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的光映亮了謝晚晴的臉,也凍結(jié)了她眼中最后一絲溫度。
那張照片里,許婉清笑得燦爛奪目,像一朵盛放的牡丹,驕傲地依偎在傅承淵身側(cè)。
而傅景行,那個總是溫和笑著的男人,正站在另一邊,眼神寵溺地看著她。
他們身后的背景,是平安寺那棵三百年的古銀杏,枝繁葉茂,如同她記憶中的模樣。
平安寺。
那是她童年唯一的凈土。
在謝家那個冰冷壓抑的牢籠里,每當(dāng)父母的爭吵和冷暴力讓她喘不過氣時,她就會偷偷跑到那里。
寺里的老方丈會給她一塊甜糯的桂花糕,讓她坐在古銀杏樹下,一坐就是一下午。
那里的風(fēng)是寧靜的,香火是安詳?shù)?,連佛像的眉眼都帶著悲憫。
她曾以為,那是獨屬于她的,無人知曉的庇護所。
可現(xiàn)在,許婉清堂而皇之地站在那里,被她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男人簇?fù)碇?,像個女主人一樣,侵占了她最后一片精神領(lǐng)地。
照片下的配文寫著:“和承淵、景行一起來還愿,心誠則靈?!?/p>
還愿?
謝晚晴的指尖冰涼,幾乎要將手機捏碎。
許婉清求的是什么,她不知道。
但她知道,自己心中的那尊佛,塌了。
被最信任的人,親手推倒。
“晚晴,累了吧?先吃點東西?!备稻靶械穆曇粼谂赃呿懫?,帶著一絲小心翼翼的試探。
謝晚晴抬起頭,面無表情地熄掉手機屏幕。
傅景行手里端著一籠小籠包,熱氣騰騰,可遞到她面前時,她清楚地看到,籠里缺了兩個,邊緣還有一點被筷子夾破的痕跡。
“婉清吃不下了,剩下這些,別浪費?!备稻靶信ψ屪约旱男θ菘雌饋碜匀?。
謝晚晴的目光從那籠殘羹冷炙上移開,落在他臉上,又緩緩轉(zhuǎn)向不遠(yuǎn)處沙發(fā)上閉目養(yǎng)神的傅承淵。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詭異的沉默,兩個男人都回避著她的視線,那份不自在里,混雜著顯而易見的愧疚。
原來他們是知道的。知道這對她不公平,知道這是一種羞辱。
她心中翻涌的苦澀和憤怒,像被一塊巨石死死壓住,連一絲漣漪都透不出來。
她只是平靜地開口,聲音無波無瀾:“不用了,我不餓?!?/p>
傅景行舉著小籠包的手僵在半空,臉上的笑意徹底掛不住了。
這時,傅承淵睜開了眼睛。
他的眼神深邃而復(fù)雜,像一口望不見底的古井,里面沉淀著她看不懂的情緒。
他站起身,一步步走到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陰影,將她完全籠罩。
“晚晴,”他的聲音低沉,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感,“等下的演唱會,婉清的狀態(tài)不太好,嗓子有些啞?!?/p>
謝晚晴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像是在等待一場遲來的審判。
傅承淵頓了頓,似乎在尋找一種不那么傷人的說辭,但最終還是選擇了最直接的方式:“那首《星落》,你替她唱?!?/p>
《星落》。
那是謝晚晴寫給在空難中逝去的父母的歌。
是她用眼淚和思念,一個音符一個音符堆砌起來的墓碑。
這件事,只有傅家兄弟知道。
現(xiàn)在,傅承淵要她躲在幕后,用她最痛徹心扉的歌,去成就許婉清臺前的光芒萬丈。
這一刻,謝晚晴忽然覺得,平安寺被侵占的痛苦,那籠吃剩的小籠包帶來的難堪,都變得微不足道。
沒有什么,比得上眼前這個男人的這句話,更能將她的心剜得鮮血淋漓。
她盯著他,看了很久很久,久到傅承淵都有些不自在地蹙起了眉。
她的眼神里沒有恨,沒有怨,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蕪。
最終,她輕輕扯動了一下嘴角,那笑意比哭更冷。
“這算第二件事了?!?/p>
她只說了這么一句沒頭沒尾的話,然后轉(zhuǎn)過身,沒有絲毫留戀地朝門口走去。
她的背影挺得筆直,每一步都走得異常沉穩(wěn),像是在用盡全身力氣,與某個糾纏了十年的過往,做一場無聲的告別。
門在身后關(guān)上,隔絕了傅家兄弟復(fù)雜的目光。
謝晚晴靠在走廊冰冷的墻壁上,緩緩閉上眼睛。
她沒有去休息室,也沒有離開,只是靜靜地站著。
片刻后,不遠(yuǎn)處許婉清專屬的豪華休息室里,隱隱約約傳來了她嬌柔的笑聲,夾雜著對什么人的輕蔑與不屑。
那聲音不大,卻像一根針,精準(zhǔn)地刺入謝晚晴的耳中。
她停住腳步,慢慢睜開眼,眼底的死寂被一點點燃起的、冰冷的火焰所取代。
她從口袋里拿出手機,屏幕的倒影中,映出一張毫無血色卻異常堅定的臉。
她的手指在屏幕上劃過,沒有撥出任何電話,而是停在了一個紅色的錄音圖標(biāo)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