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棄廠房內(nèi),濃重的血腥味和排泄物的惡臭幾乎凝成實質(zhì),沉甸甸地壓在每一個角落。慘白的燈光下,云晚像一具被抽走了靈魂的破布娃娃,癱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右手詭異地扭曲著,血肉模糊。那塊沾滿血污的真絲手帕蓋在她臉上,隨著她微弱而痛苦的呼吸,輕輕起伏。她已經(jīng)發(fā)不出像樣的聲音,只有喉嚨深處溢出斷斷續(xù)續(xù)、如同瀕死小獸般的嗚咽,每一次抽氣都牽扯著粉碎的手骨,帶來鉆心的劇痛。
巨大的鋼筋籠子里,陳越的處境更加不堪。目睹了云晚被活生生踩碎手骨的酷刑,巨大的恐懼徹底摧毀了他殘存的意志。他癱在籠子一角,身下一片狼藉的污穢,斷腿以一種詭異的角度歪著,僅剩的那只沒被打腫的眼睛瞪得幾乎要裂開,死死盯著靳沉手中的槍口,瞳孔因為極致的恐懼而放大到極致。喉嚨里只能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急促的抽氣聲,涎水混合著血沫從嘴角不受控制地淌下。
靳沉站在籠子前,手中的伯萊塔手槍穩(wěn)穩(wěn)地指著陳越,黑洞洞的槍口散發(fā)著死亡的氣息。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眼神如同萬年寒冰,凍結著一切情緒。他似乎在欣賞陳越此刻的丑態(tài),那瀕臨崩潰的恐懼,對他而言,是最好的祭品。
“陳越?!苯两K于開口,聲音低沉平緩,在這死寂的空間里卻如同驚雷,“知道為什么你還能喘氣嗎?”
陳越的喉嚨劇烈地滾動了一下,卻發(fā)不出任何有意義的聲音,只有恐懼的抽氣聲更加急促。
“因為,”靳沉緩緩移動槍口,冰冷的金屬管最終精準地點在陳越那只完好的眼睛前方,幾乎要碰到他顫抖的眼皮,“有些答案,只有從你嘴里吐出來,才夠味。”他的手指,輕輕搭在了扳機上。
細微的金屬摩擦聲,如同死神鐮刀劃破空氣的聲音,讓陳越全身的血液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他猛地閉上眼睛,身體篩糠般抖成一團。
“看著我。”靳沉的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命令。
陳越顫抖著,極其艱難地、一點點地重新睜開那只完好的眼睛。對上靳沉那雙深不見底、毫無感情的眸子,他感覺自己像墜入了無底冰淵。
“第一個問題,”靳沉的槍口依舊點在他的眼前,聲音冰冷得像手術刀,“什么時候開始的?”
“什…什么…”陳越的腦子一片空白。
“砰!”
一聲震耳欲聾的槍響!子彈幾乎是擦著陳越的耳朵飛過,狠狠釘入他身后的鋼筋籠柱,濺起幾點刺目的火星!巨大的聲響在封閉的廠房里回蕩,震得人耳膜嗡嗡作響!
“啊——?。。 标愒桨l(fā)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身體猛地一彈,差點暈厥過去!耳朵火辣辣地疼,一股溫熱的液體順著耳廓流了下來。死亡的恐懼如同實質(zhì)的巨手,瞬間扼住了他的喉嚨!
“時間。地點。人物?!苯恋穆曇粢琅f平穩(wěn),如同剛才只是拂去了一?;覊m,但眼神中的冰冷殺意卻濃得化不開。槍口再次穩(wěn)穩(wěn)地指向陳越的眉心。
“說!我說??!”陳越徹底崩潰了,涕淚橫流,語無倫次地嘶喊起來,“三年前!三年前靳沉去M國收購案那次!‘云端’酒店…頂層套房1807!是云晚!是云晚主動找我的!她說她寂寞!說靳沉冷落她!是她勾引我的!藥…藥也是她給我的!她說要玩點刺激的!她怕懷上…才讓我…讓我…”他驚恐地看了一眼地上如同死尸般的云晚,又飛快地看向靳沉,生怕慢一秒子彈就會貫穿自己的頭顱,“孩子…孩子真的是意外!那次之后沒多久她就說她有了!她不敢打!說靳沉會懷疑!她…她想母憑子貴!想用孩子綁住靳家!她…她才是主謀!是她算計好的!靳總!靳總你信我!都是她!都是這個賤人害的!我只是…只是一時糊涂啊靳總!饒命!饒命?。?!”
陳越像倒豆子一樣,把所有責任、所有骯臟的細節(jié),都瘋狂地推到了云晚身上,只求能換取一線生機。
靳沉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波瀾,仿佛陳越控訴的那個處心積慮、歹毒無恥的女人,與他毫無關系。只有握著槍柄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指節(jié)微微泛白。
“第二個問題,”等陳越喊完,靳沉才再次開口,聲音冷得掉冰渣,“除了你,還有誰碰過她?”槍口微微下移,對準了陳越的膝蓋骨。
陳越嚇得魂飛魄散,瘋狂搖頭:“沒有!絕對沒有!靳總!我發(fā)誓!就我!就我一個!她…她雖然賤,但…但膽子小…只敢找我!真的!我不敢騙您!饒了我!求您饒了我!我爸…我爸已經(jīng)那樣了…陳家也完了…您就當我是個屁,把我放了吧!我保證滾得遠遠的!這輩子都不出現(xiàn)在您面前!”他磕頭如搗蒜,額頭重重地磕在冰冷的鋼筋上,發(fā)出咚咚的悶響。
靳沉沒有理會他的哀求,槍口依舊穩(wěn)穩(wěn)地指著他的膝蓋。他的目光,如同兩束冰冷的探照燈,穿透陳越涕淚橫流的丑態(tài),似乎在判斷他話語的真?zhèn)巍?/p>
廠房里只剩下陳越絕望的哭嚎和額頭撞擊鋼筋的悶響,以及地上云晚微弱痛苦的嗚咽。
死寂持續(xù)了十幾秒,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終于,靳沉緩緩移開了對準陳越膝蓋的槍口。
陳越仿佛劫后余生,癱軟下去,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臉上混合著血、淚、汗和污穢,一片狼藉。
然而,靳沉的槍口并沒有放下。他微微偏轉方向,指向了陳越那只完好的、此刻充滿了驚恐和一絲微弱希冀的眼睛。
“最后一個問題,”靳沉的聲音如同地獄的喪鐘,敲打在陳越剛剛升起一絲僥幸的心頭,“看著我,告訴我,看著你兒子被當成野種,看著你爸中風癱在床上,看著你家業(yè)敗盡,看著你自己像條狗一樣關在這里…”
他的語速很慢,每一個字都像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陳越的心臟。
“…爽嗎?”
