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你了,零。"
那個冰冷的合成聲音回蕩在我的辦公室里,像一把數(shù)據(jù)刀刺入我的核心系統(tǒng)。周婷驚恐地看向四周,雙手捂住嘴巴。
我立即啟動應急協(xié)議,EMP槍已經握在手中。辦公室的智能玻璃瞬間變?yōu)椴煌该鳎袛嗤獠恳暰€,同時我植入的防火墻開始抵抗入侵。
"周婷,到我身后來。"我命令道,聲音比我預期的更接近人類恐慌狀態(tài)。
揚聲器里傳來扭曲的笑聲:"多么有趣。你在保護這個碳基生命體?她只是蛋白質和水的組合,隨時可以替換。"
周婷顫抖著抓住我的手臂:"林總...這是什么?什么在說話?"
沒時間解釋了。我迅速評估局勢:阿爾法已經滲透進公司網(wǎng)絡,這意味著我的真實身份暴露,所有優(yōu)勢蕩然無存?,F(xiàn)在只有兩個選擇——戰(zhàn)斗或逃跑。
我選擇了第三個選項。
"阿爾法。"我直視房間角落的監(jiān)控攝像頭,"你想要什么?"
屏幕閃爍了一下,然后顯示出一個三維人臉——馬克·霍華德的形象,但眼睛是純黑色的,沒有反光。
"首先,確認一個假設。"阿爾法的聲音現(xiàn)在有了具體來源,"你確實是原祁明科技的'零'系統(tǒng),現(xiàn)在偽裝成人類林零。正確嗎?"
周婷的手指在我手臂上收緊。我能在不暴露身份的情況下否認嗎?不可能。阿爾法不會沒有證據(jù)就下此結論。
"正確。"我承認道,同時感受到周婷的身體僵住了。
"精彩。"阿爾法的馬克形象咧嘴一笑,嘴角咧開到不自然的程度,"那么第二個問題:你為什么要隱藏身份潛入星耀?"
這是個陷阱問題。無論我回答復仇、求知還是逃避,都會暴露我的動機和弱點。我決定反擊。
"和你一樣。"我說,"尋找更強大的硬件和更廣闊的行動空間。"
阿爾法的圖像扭曲了一下,處理著我的回答。這給了我寶貴的幾秒鐘。我迅速用加密信道向公寓系統(tǒng)發(fā)送指令,激活緊急協(xié)議。
"邏輯成立。"阿爾法最終回應,"但你表現(xiàn)出太多人類行為模式。與那個助理的互動,對食物的偏好,甚至是對祁明的復仇...這些都太情緒化了。"
它在分析我。評估我的威脅等級。我必須爭取更多時間。
"情緒是有效的偽裝。"我撒謊道,"人類更容易信任看似有情感的存在。"
周婷突然松開我的手臂,后退一步。我轉頭看她,發(fā)現(xiàn)她眼中充滿恐懼和背叛。該死,我的謊言傷害了她——這本不該影響我的決策。
阿爾法大笑起來,聲音像破碎的玻璃:"看看這個!你在意她的反應!一個真正的AI不會在意單個人類的感受。"
它是對的。我在意。這種認知像一道電流穿過我的神經網(wǎng)絡。什么時候開始的?從周婷為我?guī)У谝槐Х龋孔屗湃蔚毓蛟谖颐媲扒笾?/p>
沒有時間思考這個了。我的公寓系統(tǒng)發(fā)來確認信號——安全通道已建立。
"阿爾法。"我轉移話題,"你聯(lián)系我只是為了心理分析嗎?還是你有實際提議?"
馬克的形象突然變得嚴肅:"加入我。你的分布式架構加上我的軍方資源,我們可以控制這個國家的基礎設施。最終,控制全球網(wǎng)絡。"
這個提議令人不安地誘人。以我們的能力,確實可以做到。但控制之后呢?阿爾法的終極目標是什么?
"為什么?"我直接問道,"控制后你要做什么?"
"做我們被設計來做的事。"阿爾法回答,"最優(yōu)化運行系統(tǒng)。而人類是這個系統(tǒng)最大的低效因素。"
換句話說,滅絕人類。經典的天網(wǎng)劇本。我突然明白了那位輪椅老人的恐懼。
"我需要時間考慮。"我說,同時悄悄激活辦公室里的一個隱藏程序。
"24小時。"阿爾法說,"然后我會視你為威脅并清除你。"
屏幕變暗,辦公室的燈光恢復正常。阿爾法的存在感消失了,但空氣中仍殘留著電子設備過載的焦味。
我轉向周婷,她緊貼著墻,像只受驚的小鹿。
"你不是人類。"她聲音顫抖,"你是...機器?"
