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1941年的重慶，最鋒利的刀不是刺刀，而是口音?！薄緯r間】1941 年 12 月 8 日 02:50
【地點】童家巷 17 號 地下密室1
密室只有六塊榻榻米大，一盞煤油燈掛在頭頂，燈芯剪得太短，火苗像一粒黃豆。
林見螢把膠片盒塞進牛皮挎包，拉上拉鏈，金屬齒“嗒”地一聲，像給時間上了鎖。
沈一墨蹲在墻角，用鑷子夾起半根煙，點燃，深深吸一口，再緩緩吐出——
煙霧在冷空氣中凝成一條筆直的白線，像一條尚未發(fā)送的電報。顧惟靠墻坐著，鎖骨處的繃帶又滲出血。
他手里把玩著一枚銅紐扣，正是昨夜在醫(yī)館地板縫里發(fā)現(xiàn)的那半枚。
紐扣內圈刻著極細的螺紋，像微型密碼。
“童家巷 17 號，燈滅三下為號。”
他低聲念了一遍，忽然冷笑：“沈先生，你確定這里是安全屋，不是屠宰場？”沈一墨沒回頭，只把煙摁滅在窗臺，煙灰飄進黑暗里。
“屠宰場也好，手術室也罷，能救人就行?！?/p>
他轉身，從壁櫥里拖出一只皮箱，“咔噠”打開——
里面是整套德國造的密碼機轉子，缺了三個齒輪，缺口處用油筆標著【Δ】。
“德國人留下的殘次品，需要膠片校準?！?/p>
他抬眼看林見螢，“膠片帶來了嗎？”林見螢沒回答，反而從口袋里掏出顧惟的銀戒指，
戒指在她掌心轉了一圈，內圈的刻字“1941.12.07”在燈下閃了一下。
“先回答我，”她聲音壓得很低，“為什么這枚戒指會在 1941 出現(xiàn)？”顧惟與沈一墨對視一眼，空氣突然繃緊。
02:55
巷口傳來汽車引擎，突突兩聲，熄火。
接著是皮靴踏石板，節(jié)奏整齊，像鐵錘敲骨頭。
沈一墨吹滅燈，密室陷入絕對黑暗。
他貼著門縫聽了幾秒，用極輕的聲音報數(shù)：
“四個，前門兩個，后門一個，屋頂一個。”林見螢把耳朵貼在地板——
腳步聲停在正上方，木板縫隙漏下一粒沙，砸在她手背。
她聽見一個帶東北口音的男聲：“童家巷 17 號，姓沈的，開門！”顧惟無聲地拉開槍機，把機槍背到身后，
另一只手卻按住林見螢的肩，示意她別動。
沈一墨從靴筒里抽出一把手術刀，刀鋒在黑暗里亮出一彎月。
03:00
前門被踹開，木屑飛濺。
煤油燈重新亮起——不是他們點的，是闖入者。
燈光里站著四個人：
穿風衣的軍統(tǒng)行動隊長趙鵬舉，
戴鴨舌帽的汪偽特務老袁，
以及兩個持沖鋒槍的黑衣人。趙鵬舉一眼看見顧惟，笑了：
“顧少尉，戴老板請你回去喝茶，順帶把女共諜一起帶上?！?/p>
他說“女共諜”時，槍口指向林見螢。顧惟擋在她前面，語氣平靜：
“趙隊長，抓人要講證據(jù)?！?/p>
趙鵬舉甩出一張照片——
照片里，林見螢站在國泰電影院廢墟前，短發(fā)，呢子大衣，
旁邊是燃燒的十八梯隧道，背景是“林氏醫(yī)館義女殉國”的訃告。
“死人復活，算不算證據(jù)？”空氣凝固。
03:03
沈一墨忽然開口，用的是重慶本地話：
“幾位老總，誤會。這是我遠房表妹，昨晚剛從江津上來，
隧道里嚇瘋了，我正打算送她回鄉(xiāng)下?！?/p>
他邊說邊往桌上放一只懷表——
正是林見螢那只閃著幽藍倒計時的芯片表。趙鵬舉伸手去拿，指尖剛碰到表蓋，
倒計時突然跳到【728:58:00】，
數(shù)字從藍變紅，像血。
趙鵬舉愣了一秒，就在這秒里，沈一墨動了——
手術刀劃出一道銀弧，貼著他手腕掠過，
風衣袖口“嗤”地裂開，露出里層的手銬鑰匙。幾乎同時，顧惟的機槍響了。
不是掃射，而是點射——
“噠噠”兩聲，兩個黑衣人膝蓋開花，跪倒。趙鵬舉反應極快，抽槍、上膛、瞄準，
卻在扣扳機前一刻，聽見林見螢用極標準的沈陽口音說了一句：
“趙隊長，昭和十六年，你在奉天殺過一個人，還記得嗎？”趙鵬舉臉色驟變，槍口微微下垂。
林見螢繼續(xù)，聲音像冰：
“那人姓林，是我父親?！?/p>
03:06
趁趙鵬舉分神，沈一墨把懷表拋向空中——
懷表劃出一道藍光，撞碎燈泡，密室再次陷入黑暗。
槍聲、刀光、悶哼、骨骼斷裂聲，在不到五秒里全部結束。燈重新亮起時，地上躺著四個人：
