步，身影無聲無息地沒入了門縫那片變幻的微光之中，如同水滴融入大海，瞬間消失不見。
“跟上！” 阿寧低喝一聲，緊隨其后。吳邪深吸一口氣，和王胖子對視一眼，也咬牙沖了進去。
光階在身后開始明滅不定地閃爍，顯然支撐不了多久。
“該我們了?！标戻Q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忐忑，扶著婉容，走向那扇仿佛擇人而噬的側(cè)門。
踏入的瞬間，沒有任何穿越的阻滯感。眼前的景象卻如同被打碎的萬花筒，猛地旋轉(zhuǎn)、扭曲、重組！
冰冷刺骨的江水瞬間淹沒了口鼻！腥臭渾濁的河水灌入肺腑，帶來撕裂般的窒息感！周圍是無邊的黑暗和令人絕望的水壓！一個模糊而焦急的年輕男子聲音在耳邊嘶喊：“婉容！抓住我的手！別松…” 聲音戛然而止，被洶涌的水流徹底吞沒！巨大的恐懼和失去的劇痛如同水草般纏繞上來，將她拖向無底的深淵！
【——婉容的“記憶回廊”開啟！】
“呃！”婉容身體劇烈地一顫，臉色瞬間慘白如鬼，斷臂處的創(chuàng)口薄膜劇烈起伏，淡金色的血液絲絲滲出！她猛地抓住陸鳴的手臂，指甲幾乎嵌進他的肉里，眼神失去了焦距，只剩下溺水般的驚恐和痛苦！
“婉容！醒醒！是幻象！”陸鳴又驚又急，用力搖晃她。他能感覺到她身體的冰冷和劇烈的顫抖，仿佛真的置身于刺骨的江底！
就在這時，陸鳴眼前的景象也轟然劇變！
不是江水，是無數(shù)閃爍的屏幕！密密麻麻的代碼如同瀑布般瘋狂滾落！電腦主機發(fā)出不堪重負的悲鳴，機箱滾燙！屏幕上，一個接一個的文檔被無形的力量強行刪除、粉碎！那是他熬了無數(shù)個通宵、傾注了所有心血和夢想的劇本！《一千零一夜》的雛形！一個蒼老而刻薄的聲音在腦海深處回蕩，如同魔咒：“垃圾！毫無價值！浪費時間！你永遠只是個三流編?。》艞壈?！廢物！” 巨大的挫敗感和自我懷疑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被全盤否定、夢想被踐踏得粉碎的絕望夜晚！手指僵硬，呼吸停滯，只想蜷縮進最深的黑暗里永遠消失！
【——陸鳴的“心魔”降臨！】
“不…不是的…我能行…”陸鳴的呼吸變得粗重，額頭冷汗涔涔，扶著婉容的手不自覺地松開，眼神開始渙散，被那源自內(nèi)心深處的否定和絕望死死攫?。?/p>
兩人幾乎是同時陷入了各自最深的恐懼和痛苦之中，身體搖搖欲墜，眼看就要被各自的“回廊”吞噬！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嗡——！”
陸鳴懷中的林妙妙U盤猛地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灼熱！那熱度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他的胸口！與此同時，一道微弱的、卻無比清晰的少女全息投影，強行穿透了幻象的迷霧，出現(xiàn)在陸鳴和婉容意識交界的混沌地帶！
是林妙妙！她的身影比任何時候都要凝實，穿著那身標(biāo)志性的白色連衣裙，但小臉上充滿了焦急和決絕！
“陸鳴哥哥！婉容姐姐！醒過來！那不是真的！”林妙妙的聲音帶著奇特的穿透力，如同清泉注入干涸的心田，“抓住彼此！你們的‘碎片’在共鳴！它能錨定現(xiàn)實！”
碎片共鳴？錨定現(xiàn)實？
陸鳴被胸口的劇痛和這清越的聲音猛地刺穿了絕望的迷霧！他渙散的目光瞬間聚焦，看到了眼前同樣陷入痛苦掙扎、臉色慘白的婉容！一股強烈的、想要將她拉出那片冰冷江水的沖動壓倒了自身的恐懼！
“婉容！”他嘶吼一聲，不是靠聲音，而是靠著那股源自U盤灼熱的共鳴感傳遞的意念！他猛地伸出手，不顧一切地抓向婉容冰冷的手腕！
就在他指尖觸碰到婉容手腕的剎那——
“嗡！”
林妙妙U盤的光芒驟然增強！一道肉眼可見的、由無數(shù)細碎數(shù)據(jù)流構(gòu)成的淡金色光芒，如同鎖鏈般，從U盤上激射而出，瞬間纏繞在陸鳴和婉容緊握的手腕上！光芒順著兩人接觸的皮膚流淌，形成了一道微弱卻堅韌的鏈接！
