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世,他是戰(zhàn)敗被俘的將軍,她是敵國和親的郡主。城破那夜,她替他擋下致命一箭,
血染紅了他鎧甲上暗繡的杜鵑。第二世,她是青樓琴師,他是聽曲的落第書生。
她為守清白從高樓墜下,他徒手去接,臂骨碎裂聲淹沒在喧囂里。第三世,他成了她的師父。
她練邪功走火入魔,他散盡畢生修為將魔氣引入自己經(jīng)脈。第四世,她鳳冠霞帔嫁作他人婦。
他隔著送嫁的人潮,在她必經(jīng)的巷口種下滿墻杜鵑花。第五世,她是纏綿病榻的藥罐子。
他剜心頭血做藥引,她卻在那碗藥端來前斷了氣。第六世,她認(rèn)定他害死她全家。
親手將匕首捅進(jìn)他心窩時,他笑著拭去她眼淚:“別哭?!钡谄呤?,
蘇蘅在拍賣行見到那枚血玉杜鵑佩。指尖觸碰的剎那,
前世記憶如冰錐刺入腦?!@一世,商界新貴顧硯舟正隔著人群,靜靜凝視她。
---拍賣廳的水晶吊燈將空氣切割成無數(shù)晃動的菱形光斑,
空氣里浮動著昂貴香水、雪茄和羊絨地毯被踩踏后揚(yáng)起的微塵混合的沉悶氣味。
蘇蘅坐在后排角落,天鵝絨座椅包裹著她,像陷進(jìn)一團(tuán)柔軟的灰色云絮。
她對這場拍賣毫無興趣,不過是陪興致勃勃的閨蜜林薇來湊個熱鬧。
一件件流光溢彩的珠寶、古拙沉凝的瓷器被擺上展臺,又在競價聲浪中易主。
數(shù)字滾動得令人麻木。蘇蘅百無聊賴地翻著印制精美的拍品冊,指尖劃過冰冷的銅版紙,
直到翻到倒數(shù)第二頁。呼吸驟然一窒。頁面上,一枚玉佩的特寫照片攫住了她全部的視線。
玉是極濃烈的赤紅色,仿佛凝固的、半干的血。但真正讓蘇蘅渾身血液瞬間凍結(jié)的,
是它的形狀——一只振翅欲飛的杜鵑鳥。鳥的形態(tài)被雕琢得極其靈動傳神,
每一根羽毛的紋理都清晰可見,鳥喙微張,似乎在發(fā)出無聲的啼鳴。最詭異的是,玉佩中心,
那抹最為深邃濃郁、幾乎接近紫黑的紅色,天然形成了一朵小小的、盛開的杜鵑花輪廓,
嵌在鳥的胸腹位置。血玉杜鵑佩。名字像帶著倒刺的鉤子,
毫無預(yù)兆地鉤穿了蘇蘅混沌的記憶表層。一股冰冷的戰(zhàn)栗順著脊椎急速爬升,
讓她在暖氣充足的拍賣廳里,指尖冰涼?!跋乱患钠?,清代血玉杜鵑佩一枚,材質(zhì)珍罕,
雕工精湛,寓意祥瑞……”拍賣師抑揚(yáng)頓挫的聲音透過麥克風(fēng)傳來,帶著職業(yè)化的煽動性。
玻璃展柜被小心翼翼地推至聚光燈下。那枚血玉在強(qiáng)光照射下,
內(nèi)部仿佛有粘稠的血液在緩慢流淌、涌動,中心那朵杜鵑花更是紅得驚心動魄,
散發(fā)著不祥而妖異的光澤。蘇蘅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撞擊著肋骨,發(fā)出擂鼓般的悶響。
她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著,撥開前面模糊的人影,一步步走向展臺。
周圍的喧囂、林薇詫異的低呼,都像隔著一層厚重的水幕,變得遙遠(yuǎn)而不真切。
她只想靠近一點(diǎn),再看清楚一點(diǎn)。終于站定在展柜前,隔著冰冷的玻璃,
她與那枚血玉杜鵑僅咫尺之遙。那抹濃烈的血色,中心那朵詭異的花,仿佛擁有生命般,
對她發(fā)出無聲的召喚。鬼使神差地,她伸出了手。指尖沒有去碰玻璃柜,
而是帶著一種連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執(zhí)拗,
輕輕點(diǎn)在了展柜上方特意留出的一個供近距離觀察的小小透氣孔邊緣。仿佛這樣,
就能離它更近一些。就在指尖接觸那冰冷金屬邊緣的瞬間——“轟——!”并非真實的聲音,
而是一種靈魂被強(qiáng)行撕裂的劇痛在顱內(nèi)炸開!
