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肆!”
一聲怒喝驚得供桌上的算盤珠子又掉了兩顆。判官猛地站起來,官帽上的翎羽抖得像篩糠,手里的生死簿“啪”地拍在桌上,震起一層灰——那力道,跟林默前老板拍他績效表時一模一樣。
“區(qū)區(qū)一個陽間猝死的小鬼,也敢妄議地府法度?”判官的胡子氣得直翹,青銅鏡做的老花鏡滑到鼻尖,“我地府規(guī)矩傳了萬年,輪得到你這搞傳銷的來指手畫腳?”
林默沒躲。他在直播間跟黑粉罵架時,比這難聽十倍的話都聽過。
“判官大人,”他撿起地上的算盤珠子,慢悠悠地放在供桌上,“您別急著扣帽子。我問您,您一天審多少案子?”
判官梗著脖子:“一百件!夠多了!”
“不夠。”林默伸手,從判官手里抽過生死簿,翻開最新一頁,指尖點在密密麻麻的名字上,“您看,這頁記錄了昨天的案子,共327件,您只審了100件,剩下的全堆著——就因為您要親自核對每樁罪證,連‘偷了鄰居一根蔥’這種小事都要翻三遍檔案?!?/p>
他突然提高音量,像在直播間喊“家人們注意看這里”:“這叫什么?這叫‘無效忙碌’!用我們陽間的話說,您這是把自己活成了流水線,還非得兼任質檢、打包、發(fā)貨,不累死才怪!”
判官的臉漲成了豬肝色:“你……你懂什么!陰曹地府審案,字字關生死,豈能兒戲?”
“正因為關生死,才不能低效!”林默把生死簿往桌上一攤,從懷里摸出支判官昨天送他的鬼毛筆,蘸了點朱砂就在空白處畫起來,“給您做個‘SWOT分析’——優(yōu)勢,您手里有生死簿,全天下的賬都在這兒;劣勢,流程繁瑣,一個案子要過您手三遍;機會,陽間幾十億人,哪個不關心下輩子投胎?這都是潛在客戶;威脅——”
他突然把筆指向陰氣投影屏,屏上還在循環(huán)播放西天的廣告,“人家西天極樂世界,搞‘快速轉世套餐’,掃碼填信息,三小時直達下輩子,您還在這兒慢悠悠蓋18個章——再這么下去,地府就得破產清算,您這判官都得去給西天看大門!”
最后一句話像根針,精準扎在判官的痛處。林默看見他的手指猛地攥緊了生死簿,指節(jié)發(fā)白——那是被說中心事的模樣,跟他前同事聽說公司要被并購時一個德行。
“你……”判官張了張嘴,想反駁,卻被林默搶了話頭。
“我給您出個主意?!绷帜墓P在紙上飛快地畫著,“搞‘分工協作’。您只負責終審,把‘查罪證’‘填投胎表’這些雜活分給底下的小鬼,給他們定KPI——比如‘每天查50個案子’,完成了獎功德分,完不成扣‘投胎插隊券’。”
他把畫好的流程圖推到判官面前:“您看,用‘漏斗模型’篩一遍,大事小事分開審,效率至少翻三倍。您每天能審300件,還能準時下班喝杯茶——這不比您熬得眼睛發(fā)綠強?”
判官盯著流程圖,老花鏡滑到下巴都沒察覺。圖上用朱砂畫著幾個方框,標著“初審”“復審”“終審”,箭頭畫得清清楚楚,比他看了三百年的卷宗還明白。
旁邊的閻王突然“咳”了一聲,手里的算盤打得震天響,卻沒人聽——他那點小心思,林默門兒清,跟開會時老板假裝看文件,實則偷聽員工吵架一模一樣。
“還有,”林默沒給判官喘息的機會,轉頭看向閻王,“陛下剛才說西天催債?那是因為咱沒搞‘差異化競爭’。他們搞‘快速轉世’,咱就搞‘定制化服務’——想投個好胎?行,填‘功德問卷’,生前做過好事的加分,插隊;想帶著前世記憶投胎?付‘記憶保留費’,明碼標價;甚至可以搞‘仇人查詢服務’,花100冥幣,就告訴你上輩子是誰坑了你,下輩子好報仇——這不比干等著投胎有意思?”
他越說越興奮,唾沫星子濺在供桌上,把那本被雨淋濕的賬本都濺得更濕了:“您把地府當成個公司,投胎是主營業(yè)務,孟婆湯是周邊產品,黑白無常是銷售,判官是質檢——營收、成本、利潤,一算就明白!”
“一派胡言!”判官終于找回了聲音,卻沒剛才那么兇了,“投胎豈能商品化?成何體統!”
“體統不能當飯吃!”林默猛地一拍桌子,供桌上的茶杯跳起來,“您去看看奈何橋,木板都快斷了;看看黑白無常,鎖鏈銹得鎖不上鬼;再看看孟婆,連個新碗都申請不到——這就是您守的體統?”
他的聲音突然低了下去,帶著點直播間里講“打工人辛酸”時的沙?。骸芭泄俅笕?,我生前在陽間打工,老板也總說‘要講奉獻,別談錢’,可到了發(fā)工資那天,他比誰都跑得快。您守著規(guī)矩沒錯,但規(guī)矩要是讓大家伙兒都活不下去了,那就是死規(guī)矩?!?/p>
這話像塊石頭,“咚”地砸在殿里,半天沒回聲。
判官張著嘴,想說什么,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他想起上個月去忘川河巡查,看見幾個小鬼在撿河里漂著的破碗——那是孟婆湯攤掉下去的,孟婆說“湊合用吧,申請新的要等半年”。
閻王突然把算盤一推,站起來時王冠“啪”地掉在地上,露出地中海發(fā)型——他居然沒撿。
“那啥,”閻王搓著手,笑得像個剛拿到投資的創(chuàng)業(yè)者,“小林啊,你剛才說的那個‘定制化服務’……具體怎么定價?”
林默心里一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