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喬腳趾在寬大的拖鞋里蜷了蜷,莫名覺得有些搞笑,“謝謝傅書記?!?/p>
“廚房地磚較涼,是我招待不周。”傅承硯喉結(jié)微動,目光掠過她的耳垂,那朱砂痣紅得有些鮮艷,他越過沈南喬,打開煤氣爐,“我去工作了,蘇然麻煩你了!”
“不麻煩,我是他姐姐。”沈南喬看著他手腕那串香珠,沒想到他竟隨身戴著,“香珠串好用嗎?”
傅承硯順著她的視線看向自己的手腕,“很好,晚上睡眠沉了許多,謝謝?!?/p>
“那就行。”沈南喬點頭,轉(zhuǎn)過身攪動藥湯,只是拖鞋過大讓她險些踉蹌。
傅承硯連忙伸手拉住她站穩(wěn),還未說什么就聽到樓上蘇然的狼哭鬼嚎,“姐,時間到了,你放了我吧!”
“姐,我最親愛的喬喬姐……”
“姐,救我……”
“沈老師,我最愛的沈老師快來救救你可憐的學(xué)生……”
蘇然因為喉嚨發(fā)炎,喊出來的聲音都是嘶啞的。
傅承硯聽得眼角直抽,松開沈南喬的手臂問,“他在你面前總這樣?”
沈南喬笑,將煤氣爐的火關(guān)到最小,“他除了扎針這事不配合,平時里都很乖的。”
乖?
沈南喬竟然說蘇然乖?
想來是沒聽說蘇然在京都讀書時的豐功偉績。
看來沈南喬不知道蘇然是把京都四中校長辦公室砸了才得以轉(zhuǎn)來平江高中的事。
“沈老師——”傅承硯拿出手機,“加個微信,回頭蘇然在學(xué)校有什么事好聯(lián)系我?!?/p>
沈南喬雖然不覺得蘇然在學(xué)校還能有什么事是她處理不了的,但加家長微信這事她也熟練。
傅承硯通過沈南喬的好友申請,就拿著公文包重新出門。
“沈老師,我中午可能趕不回來,麻煩你給蘇然帶個飯?!?/p>
“哦,好!”沈南喬摸摸頭,有點莫名,蘇然是她弟弟,自己照顧他不是應(yīng)當(dāng)?shù)膯幔?/p>
這傅承硯這么客氣?
她甩了甩頭,低頭看向剛剛差點把自己絆倒的巨鞋,安全起見,她還是光著腳好。
行隨心動,她脫掉鞋子,將鞋子放回鞋柜,然后洗干凈手上樓去給蘇然拔針。
蘇然看到沈南喬,眼淚汪汪,“姐,我覺得燒都退了,你看我一身汗?!?/p>
沈南喬拿出酒精棉一邊給他拔針一邊給他消毒。
等針都取下來了才道,“把濕衣服換了,免得著涼?!?/p>
“好!”蘇然乖巧坐起身,“姐,我渴了?!?/p>
沈南喬瞟了他一眼,“我煮的藥快好了,我去倒上來給你喝。”
聽到喝藥,蘇然連忙搖頭,“不用不用,剛剛姐都給我扎針退燒了,這藥不喝也罷!”
“好!”沈南喬站起身,“那我回學(xué)校工作了。”
“?。俊碧K然抓住沈南喬的手,“姐不陪我嗎?”