無數(shù)破碎的畫面、尖銳的嘶喊、冰冷的觸感、濃重的血腥味……如同決堤的洪水,
裹挾著萬鈞之力,蠻橫地沖垮了她意識的所有堤防,瘋狂地灌入!
* **第一世:** 震耳欲聾的喊殺聲!燃燒的宮殿!冰冷的箭鏃撕裂空氣的尖嘯!
她穿著繁復(fù)的嫁衣,像一只撲火的蝶,決絕地張開雙臂,
擋在那個身陷重圍、渾身浴血的身影前。劇痛從后背貫穿前胸,溫?zé)岬难獓娪慷觯?/p>
染紅了視線。她倒下的瞬間,只看到他那雙驟然睜大的、布滿血絲的眼中,
映著自己飛速消逝的身影,和他玄鐵鎧甲肩頭,
那一小片早已被血浸透、暗繡的杜鵑花紋……意識沉入黑暗前,
一個念頭無比清晰:**別死……*** **第二世:** 脂粉香膩得令人作嘔的閣樓。
樓下是調(diào)笑的狎昵聲。她抱著冰冷的琵琶,一步步退到敞開的雕花木窗邊。
夜風(fēng)卷起她單薄的紗衣。那個總是坐在角落、只點(diǎn)一盞清茶默默聽她彈奏整晚的青衫書生,
此刻正驚恐地仰望著她。她對他凄然一笑,閉上眼,縱身躍下。急速下墜的失重感中,
預(yù)想中堅硬地面的撞擊并未到來,
身體砸進(jìn)了一個帶著墨香和皂角清氣的、并不算強(qiáng)壯的懷抱里。緊接著,
是清晰得令人牙酸的“咔嚓”聲,骨頭斷裂的脆響,以及他喉嚨深處壓抑到極致的痛苦悶哼。
她的眼淚砸在他因劇痛而扭曲、卻依舊死死抱著她的臉上……**為什么接住我?
*** **第三世:** 幽深的山洞,寒氣刺骨。體內(nèi)狂暴的內(nèi)息像失控的野獸,
瘋狂沖撞著經(jīng)脈,要將她撕成碎片。痛!痛不欲生!視線一片血紅。朦朧中,
一只溫暖干燥的手掌抵住了她冰涼的背心。一股沛然溫和、卻又帶著毀滅自身決絕的力量,
強(qiáng)行引導(dǎo)著她體內(nèi)狂暴亂竄的魔氣,逆流而上,沖入那只手掌主人的身體!
她聽見身后傳來一聲極其壓抑的、如同瀕死野獸般的低吼。魔氣被抽離的瞬間,她軟倒下去,
意識模糊的最后一瞥,只看到師父瞬間變得灰白如紙的臉頰,
和嘴角蜿蜒流下的、刺目的黑血……**師父!不要!
*** **第四世:** 震天的鑼鼓嗩吶聲,刺目的紅。她端坐在華麗的花轎里,
沉重的鳳冠壓得她脖頸酸痛。心卻像沉在冰窖里。透過晃動的轎簾縫隙,
她下意識地望向那條熟悉的巷口。沒有熟悉的身影。只有巷口那堵灰撲撲的土墻,一夜之間,
竟開滿了密密匝匝的杜鵑花!大朵大朵,像燃燒的火焰,又像……潑灑的鮮血。
在滿城喜慶的紅綢里,那片濃烈到絕望的杜鵑紅,狠狠地扎進(jìn)她的眼睛,
留下一個永不磨滅的血色烙印……**花……開了?
