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崗第一天，沒等姜夏把勞動合同捂熱，林越便把七樓的臨時辦公室交接給她，開啟她行政助理的第一個任務--盯裝修。
姜夏沒干過行政，更沒接觸過裝修，她問林越具體工作內(nèi)容和要求，哪知林越還是那句“別被偷家了就行”，凌亂好些天，直到硬裝完成才出一些頭緒。
在林越不定時甩過來的消息中，姜夏漸漸對部門有了一些了解。
林越說的小公司叫南微科技，原本發(fā)展的還不錯，主要為車載導航和穿戴設備提供智能語音服務，最好的時期員工有二百多人。但去年因為被員工在系統(tǒng)里惡意植入語音病毒，導致重大安全事故，賠償甲方經(jīng)濟損失導致公司陷入財務危機。
本來公司還可以勉強維持，哪知老板娘羅微，也是微風科技合伙人，突然與周南風離婚，分走了公司所有流動資金，周南風接連抵押了家里的幾套拆遷房也沒堵上公司的資金缺口，撐到今年夏天，實在維持不下去，才同意了石榴科技的收購條件。周南風和剩下的三十多個員工，全盤被打包加入石榴科技，成立南微項目部，除了原來的智能語音業(yè)務，還將開展汽車智駕系統(tǒng)的研發(fā)。
南微項目部目前只有姜夏一個新人，直管領導是擔著行政主管名號的林越。
林越性格直率大大咧咧，有話直說，有工作直接甩，姜夏很快適應了她的工作節(jié)奏和風格。林越告訴她石榴科技收購南微科技，目標不是要南微科技這家小公司的價值，而是周南風的個人價值。
姜夏整理部門人員資料時看過周南風的背景簡介，他是國外頂尖研究所出來的人工智能方面的專家，有很多高前沿的研究成果，看來搞研究的理工男不善于經(jīng)營公司和婚姻。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绷衷阶猿埃骸拔覀兌际侵芾习宓募仪莺蜕??！?/p>
姜夏問：“我算嗎？”
林越：“當然！沒有周老板，你給誰看門呢？”
“那我算看門...狗...”
“有點難聽哈?！?/p>
“沒事，不被殺了吃肉就行?！?/p>
“你可真可愛，哈哈哈哈哈哈?！?/p>
“自己PUA自己，哈哈哈哈哈......”
掛斷語音，姜夏收起手機，拉著小推車下樓，去負二層行政總庫房搬辦公用品。
之前七樓這一整層是石榴科技的高管獨立辦公室和會議室，由于辦公空間越來越緊張，公司直接將高管辦公室取消，讓高管們自行找地方辦公。目前除了西邊的八個會議室保留下來，其它區(qū)域全被改造成開放式辦公區(qū)域。
從上班第一天起，姜夏身上就沒有干凈過，每天不是盤點裝修材料，就是催改造進度，有時候還要和工頭和工人battle安裝細節(jié)，陳青青每次來找她去食堂吃飯，總嘲笑她像灰里扒拉出來的。因此，她都是穿耐臟的衣服，灰色黑山的衛(wèi)衣衛(wèi)褲，或者穿李亞楠要丟的舊衣服，這層進出的都是裝修人員，相比之下她還是最干凈的那個。
姜夏兩天前收到通知南微科技要搬過來，比預期早一個月，因為周南風沒錢拖欠房租和雜費，被物業(yè)封了公司大門。
姜夏在公司連續(xù)蹲了兩天，盯著工人加班加點安裝辦公桌椅和燈具，以保障項目部搬過來有地方辦公，可幸整個部門只有三十五人，不然她上班第一個月就要累猝死。
小公司剩的人不多，但物品設備卻很多，大卡車拖了三趟還沒拖完，從上午搬到下午，雜亂的物品資料堆滿了工區(qū)，姜夏插不上手，只把她負責的前臺到門廳的區(qū)域收拾的干干凈凈。
前臺柜是寬闊的白色臺面，只放了一臺她辦公用的一體機，很冷清，定制的綠植還沒送到，她去那間臨時辦公室把兩缸花生苗搬過來擺在上面，上面嫩芽綠葉，下面魚兒漫游，給這幾平方的空間添了一些生氣。
花生苗是她無聊時用水和花生泡出來的，原本用塑料盒裝的，哪知十幾顆芽越長越盛；她去市場買玻璃缸，老板又送了她兩條叫不上名字的小魚，拿回來養(yǎng)了兩天就開始甩籽兒，半個月里兩條魚變成了兩缸魚，不知道是她旺它們，還是它們旺她。
她希望南微也旺起來，她不想再陷入失業(yè)的困局。
姜夏來到負二樓行政庫房，按照系統(tǒng)清單上的數(shù)量一一盤點好辦公用品的種類和數(shù)量，找?guī)旃芤藘蓚€大箱子全部裝進去，三十多人的量不算多，碼在小推車上正正好。