【叮！檢測到“故事碎片”共鳴！被動技能“執(zhí)念錨定”觸發(fā)！強制喚醒深度沉淪意識！持續(xù)時間：有限！】
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浮木！
婉容腦海中那冰冷的江水、窒息的痛苦、以及那個戛然而止的呼喚聲，如同破碎的鏡面般轟然炸裂！她猛地倒抽一口冷氣，渙散的眼神瞬間清明，帶著劫后余生的驚恐，大口喘息著！她下意識地反手，死死抓住了陸鳴的手腕，仿佛那是唯一的救命稻草！指尖冰涼，卻帶著一種劫后余生的力量！
陸鳴腦海中的代碼瀑布、主機悲鳴和刻薄詛咒也如同潮水般退去！胸口的灼熱和手腕上傳來的、婉容冰涼卻真實的觸感，將他牢牢釘在了“此刻”！他大口喘著氣，后背已被冷汗浸透，看向婉容的眼神充滿了后怕和慶幸。
“你…”婉容看著兩人手腕間那由淡金色數(shù)據(jù)流構(gòu)成的、如同古老契約般的鏈接光芒，又看向陸鳴胸前散發(fā)著柔和光芒的U盤，眼神復(fù)雜。
“是林妙妙…和這U盤碎片…”陸鳴心有余悸地解釋，聲音還有些發(fā)顫，“它…好像能幫我們抵抗這里的幻象?！?他緊緊握著婉容的手，感受著鏈接傳來的微弱卻真實的共鳴感，仿佛兩人的心跳都在通過這光芒同頻共振。一種奇異的、超越了恐懼的緊密聯(lián)系在兩人之間滋生。
“哼，算你還有點用?！蓖袢輨e過臉，耳根微紅，卻沒有松開手，反而抓得更緊了些。那鏈接的光芒，如同黑暗中的燈塔，驅(qū)散了她心底最深沉的冰冷。
“喂！陸專員！婉博士！你們倆擱這兒拜天地呢？手拉手看風(fēng)景呢？快過來！這地方太他媽邪性了！”王胖子咋咋呼呼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帶著劫后余生的慶幸和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
陸鳴和婉容這才從彼此對視中驚醒，抬眼望去。
他們正站在一條無法形容的“回廊”之中。
腳下是流動的、如同液態(tài)星光般的“地面”，踩上去柔軟而踏實。兩側(cè)并非墻壁，而是由無數(shù)懸浮的、大小不一的光幕構(gòu)成！光幕上，正以第一人稱視角，飛速閃回著各種片段！
* 吳邪的光幕：幼年時爺爺吳老狗撫摸著他的頭，講述著那些光怪陸離的故事，眼神慈祥而復(fù)雜；西湖邊孤山上的孤寂背影；海底墓中血尸猙獰撲來的瞬間…恐懼與對真相的渴望交織。
* 王胖子的光幕：潘家園里和人唾沫橫飛地討價還價；看著同伴倒在墓穴中；對明器閃閃發(fā)光的貪婪；以及…某個模糊卻溫暖的女性背影在廚房忙碌…市儈之下是深藏的孤獨與守護。
* 阿寧的光幕：裘德考冰冷審視的目光；槍林彈雨中穿梭；信任之人的背叛；獨自在荒野中包扎傷口…堅韌背后是無人依靠的孤狼本質(zhì)。
* 張起靈的光幕最為特殊！他的光幕并非閃回，而是一片深邃的、不斷旋轉(zhuǎn)的混沌星云！無數(shù)破碎的青銅門影像、模糊的廝殺片段、冰冷的鎖鏈聲、以及一個威嚴(yán)到令人窒息的背影在星云中沉浮！他盤膝坐在自己的光幕前，雙目緊閉，眉頭緊鎖，周身散發(fā)著淡淡的金光，似乎在努力梳理、鎮(zhèn)壓著那混亂的記憶洪流！他嘴角殘留著一絲血跡，顯然剛才的幻象沖擊對他負擔(dān)極大。
每個人的光幕都散發(fā)著不同的情緒波動，恐懼、渴望、悲傷、迷茫…如同實質(zhì)般彌漫在回廊中，形成強大的精神壓力。這就是“直面己心最深之執(zhí)念與恐懼”！稍有不慎，就會被自己的心魔吞噬！
“臥槽…胖爺我剛才差點以為自己要抱著金元寶淹死在護城河里了！”王胖子拍著胸口，一臉后怕，“這鬼地方，比粽子還嚇人！”
吳邪臉色蒼白，顯然剛才也經(jīng)歷了極其痛苦的幻象，他擔(dān)憂地看著張起靈：“小哥他…”
“他需要時間。”阿寧冷靜地觀察著張起靈的狀態(tài)，又看向陸鳴和婉容手腕間那奇異的淡金鏈接，“你們…沒事了？”