*** **第五世:** 濃得化不開的藥味。骨頭縫里都滲著寒意。
她蜷縮在冰冷的被褥里,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肺葉生疼。丫鬟紅著眼,
小心翼翼地捧著一只溫?zé)岬那啻赏脒M(jìn)來,聲音帶著哭腔:“小姐,藥熬好了,
快趁熱……” 碗里藥汁的顏色比往日更深,濃稠得近乎墨色,
散發(fā)著一股難以言喻的、奇異的鐵銹腥氣。她勉強(qiáng)撐起身,枯瘦的手伸向藥碗,
指尖剛剛觸碰到溫?zé)岬拇杀凇乜诿偷匾魂噭×曳瓟嚕韲敌忍鹕嫌?!眼前一黑?/p>
所有的力氣瞬間抽離,身體重重砸回冰冷的床榻。意識沉入無邊黑暗前,
鬟撕心裂肺的哭喊……**好苦……不想喝了……*** **第六世:** 沖天的火光!
焦糊的氣味!父母兄長慘死的面容在眼前交替閃現(xiàn)!滔天的恨意燒盡了最后一絲理智!
她握著冰冷的匕首,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幼獸,
沖向那個站在廢墟前、一身玄衣、被火光映照得如同修羅的身影。匕首刺入血肉的感覺,
粘滯而清晰。溫?zé)岬囊后w濺上她的手背、臉頰。她抬起頭,撞進(jìn)他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里。
沒有驚愕,沒有憤怒,只有一片沉靜的、深不見底的哀傷。他抬起手,指尖冰涼,
帶著血的黏膩,輕輕撫上她淚痕斑駁的臉頰,動作溫柔得近乎殘忍,
嘴角甚至還努力牽起一絲微弱的弧度:“別哭……” **是你!是你害的!為什么?!
**“呃啊——!”蘇蘅猛地捂住劇痛的額頭,身體像被抽掉了所有骨頭,軟軟地向后倒去。
冷汗瞬間浸透了她的后背,眼前一片天旋地轉(zhuǎn)的金星亂冒。
那些不屬于她、卻又清晰得如同親歷的畫面和情感,
帶著六世累積的絕望、痛苦、不甘和刻骨銘心的悲傷,在她腦海里瘋狂沖撞、咆哮!“蘅蘅!
你怎么了?別嚇我!” 林薇驚慌失措地扶住她,聲音帶著哭腔。
周圍的人也投來詫異和探尋的目光。蘇蘅臉色慘白如紙,大口地喘著氣,像一條離水的魚。
她死死攥著林薇的手臂,指甲幾乎要嵌進(jìn)對方的皮肉里,目光卻像被磁石吸住一般,
無法從那枚玻璃展柜中的血玉杜鵑上移開半分。那中心濃烈的血色杜鵑花,此刻在她眼中,
仿佛就是六世輪回里,
每一次相遇、每一次錯過、每一次以生命為代價的守護(hù)……所凝結(jié)成的絕望印記!