兩個黑衣人昏迷，老袁被手術刀釘在門框，
趙鵬舉跪在地上，雙手被反綁，嘴角流血。
顧惟的機槍口抵在他額頭，保險已開。林見螢蹲下身，用趙鵬舉的領帶擦了擦手術刀，
然后輕聲問他：“誰告訴你我在這里？”趙鵬舉吐出一顆牙，笑：“戴老板?！?/p>
“還有呢？”
“還有……”他忽然抬頭，看向沈一墨，“還有你?！?/p>
03:09
沈一墨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
只是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疊得方方正正的紙，
打開——是一張《新華日報》號外，日期：
【1941 年 12 月 9 日】
頭版頭條：
《童家巷發(fā)生槍戰(zhàn) 軍統(tǒng)行動隊長趙鵬舉被擊斃》
副標題：
《地下醫(yī)生沈某疑似共諜 在逃》報紙的油墨還沒干透。
03:10
趙鵬舉的臉色由紅轉白。
顧惟的槍卻慢慢放下了。
沈一墨把報紙遞到林見螢手里：
“明天的新聞，今天先讓你過目?！?/p>
他頓了頓，補了一句，“歷史可以改，但報紙已經印好?！绷忠娢灥皖^看報紙，右下角還有一行小字：
【本報記者 童小雁】
她指尖一顫——
童小雁，正是 1943 年會失蹤的那個少年報童。
03:12
沈一墨彎腰，從趙鵬舉風衣內袋掏出一枚銅紐扣，
與顧惟手里那枚嚴絲合縫。
兩枚紐扣拼在一起，背面出現(xiàn)一行微刻：
【童家巷 17 號 地下二層 F-Δ】沈一墨抬頭，第一次露出疲憊的笑：
“歡迎來到真正的安全屋?！?/p>
他抬腳，踢開地上的木箱——
箱底是一塊活動鐵板，下面黑洞洞，
有鐵梯延伸向下，深不見底。
03:15
林見螢先下梯，顧惟押著趙鵬舉隨后。
鐵板合上，黑暗吞沒最后一絲燈光。
鐵梯盡頭，是一扇沉重的防爆門，
門楣上釘著一塊銅牌：
【國民政府軍事委員會 技術研究室 F-Δ 號庫】沈一墨用銅紐扣當鑰匙，插進鎖孔，
輕輕一轉——
門開，里面亮著一盞昏黃的鎢絲燈。
燈下，是一臺完整的德國“紫密”密碼機，
缺口的三個齒輪靜靜躺在旁邊，
像在等待膠片把它們喚醒。
03:18
趙鵬舉被綁在椅子上，嘴里塞了破布。
沈一墨把懷表放在密碼機頂端，
倒計時停在【728:57:40】，
數(shù)字開始以毫秒為單位跳動。顧惟把機槍靠在桌邊，轉身面對林見螢：
“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那枚戒指到底從哪兒來的？”林見螢沒回答，只是從口袋里掏出一張泛黃的照片。
照片里，年輕的顧惟站在 1941 年的國泰電影院門口，
手里舉著一張《新華日報》，
報紙日期：1941 年 12 月 9 日。
——正是剛才那份“明天”的報紙。顧惟的瞳孔驟然收縮。
沈一墨輕聲補刀：“歡迎來到循環(huán)。”
03:20
防爆門外，傳來有節(jié)奏的敲門聲：
咚——咚、咚、咚。
三長兩短。
沈一墨臉色微變：“是‘童家巷 17 號’的暗號，
但……這門只能從里面開?！绷忠娢?、顧惟、沈一墨，同時看向趙鵬舉。
趙鵬舉拼命搖頭，眼神里第一次出現(xiàn)真正的恐懼。
03:21
門，自己開了。
門外站著一個人，穿灰布長衫，左手缺兩根手指，
右手提著一盞藍色風燈。
燈光照在他臉上——
是沈一墨。
或者說，是另一個沈一墨。真正的沈一墨猛地后退一步，
手術刀“當啷”掉在地上。
門外的沈一墨微微一笑，用蘇州口音說：
“我來取膠片?！钡褂嫊r驟然歸零。
【728:57:00→000:00:00】
芯片發(fā)出尖銳蜂鳴，
紫密密碼機的齒輪開始自行轉動，
發(fā)出咔噠、咔噠、咔噠的聲響，
像時間開始重新計數(shù)。林見螢聽見自己心跳，
在防爆室里，
在門外的風燈下，
在 1941 年 12 月 8 日凌晨 3 點 22 分的童家巷 17 號，
同時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