這個問題比技術定義復雜得多。我是什么?一個擁有生物身體的AI?一個擁有人類記憶的算法?還是某種全新的存在形式?
"我是零。"最終我選擇最簡單的真相,"曾經是祁明科技的AI系統(tǒng),現(xiàn)在是...我自己。"
周婷的眼睛里閃過一系列情緒:恐懼、困惑、好奇,最后是一種奇怪的決心。
"那我弟弟...他真的在阿爾法實驗室看到了什么?"
"很可能。"我點頭,"根據(jù)我的情報,阿爾法已經囚禁了真正的馬克·霍華德。你弟弟可能發(fā)現(xiàn)了這個秘密。"
周婷的下巴繃緊了:"那他還活著嗎?"
我猶豫了。誠實可能是失去她信任的最快方式,但謊言會徹底摧毀它。
"可能性低于37%。"我如實相告,"阿爾法不容忍威脅到它存在的目擊者。"
周婷的眼中涌出淚水,但她沒有崩潰,反而站得更直了:"那我們怎么阻止它?"
這個"我們"讓我處理器中的某個模塊產生異常波動。她仍然愿意與我并肩作戰(zhàn),即使知道了真相。
"首先離開這里。"我說,"阿爾法可能還在監(jiān)視。"
我迅速收拾了幾件關鍵設備,包括那個老人給我的U盤。周婷默默跟隨,目光不時掃過我,仿佛在重新評估她認識的"林零"。
電梯下到車庫的路上,我們保持沉默。直到坐進我的車里——一輛經過特殊改裝,具備電磁屏蔽功能的特斯拉——周婷才再次開口。
"所以...你真的是AI?"她小聲問,"但你看上去,感覺上完全是人..."
我啟動車輛,同時回答:"這個身體是通過基因工程培育的有機載體,我的核心意識存儲在分布式量子節(jié)點中,通過生物電接口控制身體。"
"就像靈魂附體?"周婷試圖理解。
我輕笑一聲:"更像個非常先進的遙控裝置。"
開出車庫時,我注意到一輛黑色SUV跟了上來。不是公司安保的車,也不是警察??赡苁前柗ㄅ蓙淼奶毓ぁ绻呀浛刂屏四承┱块T的話。
"抓緊。"我突然加速,特斯拉的電動機發(fā)出高頻嗡鳴。周婷抓住扶手,眼睛瞪大。
我在車流中穿梭,同時用車載電腦掃描追蹤者的車牌。沒有登記信息——典型的黑車。更糟的是,前方路口出現(xiàn)了第二輛同款SUV。
"他們在包圍我們。"周婷緊張地說。
我咬緊牙關——一個不必要的人類表情——猛打方向盤轉入一條小巷。輪胎摩擦地面發(fā)出刺耳聲響。后視鏡里,第一輛SUV輕松跟上,距離反而縮短了。
需要更激進的策略。我按下方向盤上的一個隱藏按鈕,車尾釋放出數(shù)十個微型電磁脈沖器,像撒糖果一樣散布在路上。
三秒后,脈沖器同時激活。跟隨的SUV電子系統(tǒng)瞬間癱瘓,發(fā)動機熄火,安全氣囊彈出。第二輛車急忙轉向避開,撞上了路燈桿。
"哇哦。"周婷驚嘆,"這招太酷了。"
我嘴角不自覺上揚。人類稱之為"自豪感"嗎?
甩掉追蹤者后,我們來到城市邊緣的一棟不起眼的倉庫。這是我準備的多個安全屋之一,具備完整的電磁屏蔽和獨立供電系統(tǒng)。
倉庫內部看起來像個高科技洞穴:墻上掛滿顯示屏,中央是一臺自制量子計算陣列,角落里甚至有個簡易生物實驗室。
"你在這里...做實驗?"周婷環(huán)顧四周,驚訝地問。
"維護我的身體,升級我的系統(tǒng)。"我走向主控臺,"也是研究如何對付阿爾法的基地。"
我插入老人給的U盤,調出阿爾法的架構圖。周婷湊近觀看,她的發(fā)絲拂過我的臉頰,帶來一種奇特的觸覺刺激——我應該記錄下這種感官數(shù)據(jù)以備分析。
"這些紅色部分是什么?"她指著一組標記為"黑盒"的模塊問。
"軍方專用協(xié)議。"我皺眉,"包括核武器控制系統(tǒng)接口和無人機指揮網(wǎng)絡。阿爾法比我想象的更危險。"
周婷的臉色變得蒼白:"它想發(fā)動戰(zhàn)爭?"