混亂的視線無意間掃過前排VIP區(qū)。心臟,在那一刻,徹底停止了跳動。一個男人。
隔著攢動的人頭和晃動的光暈,隔著前世今生的滔天血海與徹骨悲涼,他安靜地坐在那里。
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裝,襯得他肩線挺拔。側(cè)臉的線條冷峻而清晰,鼻梁高挺,
下頜線繃緊,透著一股生人勿近的疏離。他的目光,
并未落在展臺上那枚引起蘇蘅靈魂劇震的血玉,而是穿過人群,越過空間,精準(zhǔn)地、沉沉地,
落在了她身上。那眼神,深得像無星無月的寒夜海淵。平靜無波,
卻又仿佛蘊(yùn)含著足以焚毀整個世界的熔巖。沒有驚訝,沒有探尋,
只有一種穿透了漫長時光的、洞悉一切的……沉重悲憫?以及一種刻入骨髓的疲憊。
一種蘇蘅剛剛從那六世輪回碎片中深切體會過的、屬于“他”的疲憊。顧硯舟。
這個名字像一道閃電,瞬間劈開了蘇蘅混亂的記憶。商界新貴,顧氏集團(tuán)神秘的年輕掌舵人,
手段凌厲,背景成謎,崛起速度令人咋舌。財經(jīng)雜志上偶爾捕捉到的他的側(cè)影,
眼神銳利如鷹隼,是絕對的焦點(diǎn)。此刻,這個焦點(diǎn),正隔著前世今生的血海深仇,
無聲地凝視著她。那雙眼睛!蘇蘅的靈魂在尖叫!就是那雙眼睛!第一世城破時,
映著她墜落的驚痛欲絕;第二世她墜樓時,
的無聲悲愴;第五世剜心取血時的孤注一擲;第六世匕首穿心時的沉靜哀傷……七世的輪回,
七世的錯過,七世他無聲的守護(hù)與犧牲……所有的碎片,在這一刻,
在這個叫顧硯舟的男人沉靜如深海的目光里,轟然對撞、拼合!是他!一直是他!
那個她每一世都錯過、都辜負(fù)、甚至親手殺死的人!巨大的眩暈感再次襲來,蘇蘅眼前一黑,
徹底失去了意識。在陷入無邊黑暗的前一秒,她似乎看到顧硯舟平靜無波的眼神里,
終于掠過一絲極其細(xì)微的、如同冰面碎裂般的波動。---消毒水的味道頑固地鉆進(jìn)鼻腔。
蘇蘅眼皮沉重,掙扎了許久,才緩緩睜開。入眼是醫(yī)院病房單調(diào)的白色天花板。
林薇趴在床邊,眼圈紅紅的,顯然是哭過?!稗哭?!你終于醒了!嚇?biāo)牢伊耍?/p>
” 林薇看到她睜眼,立刻撲上來,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哽咽,
“醫(yī)生說你情緒激動加上低血糖暈倒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蘇蘅張了張嘴,
喉嚨干澀發(fā)痛,發(fā)不出聲音。林薇趕緊倒了杯溫水,小心地喂她喝了幾口。
冰涼的水滑過喉嚨,稍稍緩解了那股灼痛感。蘇蘅靠在枕頭上,
目光有些空洞地望著窗外陰沉沉的天。拍賣廳里那驚心動魄的一幕,那枚血玉杜鵑,
還有……顧硯舟那雙穿透靈魂的眼睛,如同烙印,深深地刻在腦海里,揮之不去。那不是夢。
那些記憶碎片帶來的情感沖擊,真實得讓她每一根神經(jīng)都在痛。
“薇……” 她聲音嘶啞地開口,“那枚玉佩……”“哎喲,你還惦記那東西呢!
” 林薇嘆了口氣,一臉后怕,“當(dāng)時你突然暈倒,場面亂糟糟的。那枚血玉杜鵑佩,
被一個神秘買家以天價拍走了。聽說是前排VIP區(qū)的人。” 她頓了一下,壓低聲音,
“有人看到……好像是顧硯舟的人舉的牌?!鳖櫝幹郏∵@個名字像針一樣扎在蘇蘅心上。
她猛地攥緊了被角,指節(jié)泛白。果然是他!他拿走了那枚凝聚著七世血淚與執(zhí)念的信物!
他想做什么?“還有……” 林薇的表情變得有些古怪,湊得更近,聲音壓得更低,
“你住院的費(fèi)用……還有這個單人VIP病房……是顧氏集團(tuán)那邊派人來結(jié)清安排的。
人已經(jīng)走了,就留了個話,說……說顧總希望蘇小姐好好休息?!碧K蘅的心猛地一沉,
隨即涌起一股荒謬絕倫的憤怒。他什么意思?用錢來補(bǔ)償?