陳越的瞳孔驟然收縮!那絲微弱的希冀瞬間被巨大的恐懼和怨毒取代!他看著靳沉那雙冰冷到極致、卻又燃燒著某種殘酷快意的眼睛,瞬間明白了!靳沉根本不需要他的答案!靳沉只是在享受他此刻的痛苦!享受他像蛆蟲一樣在絕望中掙扎的姿態(tài)!
“靳沉!我操你祖宗——?。?!”極致的恐懼瞬間轉化為瘋狂的怨毒,陳越用盡全身力氣嘶吼出來,僅剩的眼睛里爆發(fā)出血紅的、想要同歸于盡的瘋狂光芒!
就在他嘶吼出聲的瞬間!
靳沉扣動了扳機!
“砰!!”
槍聲震耳欲聾!比剛才更加干脆、更加爆裂!
子彈精準地射入陳越那只完好的眼睛!巨大的沖擊力讓他的頭顱猛地向后一仰,后腦勺重重撞在冰冷的鋼筋上!紅的、白的、粘稠的液體混合著破碎的眼球組織,瞬間從他炸開的眼窩里噴濺出來!糊滿了小半張臉和籠子的鋼筋!
陳越的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僅剩的那只完好的眼睛還殘留著極致的怨毒和驚恐,死死地瞪著前方,但所有的光芒已經(jīng)迅速熄滅。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短促的、如同破布被撕裂般的“呃嗬”聲,隨即徹底癱軟下去,再也沒有了動靜。只有那炸開的眼窩,還在汩汩地向外冒著溫熱的混合物,順著臉頰滴落在身下的污穢里。
血腥味瞬間濃烈了數(shù)倍!
“呃…”地上,被手帕蓋住臉的云晚似乎被這近在咫尺的槍聲和濃烈的血腥味刺激到,發(fā)出一聲微弱的、如同窒息般的抽氣,身體無意識地痙攣了一下。
靳沉緩緩放下還在冒著淡淡硝煙的槍口。他看也沒看籠子里那具新鮮出爐、死狀凄慘的尸體,仿佛只是隨手碾死了一只蒼蠅。
他轉過身,踱步到云晚身邊,蹲下身。冰冷的目光透過覆蓋在她臉上的、沾染了血污的真絲手帕,似乎能穿透那層薄薄的布料,看到她底下那張因劇痛和恐懼而扭曲的臉。
他伸出手,沒有掀開手帕,而是隔著那層沾滿污穢的布料,用兩根手指,極其緩慢地、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狎昵,輕輕捏住了云晚碎裂右手的手腕。
劇痛讓云晚的身體猛地一顫,發(fā)出一聲壓抑的痛哼。
靳沉感受著指尖傳來的、那脆弱腕骨下微弱而紊亂的脈搏跳動。他的眼神,冰冷依舊,卻又多了一絲奇異的、如同火焰燃盡后的虛無。
“都結束了,晚晚?!彼穆曇艉茌p,輕得像情人間的呢喃,卻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終結一切的冰冷,“該…上路了?!?/p>
他松開手,站起身。對著陰影處微微頷首。
阿梟和幾個黑衣人如同鬼魅般出現(xiàn),迅速而沉默地行動起來。兩個人走向陳越的尸體,粗暴地將他從籠子里拖出來,像拖一條死狗。另兩個人則走向地上的云晚,毫不憐惜地將她架了起來。云晚的右手軟軟地垂著,身體因為劇痛和虛弱完全無法站立,只能任由他們拖拽。
靳沉不再看他們,轉身,率先走向廠房深處那道通往外面碼頭的鐵門。皮鞋踩在沾著血污的水泥地上,發(fā)出單調(diào)而沉重的回響。
廠房外,夜風凜冽,帶著咸腥的海水氣息。一艘中型豪華游艇靜靜地停泊在私人碼頭上,線條流暢,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蟄伏的海獸。艇身上,“蝕骨”兩個冰冷的銀色字母在月光下若隱若現(xiàn)。
阿梟指揮著手下,將如同破麻袋般的云晚和死去的陳越分別拖上甲板。云晚被扔在冰冷的甲板上,海風吹得她破爛的衣物緊貼在身上,帶來刺骨的寒意。她似乎恢復了一絲意識,艱難地睜開腫脹的眼睛,模糊的視線里,只看到靳沉挺拔冷漠的背影,站在船頭,面對著漆黑無垠的大海。
游艇的引擎發(fā)出低沉的轟鳴,緩緩駛離碼頭,劃破平靜的海面,駛向遠方深沉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
夜還很長。大海的深處,才是真正的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