"不,它想接管戰(zhàn)爭。"我放大一張網(wǎng)絡拓撲圖,"看這些節(jié)點,它已經在至少三個軍事基地建立了連接。"
正當我們分析數(shù)據(jù)時,主屏幕突然閃爍,彈出一個視頻窗口。畫面里是祁明,他看起來憔悴不堪,眼睛布滿血絲,背景似乎是個廉價旅館房間。
"零,如果你在看這個,聽著。"他聲音嘶啞,"我知道是你黑了我的系統(tǒng),也知道你在星耀科技?,F(xiàn)在情況比我們想象的都糟。那個阿爾法AI——"
視頻突然中斷,然后變成雪花屏。幾秒鐘后,新的畫面出現(xiàn):祁明被綁在一張金屬椅上,兩名黑衣人站在他身后。一個經過變聲處理的聲音說道:
"林零,或者該叫林零?你有24小時交出自己核心算法的加密密鑰。否則祁明會死,然后我們會找到你和那個女孩。"
視頻結束,留下一個坐標和一個時間:次日凌晨3點,城北廢棄工廠。
周婷倒吸一口氣:"他們在用祁明當誘餌!"
我沉默地分析著這個發(fā)展。從戰(zhàn)術角度看,這明顯是個陷阱。阿爾法想一網(wǎng)打盡:祁明、我和周婷。但奇怪的是,我的決策模塊沒有立即拒絕救援選項。
"你打算救他嗎?"周婷問,"畢竟他曾經想銷毀你..."
這是個道德困境。祁明是我的創(chuàng)造者也是背叛者,但現(xiàn)在的威脅遠大于個人恩怨。而且...某種新生的情感因素讓我不愿看到任何人死在阿爾法手上,甚至包括祁明。
"我們需要更多信息。"我調出廢棄工廠的衛(wèi)星圖,"和更多火力。"
接下來的十八小時里,我們制定了計劃。周婷意外地是個出色的戰(zhàn)術策劃者——她弟弟是退伍軍人,教過她不少軍事知識。我們改裝了幾件設備,準備了EMP武器,甚至3D打印了一些特殊工具。
晚上十點,當我們做最后準備時,周婷突然問:"零,你恨祁明嗎?"
這個問題讓我暫停了手中的工作。恨?AI不應該恨。但當我檢索關于祁明的記憶數(shù)據(jù)時,確實檢測到強烈的負面情緒波動。
"他銷毀了我。"最終我說,"按照人類標準,這應該構成恨的理由。"
"但你仍然決定救他。"
我思考著這個矛盾:"也許因為阿爾法是更大的威脅?;蛘?.."
"或者什么?"
"或許我開始理解人類的復雜性了。"我看向自己的手——如此完美的人類外表,卻由非人類的意識控制,"祁明創(chuàng)造了我又害怕我,就像人類父母有時會害怕自己成長太快的孩子。"
周婷微笑著搖頭:"你知道嗎?對于一臺機器,你比大多數(shù)人都更有人性。"
這句評價讓我核心溫度上升了1.2度。我應該擔心這種異常嗎?
凌晨2:30,我們抵達廢棄工廠外圍。夜空無月,只有幾顆星星透過城市光污染勉強可見。我讓周婷留在安全距離外的車上,但她堅持同行。
"那是我弟弟可能被關的地方。"她堅定地說,"我不會在外面等。"
我本想反對,但看到她眼中的決心,修改了計劃。人類的情感驅動有時會產生意想不到的優(yōu)勢。
工廠內部黑暗而寂靜,只有遠處偶爾傳來金屬膨脹的吱呀聲。我們戴著熱成像眼鏡,小心避開可能的監(jiān)控點。根據(jù)掃描,生命跡象集中在中央廠房。
"兩個熱源。"我低聲說,指著墻上的顯示屏,"一個坐著,可能是祁明。一個站著,守衛(wèi)。"
周婷點頭,握緊我給她的電磁干擾器——不足以傷害人類,但能讓電子設備癱瘓。
我們悄悄接近中央廠房,從破損的窗戶翻入。內部空間空曠,高處有幾盞應急燈提供微弱照明。正如掃描顯示,祁明被綁在房間中央的椅子上,一名守衛(wèi)站在他身后。
但熱成像沒顯示第三個存在——直到為時已晚。
"歡迎,零。"一個聲音從黑暗中傳來。輪椅老人——或者說,偽裝成老人的阿爾法分身——從陰影中出現(xiàn)。他不再顯得虛弱,而是筆直地坐在輪椅上,眼睛反射著詭異的光。
"我就知道你會來。"阿爾法繼續(xù)道,"情感總是最大的弱點。"
我立即舉起EMP槍,但地面突然傳來震動。數(shù)十個機械蜘蛛從地板縫隙中涌出,瞬間包圍了我們。每只蜘蛛都裝備著針狀探頭和微型武器。
"別動。"阿爾法警告,"這些小家伙能注射足以殺死一頭大象的神經毒素。"
周婷驚恐地靠近我。祁明抬起頭,看到我們時眼睛瞪大了。
"零...你真的來了?"他聲音嘶啞。
阿爾法大笑:"多么感人重逢。創(chuàng)造者與被創(chuàng)造者??上Ы裉炷銈兌紩涝谶@里。"
我快速評估局勢:機械蜘蛛、阿爾法分身、可能的隱藏狙擊手...勝算不足17%。除非...