“我生病了!”他義正言辭。
“那就喝藥?!鄙蚰蠁汤_他的手,“生病就需要喝藥,沒生病就可以不喝藥?!?/p>
“那……那我喝藥……的話,姐還陪我嗎?我想姐姐陪我。”
沈南喬伸手敲了一下他的腦門,“蘇然,你是17歲,不是三歲?!蹦敲创髠€人了,還老撒嬌。
蘇然捂住頭,瞪大眼睛,“姐,你把我敲腦震蕩了,不行了……”
沈南喬笑,又給他一個暴栗。
“喝完藥,姐去給你買菜做飯?!眲倓偹幢淇湛盏模澳愫韲蛋l(fā)炎,姐煮點粥給你吃。”
她早上沒課,又和校長說要去家訪,一時半會也不著急回學(xué)校。
“姐要煮粥給我吃?”蘇然捂著被敲痛的額頭又驚又喜,立刻答應(yīng)喝藥。
“那我喝藥,我喝十碗都行?!鄙蚰蠁毯苌傧聫N,但偶爾會煮的藥膳粥或煲的湯都格外美味,那些聞起來奇奇怪怪的藥材在她的巧手下都可以變成美食。
沈南喬揉了揉他有些凌亂的頭發(fā),笑了。
蘇然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好哄。
沈南喬倒了藥給蘇然喝后,剛剛還有些生龍活虎的蘇然也開始憊懶。
沈南喬給他調(diào)好空調(diào)溫度,“再睡會,我煮好粥叫你起來吃?!?/p>
“嗯!”蘇然抱著空調(diào)被乖乖巧巧地答應(yīng)。
等他再次醒來,喉嚨的干痛感已消失。
沈南喬的醫(yī)術(shù)很好,聽母親說她還考了執(zhí)業(yè)醫(yī)師資格證。
去年她研究生畢業(yè)后就不愿聽繼父的安排待在京都工作,也沒回安和堂當(dāng)中醫(yī),反而跑到平江高中教書。
去年他讀初三,沒法跟著跑。
今年他便使了小手段,心說怎么也得跟來。
畢竟他喬喬姐那么柔弱,現(xiàn)在高中小孩那么熊,他得來保護她……
只是蘇然怎么也沒想到,自己還沒來得及表現(xiàn)一下保護姐姐的能力,就被沈南喬的針釘死在床上不敢動彈。
他姐確實柔弱……除了拿針的時候。
蘇然渾身酸軟,拖下腳步下樓,看著在廚房里忙碌的沈南喬,想起五歲那年剛和母親到沈家的時候。
那時他以為大他十歲的沈南喬肯定也會像堂哥堂姐那樣討厭他欺負他。
可沈南喬沒有,只是對他不親不熱,不冷不淡。
很遙遠,很高不可攀。
是什么時候讓他覺得沈南喬是可以親近的呢……
蘇然想起那個電閃雷鳴的暴雨夜,母親因為工作加班沒有早回家,繼父也在單位值班。
那時他很害怕,想起他親生父親將他鎖在閣樓里的那個晚上也是電閃雷鳴……
他的恐慌,讓他將自己藏進衣柜里,怕被父親發(fā)現(xiàn)……
后來衣柜門被打開,一雙纖細的手將他緊緊抱住,輕聲細語地哄著他入睡……
后來雨停了,天亮了……
那雙纖細的手,那個溫暖的懷抱,那些溫柔的話語都成了他難以磨滅的記憶。
只是她依舊對他不冷不淡,寒暑假回到京都家里,大多數(shù)時間都是在房間里看書。
她喜歡安靜,他就偷偷地看她。
她喜歡看書,他就裝作喜歡看書。
她讀書很厲害,他就努力提高成績……
他……
很想叫她姐姐。
可怕她不應(yīng)。
后來她讓他進她的房間看書,畫畫,有時還送他繪本,送他自己做的小香囊……
每一樣他都珍藏著。
姐姐。
他時常在心里默念著。
后來他想,一個人年幼時遇見的光,會成為畢生追逐的方向。
沈南喬于他,是暴雨夜穿透衣柜縫隙的那道暖光,是無數(shù)個寒夜里偷偷點亮的小橘燈,看似遙遠卻始終溫暖。
如今,她近在咫尺,會給生病的他扎針,會放下工作給他熬藥煮粥……
這樣藏在針?biāo)幚锏臏厝幔谥嘞阒械年P(guān)懷,將“姐姐”二字刻進了他生命的年輪里,成為內(nèi)心深處最柔軟的牽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