大樓六部電梯中有兩部貨梯，現(xiàn)在非人流高峰期，姜夏就沒在意細節(jié)，推著小車進入一部上行的客梯，按下數(shù)字7，然后站到箱子側(cè)邊靜靜等電梯上行。
電梯上到一樓暫停開門，姜夏下意識往后面退了一步，給外面要進來的人挪點地方。
此時外面等電梯的是周南風，他抱著一個敞口的紙箱踏進來，姜夏見他紙箱里堆得要往外掉的文件資料，她連忙伸手扶住箱子，“周總，把箱子摞到車上面，紙質(zhì)資料太沉?！?/p>
周南風一腦門汗，他見是新來的行政，也沒有客氣，把手上的紙箱堆到姜夏的拖車上，“辛苦了。”
姜夏輕輕笑，“不辛苦，順手的事?！?/p>
姜夏入職時間短，和他接觸不多，只今天他搬公司過來才第一次照面，但通過林越，姜夏對這個新老板印象不錯。
周南風退出電梯時，一個高大的身影走過來，他用腿卡住正要合上的電梯門，不客氣的命令：“這玩意兒一并帶上去?！?/p>
姜夏往上看，詫了一秒，這人是黃毛“金主爹地”，他又穿著短袖T恤，精壯的胳膊箍著一個巨大的陶瓷招財貓。
電梯里沒有別人，顯然他的命令是對她說的，但姜夏腦子里殘留那晚的畫面，讓她心下立刻生出反感厭惡，她正在措詞拒絕，周南風卻轉(zhuǎn)身回來，指著堆得比姜夏人還高的箱子，“放不下了，你高抬貴手，抱上去得了?！?/p>
“艸！”黃毛動一下嘴皮。
“人賤嘴也賤！”周南風罵他，“一個瓷器貓，能累死你?！?/p>
外面有人喊周南風，他呸了一聲，匆匆走開了。
黃毛面上沒什么情緒，緊了緊胳膊，抬了抬下巴，示意姜夏讓開。
姜夏擰著眉，在他收腳的那一刻，伸手狂按電梯關門鍵。
“這是客梯，要超重了，你坐旁邊的貨梯吧！”
姜夏說話沒敢抬頭。
黃毛“金主爹地”雖然頭發(fā)顏色非主流，但他氣場壓迫，眼神凌厲，一副不好惹的樣子。
姜夏推車刷卡進門，來不及卸箱子，就被一個尖利的聲音喊過到工區(qū)。
“就給我一張辦公桌嗎？”女人用長長的水晶指甲敲打桌面，“我這些文件放哪兒？還有我這幾盆蘭花怎么擺？大公司辦公環(huán)境這么差嗎？我在那邊可是有單獨辦公室的，這里剛裝修的，甲醛很重吧，這太不人性了。"
姜夏認出這個大波浪紅嘴唇的女人叫楊雯麗，是目前唯一的財務兼出納，林越提醒過她這個女人是個“事兒精”。
姜夏打開手機里的工區(qū)排布圖，跟她解釋：“這一層設計的都是開放式辦公位，目前沒有獨立辦公室，周總辦公位就在那邊，和大家一樣都是一張辦公桌，這是圖紙，你可以看看。”
“如果覺得這里不滿意，可以調(diào)換到靠窗邊的位置，植物可以擺放在落地窗下，陽光也更充足；文件資料可以存放在邊上的儲物柜里，如果不夠用，我可以幫你再調(diào)配一組儲物柜過來?！?/p>
“關于甲醛，我們這里的裝修材料都是環(huán)保材料，辦公桌椅也是從三方公司調(diào)配過來的，是九成新的，不用擔心甲醛超標問題。我每天有檢測工區(qū)空氣質(zhì)量，你要是不放心，可以跟我來查看檢測數(shù)據(jù)，我就在前臺辦公。”
姜夏認真的解決她的問題，并沒有附帶情緒，也沒有賣弄什么。
可楊雯麗聽到耳朵里，就覺得不舒服，“你就是林越招進來的行政妹吧，挺能??！”
姜夏保持禮貌式的微笑，“我叫姜夏?！?/p>
楊雯麗輕蔑的哼笑兩聲，左右轉(zhuǎn)動著辦公椅，使喚道：“從城西搬到城南，累死了，去給我弄杯咖啡過來?！?/p>
楊雯麗的“事兒精”特質(zhì)毫不掩飾，姜夏不想惹她，去前臺找出一次性紙杯和咖啡條，沖了一杯三合一咖啡，拿過來：“這里的茶水間正在裝修中，茶包咖啡沒地方存放，如果你有需要，可以隨時到前臺領?！?/p>
楊雯麗看了眼她手中的咖啡，“我不喝速溶咖啡。”
“公司目前只有這個，抱歉?！?/p>
楊雯麗眼皮都沒抬一下：“你去外面買?！?/p>
“我還有其他工作要做，你如果不想下樓，可以試著點外賣，跟樓下的保安報備一下，看能不能送上樓......”
咖啡有點燙，楊雯麗不接，姜夏把咖啡放在她辦公桌上，手抖了一下，幾滴咖啡灑出來，楊雯麗臉上的不悅呼之欲出。 “怎么？不想干活？讓你去買杯咖啡這么費勁！”
姜夏尬在原地，想說她是行政助理，不是咖啡小妹，可話到嘴邊又說不出口，初來乍到，得罪人不好。
“楊雯麗！”林越忽然從后面冒出來，大聲吼，“欺負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