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慌,像瘟疫一樣,在陸哲和蘇晴之間無聲地蔓延。
他們看著我,就像在看一個本該躺在棺材里,卻突然坐起來對他們微笑的尸體。
陸哲的心理素質遠超常人,他最先從震驚中反應過來。他快步走到我身邊,抓住我的手腕,手指搭在了我的脈搏上。
「阿鳶,你感覺怎么樣?」他的聲音聽起來依舊關切,但那微微顫抖的指尖,卻出賣了他內心的驚濤駭浪。
他的指尖冰冷,像是在觸碰一塊沒有生命的石頭。
我的脈搏,平穩(wěn)而有力。
這不合常理。
陸哲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他是一個嚴謹?shù)男睦韺W家,也涉獵藥理學,他相信科學,相信數(shù)據(jù)。眼前發(fā)生的一切,已經超出了他的認知范疇。
「我很好啊?!刮彝崃送犷^,露出一個天真的表情,「就是覺得……這游戲好像越來越有意思了?!?/p>
我抽出自己的手,目光轉向早已六神無主、面無人色的蘇晴。
「蘇晴,到你了。」我說。
「到……到我什么?」她嚇得一個哆嗦。
「你的臺詞啊?!刮夷闷鹱郎系膭”?,翻到其中一頁,指給她看,「根據(jù)劇本,在我『意外』死亡后,你應該第一時間沖過來,抱著我痛哭,表現(xiàn)出你無與倫比的悲傷和震驚,不是嗎?」
我微笑著,一字一句地提醒她:「你怎么……不按劇本演呢?」
蘇晴的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演?
對著一個活生生、眼神詭異的我,她怎么演得出來?
「還是說……」我向前一步,逼近她,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你們在等什么?等我七竅流血,倒地身亡?」
這句話,如同一道驚雷,在他們耳邊炸響。
蘇晴「啊」地一聲尖叫出來,連連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椅子,發(fā)出了刺耳的聲響。
這聲尖叫,終于讓在場的賓客們意識到,事情已經完全偏離了「游戲」的軌道。
「陸博士,蘇小姐,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一位年長的律師皺起了眉頭,「林小姐的狀態(tài)看起來很不對勁,這不像是演戲。如果這是你們設計的什么心理實驗,未免也太過火了?!?/p>
「是啊,太嚇人了?!?/p>
「我看還是報警吧,林小姐好像受到了什么刺激?!?/p>
賓客們的議論聲,像一盆冷水,澆在了陸哲的頭上。
他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名聲和前途。今晚的賓客,都是他未來事業(yè)版圖上的重要人脈。他絕不能讓事情失控,更不能讓任何人懷疑到他身上。
「各位,請冷靜!」陸哲立刻站出來,提高了聲音,試圖重新掌控局面,「非常抱歉,這是我的失誤。阿鳶最近創(chuàng)作壓力太大,情緒確實有些不穩(wěn)定,剛剛是我和蘇晴沒有處理好,驚嚇到了大家?!?/p>
他將一切歸咎于我的「情緒問題」,把自己和蘇晴摘得干干凈凈。
「我們今天的游戲,可能要提前結束了。」他走到我身邊,強行摟住我的肩膀,姿態(tài)親密,實則是在用力量禁錮我,「阿鳶累了,我先送她上樓休息。蘇晴,你來安撫一下客人們。」
他分工明確,反應迅速,試圖用最快的時間,將這場鬧劇收場。
他想把我隔離起來。
他怕我再說出什么驚世駭俗的話。
我沒有反抗,順從地靠在他懷里,顯得無比虛弱和疲憊。
「好吧,」我輕聲說,「我是有點累了?!?/p>
看到我「恢復正?!梗懻苊黠@松了一口氣。
他對蘇晴使了個眼色,蘇晴立刻會意,強打起精神,開始向賓客們道歉、解釋。
陸哲則半扶半抱著我,朝二樓的書房走去。
他的手掌緊緊地扣在我的手臂上,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我的骨頭。他在用這種方式警告我,不要再輕舉妄動。
我能感覺到他胸膛下劇烈的心跳,和我一樣,充滿了不確定和恐懼。
進入書房,關上門的瞬間,他立刻甩開了我。
前一秒的溫柔體貼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張陰沉得能滴出水的臉。
「林鳶,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他壓低了聲音,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那杯酒,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么?」
我揉著被他捏痛的手臂,緩緩走到書桌前,背對著他。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刮业鼗卮?。
「不知道?」他冷笑一聲,一步步逼近,「那藥是我親手放進去的,劑量我比誰都清楚!你為什么會沒事?你別告訴我,你真的對它免疫!」
「或許吧。」我拿起那支「還魂筆」,在指尖輕輕轉動,感受著它冰涼的觸感,「陸哲,你不是最相信科學嗎?也許,你應該從科學的角度解釋一下,比如……你拿錯了藥?或者,藥過期了?」
「不可能!」他斷然否定。
「那還有一種可能?!刮肄D過身,迎上他充滿殺意的目光,微笑著說,「這個世界上,就是有科學無法解釋的事情。比如,一個人,明明已經死了,卻還能站在這里,和你說話?!?/p>
陸- 哲的瞳孔,因為我這句話,第三次,也是最劇烈的一次,收縮了。
他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一種源于未知、源于迷信的巨大恐懼,攫住了他。
他是一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一個用理性構筑自己世界的精英。而我,正在用他最鄙夷、最不屑的方式,一點點敲碎他的世界觀。
「你……胡說八道些什么!」他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顫抖。
「我是不是胡說,你心里最清楚。」我舉起手中的筆,將那詭異的螺旋花紋展示給他看,「你知道嗎,這支筆,叫『還魂筆』。用它寫下的故事,會變成現(xiàn)實。我寫了我的死亡,于是我死了。但現(xiàn)在,我想……改寫結局了?!?/p>
我看著他驚駭欲絕的表情,心中涌起一股病態(tài)的快意。
我要的,不僅僅是讓他們身敗名裂。
我要的,是在他們最引以為傲的領域,徹底擊潰他們。
陸哲是心理學家,我就要用最詭異、最無法用心理學解釋的現(xiàn)象,讓他精神崩潰。
就在這時,我的腦子里突然響起一個冰冷、機械的聲音。
那個在游戲開始時出現(xiàn)過的,我自己的聲音。
【警告:劇本核心邏輯被修改,因果律出現(xiàn)紊亂?!?/p>
【啟動緊急修正程序……】
【新角色即將載入?!?/p>
什么?
新角色?
我的劇本里,根本沒有安排什么新角色!
幾乎是同一時間,別墅的大門,被人從外面「砰」的一聲,一腳踹開。
一個穿著黑色風衣、身形高大的男人站在門口,他身后是呼嘯的夜風和暴雨。
他環(huán)視了一圈客廳里驚魂未定的眾人,目光如鷹隼般銳利,最后定格在二樓書房門口的我身上。
他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每一個人的耳朵里。
「我是『敘事修正官』,編號 074?!?/p>
「林鳶小姐,你涉嫌違規(guī)修改既定敘事,擾亂因果秩序。現(xiàn)在,我奉命……前來『回收』你的劇本?!?/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