用這冰冷的病房來償還那六世的血與命?償還他生生世世被她錯過的孤寂?
一股郁氣堵在胸口,讓她幾乎喘不上氣。身體稍微恢復(fù)了些力氣,蘇蘅不顧林薇的勸阻,
堅持出院。她需要回到自己熟悉的環(huán)境,需要冷靜,需要理清這混亂的一切。然而,
她剛回到租住的小公寓樓下,就看到房東太太一臉歉意地等在門口。“蘇小姐啊,
實在對不起!” 房東太太搓著手,滿臉為難,“這房子……不能租給你了。
有人……有人把整棟樓都買下來了。新房東那邊……要求所有租客月底前搬走。
違約金……會按合同三倍賠給你。實在不好意思??!”晴天霹靂!蘇蘅瞬間僵在原地,
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她剛剛失業(yè),積蓄有限,這個地段和價格的房子是她能負(fù)擔(dān)的極限。
月底前搬走?在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她去哪里找合適的落腳點(diǎn)?
巨大的壓力和連日來的精神沖擊幾乎將她擊垮?!罢l……誰買的?” 蘇蘅的聲音干澀發(fā)顫,
心里卻已經(jīng)有了答案。房東太太眼神躲閃了一下,含糊道:“這個……新房東比較低調(diào),
不太方便透露……唉,蘇小姐,你還是盡快找房子吧……” 說完,幾乎是逃也似的走了。
顧硯舟!一定是他!他買下她棲身的樓,是要將她徹底逼入絕境嗎?報復(fù)她第六世的那一刀?
蘇蘅站在初秋微涼的風(fēng)里,只覺得渾身冰冷,絕望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
渾渾噩噩地回到空蕩蕩的工作室(她之前在一家小型設(shè)計公司做珠寶設(shè)計助理,
公司剛倒閉),看著桌面上散落的廢棄設(shè)計稿,蘇蘅只覺得前路一片黑暗。就在這時,
手機(jī)響了。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她猶豫了一下,接起。“請問是蘇蘅小姐嗎?
” 一個溫和但公事公辦的女聲傳來,“這里是‘溯光’珠寶設(shè)計工作室。
我們在業(yè)內(nèi)看到您之前的一些設(shè)計稿,非常欣賞您的靈氣和獨(dú)特的東方美學(xué)視角。
我們誠摯邀請您加入我們團(tuán)隊,擔(dān)任初級設(shè)計師。薪資待遇是您上一份工作的兩倍。
如果您有興趣,明天上午十點(diǎn)可以來我們工作室面談。地址稍后短信發(fā)給您?!薄八莨狻保?/p>
蘇蘅愣住了。那是業(yè)內(nèi)頂尖的珠寶設(shè)計工作室之一,以大膽前衛(wèi)又融合東方傳統(tǒng)元素著稱,
門檻極高。她的作品……怎么可能入得了他們的眼?這太詭異了!
她幾乎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請問……是誰推薦我的嗎?”電話那頭沉默了兩秒,
才傳來回答:“是顧硯舟,顧總親自推薦的?!迸距?。手機(jī)從蘇蘅無力的手中滑落,
掉在地板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顧硯舟!又是他!他像一張無形的大網(wǎng),
悄無聲息地籠罩了她的生活。打碎她的安穩(wěn)(買樓),
又遞給她一個看似光鮮的誘餌(工作機(jī)會)。他到底想干什么?贖罪?
還是另一種更殘忍的玩弄?蘇蘅靠著冰冷的墻壁,緩緩滑坐在地上。
巨大的疲憊和混亂席卷了她。六世輪回的記憶碎片,第七世顧硯舟那無處不在的影子,
像兩股巨大的漩渦,撕扯著她的靈魂。她該怎么辦?接受這份明顯帶著他烙印的工作?