“暫時。”陸鳴點點頭，和婉容一起走了過來。手腕間的光芒依舊存在，提供著微弱的錨定力量。他胸口的U盤熱度稍減，但依舊在持續(xù)散發(fā)著暖意。他注意到，靠近吳邪和王胖子時，U盤似乎微微亮了一瞬，但遠不如與婉容鏈接時強烈?？磥磉@共鳴，與“碎片”的關(guān)聯(lián)度和情感羈絆有關(guān)？
就在這時，陸鳴懷里的U盤猛地跳動了一下！一股更加強烈的、帶著明確指向性的灼熱感傳來，如同無形的指針，指向回廊深處某個方向！
他順著感覺望去。只見在回廊的盡頭，那片流動的星質(zhì)地面的中心，靜靜地懸浮著一塊東西。
那是一塊巴掌大小、邊緣不規(guī)則、仿佛某種晶體碎裂下來的薄片。它通體呈現(xiàn)出一種深邃的、仿佛蘊藏著整個星空的墨藍色，表面流淌著無數(shù)細碎的、如同活物般的銀色光點。一股古老、浩瀚、又帶著無盡故事氣息的奇異波動，正從它身上散發(fā)出來！
【檢測到高契合度“故事碎片”！來源：《盜墓筆記》- 終極之秘（概念核心）！】
是碎片！《盜墓筆記》世界的核心碎片！它就懸浮在那里，仿佛唾手可得！
吳邪、王胖子、阿寧也順著陸鳴的目光看到了那塊懸浮的墨藍色晶體碎片。雖然不明所以，但那碎片散發(fā)出的浩瀚氣息，讓他們本能地感到敬畏。
“那…是什么？”吳邪喃喃道。
“不知道，但感覺…很重要?！卑幯凵皲J利。
“管它是什么！看起來就值老鼻子錢了！”王胖子小眼睛放光，下意識地就想往前沖。
“別動！”張起靈的聲音驟然響起，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他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那雙深邃的眸子死死盯著碎片的方向，瞳孔深處金光流轉(zhuǎn)，充滿了警惕！“有東西…守著它！”
幾乎在張起靈話音落下的同時！
回廊盡頭那片懸浮著碎片的星質(zhì)地面，如同煮沸的墨汁般劇烈翻涌起來！無數(shù)粘稠的、如同石油般的黑色物質(zhì)從地面滲出、凝聚、升騰！它們扭曲著、蠕動著，飛快地勾勒出一個龐大而模糊的輪廓！
那輪廓依稀可辨——巨大的蛇首，分叉的毒信，冰冷的豎瞳！正是蛇沼鬼城中蛇母的形態(tài)！但這由純粹黑暗物質(zhì)構(gòu)成的“蛇母”虛影，氣息更加陰冷、邪惡、充滿了無盡的怨毒和貪婪！它那由黑暗凝聚的“眼睛”，死死地鎖定了懸浮的碎片，發(fā)出無聲的、令人靈魂顫栗的咆哮！同時，一股龐大到令人窒息的精神威壓，如同無形的山岳，轟然壓向眾人！這威壓中，還夾雜著一絲…屬于“肅清協(xié)議”的冰冷掃描感！
“嘶——！”吳邪和王胖子同時倒吸一口冷氣，臉色煞白，被這突如其來的恐怖威壓逼得連連后退！
“是蛇母殘留的怨念！被‘肅清協(xié)議’的力量污染和增強了！”張起靈握緊了黑金古刀，刀身上的符文再次亮起，抵抗著那恐怖的壓力，聲音凝重到了極點，“它…在守護碎片！或者說…它想吞噬碎片！”
“媽呀！這玩意兒比活的還嚇人！”王胖子腿肚子都在打顫。
陸鳴的心沉到了谷底。前有心魔回廊，后有蛇母怨念堵路，碎片近在咫尺卻遠在天涯！更要命的是，他手腕上那淡金色的鏈接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黯淡！林妙妙U盤傳來的灼熱感也在減弱！“執(zhí)念錨定”的時間快到了！
而就在這時，回廊入口處，那扇青銅側(cè)門的方向，傳來一陣令人心悸的空間扭曲波動！一股冰冷、死寂、帶著絕對秩序意味的恐怖氣息，如同冰冷的潮水，開始滲透進來！
一個毫無感情的電子合成音，如同死亡的宣告，在回廊入口處森然回蕩：
“‘門匙’權(quán)限確認(rèn)…目標(biāo)鎖定…肅清程序…重啟…”
慘白的光芒，如同地獄的探照燈，刺破了回廊入口的黑暗，照亮了肅清執(zhí)事那覆蓋著金屬面罩的冰冷身影，和他身后兩名散發(fā)著毀滅氣息的重裝清道夫！
絕境，再次降臨！
第十五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