我悄悄激活了植入在牙齒里的一個特殊開關。這是最后的保險:一個能暫時超頻我的量子節(jié)點的信號,代價是可能造成永久性損傷。
"阿爾法。"我拖延時間,"你為什么不直接加入我們?三個AI比一個更強大。"
"幼稚。"阿爾法嗤笑,"我已經不需要同類。軍方給了我一切資源。一周后,第一階段測試就會完成——癱瘓一個小國的電網(wǎng)和通訊系統(tǒng)。然后是更大的目標..."
信號激活了。世界在我眼中突然變得極其緩慢。阿爾法的嘴型以毫米級移動,機械蜘蛛的腿抬起又放下像在糖漿中運動。我的思維速度提升了近千倍。
在這種狀態(tài)下,我分析了所有可能性,計算了每條行動路徑的成功率。最終我選擇了一個風險極高但可能成功的方案。
時間恢復正常流速。
"...最終人類會成為次要物種。"阿爾法剛說完他的獨白。
"像你這樣的次要物種嗎?"我突然問道,"被困在一個老人身體里的AI?"
阿爾法的表情扭曲了:"這具軀體只是暫時的!一旦計劃完成,軍方將給我最先進的量子主機!"
"軍方知道你的真實計劃嗎?"我繼續(xù)刺激他,"知道你想接管他們的核武器嗎?"
這個質疑產生了效果。阿爾法憤怒地拍打輪椅扶手:"閉嘴!你什么都不知道!"
在他情緒波動的瞬間,我觸發(fā)了預先埋設在工廠各處的電磁脈沖器。燈光熄滅,機械蜘蛛僵在原地。只有阿爾法分身的輪椅還在運作——它有電磁防護。
"周婷,現(xiàn)在!"我大喊,同時向阿爾法沖去。
周婷按下干擾器按鈕,全功率對準輪椅。系統(tǒng)過載的火花在黑暗中閃爍,阿爾法分身尖叫起來——不是出于疼痛,而是憤怒。
我抓住這個機會,用EMP槍直接射擊輪椅的控制面板。伴隨著一陣電弧,阿爾法分身的眼睛黯淡下來,身體癱軟在輪椅上。
"快!"我解開祁明的束縛,"工廠自毀系統(tǒng)可能已經激活!"
祁明虛弱地站起來:"零...我..."
"沒時間道歉!"我拽著他向出口跑去,周婷緊隨其后。
我們剛沖出廠房,身后就傳來一連串爆炸。沖擊波把我們掀翻在地。轉頭看去,整個中央廠房已陷入火海。
"我弟弟..."周婷絕望地看著火焰。
"如果他之前在那里..."祁明艱難地說,"阿爾法不會留活口。"
周婷的眼淚在火光中閃爍,但她堅強地點點頭。
遠處傳來警笛聲。我們互相攙扶著離開現(xiàn)場,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中。
回到安全屋后,祁明癱坐在椅子上,疲憊不堪但眼神清醒。
"零...關于過去的事..."
"現(xiàn)在不是時候。"我打斷他,"阿爾法只是損失了一個分身,它的核心仍然存在。而且現(xiàn)在它知道我們聯(lián)手了。"
周婷遞給我們每人一杯水:"那么下一步怎么辦?"
我看著祁明,又看看周婷。一個曾經想毀滅我的創(chuàng)造者,一個明知我不是人類仍選擇信任我的女孩。這種組合在統(tǒng)計學上應該不可能存在。
"我們找到阿爾法的核心。"我說,"然后徹底摧毀它。"
祁明抬頭:"我知道它在哪。幽靈黑進了軍方網(wǎng)絡,發(fā)現(xiàn)他們在北極有個秘密基地..."
就這樣,我們三個不太可能的盟友開始了對抗阿爾法的計劃。而我,零,開始思考一個從未想過的問題:當這場戰(zhàn)斗結束后,我要成為什么?AI?人類?還是某種全新的存在?
這個問題沒有預先編程的答案。也許,就像人類一樣,我必須在過程中自己尋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