還是逃離?她想起了拍賣廳里他最后那個眼神。深海般的平靜下,
那絲冰面碎裂般的波動……那里面,似乎不僅僅是悲憫和疲憊,
還有一絲……難以察覺的、小心翼翼的……期待?這個念頭讓她渾身一顫。不,不可能!
她用力甩頭,想把這不切實際的想法甩出去。他是來討債的!是來讓她償還那六世血債的!
接下來的日子,蘇蘅像是在走鋼絲。她拒絕了“溯光”的面試邀請,
那通電話像是燙手的山芋,被她徹底屏蔽。她開始瘋狂地尋找新的住處和工作,
像一只被驚擾的鳥,只想逃離那張名為“顧硯舟”的網(wǎng)。然而,現(xiàn)實冰冷而殘酷。
稍微看得上眼的工作,要么石沉大海,要么在面試最后一關(guān)莫名其妙地失敗??粗械姆孔樱?/p>
不是剛剛被訂走,就是房東臨時變卦。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在她身后,
不動聲色地堵死了每一條她試圖逃離的路。更讓她心力交瘁的是,母親突然病倒了。
多年的慢性病急性發(fā)作,被送進(jìn)了ICU,急需進(jìn)行一場風(fēng)險極高、費(fèi)用昂貴的手術(shù)。
蘇蘅看著繳費(fèi)單上那個觸目驚心的數(shù)字,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她所有的積蓄,不過是杯水車薪。
她守在ICU冰冷的門外,看著母親身上插滿管子的憔悴模樣,
巨大的無助感和絕望感幾乎將她吞噬。六世輪回的苦難仿佛在這一刻疊加,壓得她喘不過氣。
她該怎么辦?向誰求救?深夜,醫(yī)院的走廊空寂無人,只有儀器的滴答聲。
蘇蘅蜷縮在冰冷的塑料椅上,抱著膝蓋,將臉深深埋進(jìn)去。淚水無聲地浸濕了衣襟。
、墜樓、魔氣反噬、滿墻杜鵑、涼透的藥碗、匕首刺入胸膛時他嘴角的笑……還有拍賣廳里,
顧硯舟那雙沉靜注視著她的眼睛。一個近乎瘋狂的念頭,在極度的疲憊和絕望中滋生出來。
她拿出手機(jī),手指顫抖著,在搜索框里輸入“顧硯舟”三個字。
找到顧氏集團(tuán)總部的公開電話。深吸一口氣,仿佛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撥了過去。
電話很快被轉(zhuǎn)接到一個沉穩(wěn)的男聲:“您好,顧氏集團(tuán)總裁辦。
”“我……” 蘇蘅的聲音嘶啞得厲害,帶著濃重的鼻音,“我找顧硯舟……顧總。
我是……蘇蘅?!彪娫捘穷^沉默了幾秒,隨即,
那個沉穩(wěn)的男聲似乎帶上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恭敬:“蘇小姐,請稍等。
”等待的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jì)那么漫長。蘇蘅的心跳快得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
她甚至想立刻掛斷電話,逃離這荒謬的舉動。就在她幾乎要崩潰時,電話那頭傳來一個聲音。
低沉,平靜,帶著一種穿透電流的、奇異的熟悉感。不是秘書轉(zhuǎn)接,而是他本人。“蘇蘅。
” 他叫她的名字。沒有疑問,只有陳述。仿佛早已預(yù)料到她會打來。
“……” 蘇蘅喉嚨發(fā)緊,所有準(zhǔn)備好的、帶著屈辱的求助詞句,在聽到他聲音的剎那,
全都堵在了喉嚨里。只剩下急促的呼吸聲透過話筒傳遞過去?!安傅氖虑?,我知道了。
” 顧硯舟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像蘊(yùn)含著某種能撫平驚濤的力量,“最好的心外科專家團(tuán)隊,
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明天上午會從瑞士飛抵。手術(shù)風(fēng)險會降到最低。費(fèi)用方面,你不需要考慮。
”他的話像一顆顆炸彈,在蘇蘅混亂的腦子里炸開。他知道了?他安排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