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城的初冬，陽光變得吝嗇起來，總是帶著一層薄薄的涼意。市政府大樓前的噴水池已經(jīng)停了水，池底落滿了枯黃的落葉。
林芝抱著厚厚的項目資料，站在省委辦公大樓前，深吸了一口氣。今天是她第一次按照趙廷義的安排，來省里匯報海城市政務數(shù)字化試點項目的進度。
自從上次在趙廷義辦公室談話后，沒過多久，她就接到了馬科長的通知，說省里決定讓海城市政務數(shù)字化試點項目作為重點項目推進，由她負責每周五去省里向趙書記親自匯報項目進度。
“小林啊，這可是天大的好事！”馬科長笑得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趙書記親自點名讓你負責匯報，這是多大的信任??！你可得好好把握這個機會，給咱們海城市爭光！”
林芝心里雖然有些忐忑，但更多的是一種被認可的喜悅。她覺得這是趙書記對她工作的肯定，也是對試點項目的重視?！拔視?，馬科長?！?/p>
第一次來省里匯報，林芝做了充分的準備。她把項目進展情況、遇到的問題、下一步的計劃都梳理得清清楚楚，還制作了詳細的PPT和數(shù)據(jù)圖表。她提前半小時就到了省委辦公大樓，在接待室里反復演練著匯報內(nèi)容，生怕哪里出了差錯。
“林科員，趙書記正在開會，讓您稍微等一會兒?！壁w廷義的助理小王走過來，笑著對她說，“您先坐，我給您倒杯水?！?/p>
“謝謝王助理?！绷种ミB忙站起身，有些拘謹?shù)卣f。
小王給她倒了杯溫水，放在面前的茶幾上：“不用客氣，趙書記特意交代過，您來了直接帶您到他辦公室等就行?！?/p>
林芝心里又是一暖，點了點頭：“麻煩您了?！?/p>
等了大概二十分鐘，小王過來說會議結(jié)束了，帶她去了趙廷義的辦公室。
趙廷義正坐在辦公桌前，正在批閱著文件?？吹搅种ミM來，他抬起頭，放下了手里的筆：“來了？坐吧?！?/p>
“謝謝趙書記?！绷种ピ谵k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把帶來的資料放在桌上。
“不好意思，剛才會議拖堂了，讓你久等了?！壁w廷義的語氣很溫和，沒有了平時在公開場合的嚴肅。
“沒關系的，知道趙書記您忙?！绷种ミB忙說。
趙廷義笑了笑，沒有再說話，拿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水，似乎在整理會議的思路。辦公室里很安靜，只能聽到墻上掛鐘的滴答聲和窗外偶爾傳來的風聲。林芝坐在那里，感覺有些局促，雙手緊緊地握在一起。
過了一會兒，趙廷義才開口：“項目進展怎么樣？上次說的人才問題，解決了嗎？”
“解決了，謝謝趙書記。”林芝連忙打開筆記本，開始匯報，“省人社廳和省科技廳派來了幾位專家，給我們做了幾次培訓，還幫我們制定了人才引進計劃。現(xiàn)在項目進展很順利，‘全城通辦’的技術(shù)方案已經(jīng)基本確定，正在進行系統(tǒng)開發(fā)?！?/p>
她一邊說，一邊打開PPT，向趙廷義展示項目的進展情況和數(shù)據(jù)圖表。她的匯報條理清晰，語言簡練，把復雜的技術(shù)問題解釋得通俗易懂。
趙廷義聽得很認真，時不時會打斷她，提出一些問題?！跋到y(tǒng)安全怎么保障？”“群眾的個人信息如何保密？”“‘全城通辦’的流程優(yōu)化，有沒有征求過群眾的意見？”
林芝都一一做了詳細的回答，既專業(yè)又務實。她提到，為了確保系統(tǒng)安全，他們采用了目前最先進的加密技術(shù)和安全防護措施；為了保護群眾的個人信息，他們建立了嚴格的信息管理制度和權(quán)限控制機制；為了優(yōu)化“全城通辦”的流程，他們專門組織了幾場座談會，邀請了不同年齡段、不同職業(yè)的群眾代表參加，廣泛征求了他們的意見和建議。
趙廷義聽完，滿意地點了點頭：“很好，考慮得很周全。安全和隱私是底線，必須堅守。流程優(yōu)化要始終以群眾需求為導向，不能想當然?！?/p>
“我們記住了，趙書記?！绷种フJ真地說。
匯報持續(xù)了將近一個小時。結(jié)束的時候，趙廷義看了看手表：“已經(jīng)到飯點了，一起吃個工作餐吧？”
林芝愣了一下，連忙擺手：“不用了，趙書記，我回去吃就行?！彼龥]想到趙書記會邀請她一起吃飯，感覺有些受寵若驚，也有些不安。
“沒關系，就是一頓簡單的工作餐?！壁w廷義的語氣很自然，“正好有些具體的技術(shù)問題，我還想再跟你聊聊?！?/p>
林芝看趙書記不像是在客氣，不好再拒絕，只能點了點頭：“好的，謝謝趙書記。”
趙廷義笑了笑，拿起辦公桌上的內(nèi)線電話，讓小王安排一下工作餐。
很快，小王就推著一個餐車進來了，上面放著兩份簡單的飯菜：一葷一素一湯，還有兩碗米飯。
“條件有限，簡單吃點?！壁w書記示意林芝坐下，“嘗嘗我們食堂的飯菜，味道還不錯。”
“謝謝趙書記?！绷种ピ诓妥琅宰拢闷鹂曜?，卻有些不好意思動。
趙書記倒是很自然，拿起筷子吃了起來：“別客氣，快吃吧，一會兒涼了就不好吃了?！?/p>
林芝這才小心翼翼地拿起筷子，小口地吃著。省政府食堂的飯菜看著很簡單，但味道確實不錯，尤其是那道紅燒肉，燉得軟爛入味，一點也不油膩。
“怎么樣？還合胃口嗎？”趙書記看她吃得很少，笑著問。
“嗯，很好吃?！绷种ミB忙點了點頭。
吃飯的時候，趙書記沒有再聊工作，而是問了一些她生活上的事情。
“家就在海城？”
“嗯，就在市區(qū)?！?/p>
“平時上下班方便嗎？”
“還可以，有班車，步行幾分鐘就好了。”
趙書記點了點頭，沒再多問。林芝能感覺到，他的關心很真誠，不像是客套。但這讓她更加不安，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吃完飯，小王進來收拾了餐具。林芝以為匯報結(jié)束了，準備起身告辭，趙廷義卻讓她再坐一會兒。
“項目推進過程中，還有什么困難嗎？”他問。
林芝想了想，說：“主要是各部門之間的協(xié)調(diào)問題?！峭ㄞk’需要打破部門壁壘，共享數(shù)據(jù)資源，有些部門擔心數(shù)據(jù)安全，不太配合?！?/p>
“這個問題我來協(xié)調(diào)?！壁w廷義說，“我會召開一個專題會議，要求各部門必須全力配合海城市的試點項目。數(shù)據(jù)安全方面，你可以制定一個詳細的保障方案，我讓省網(wǎng)信辦審核一下，給他們吃顆定心丸?！?/p>
“謝謝趙書記！”林芝心里一喜，這個問題困擾了她很久，沒想到趙廷義一句話就解決了。
“不用謝，這是應該的。”趙廷義笑了笑，“你還有什么想法，或者需要省里支持的，盡管說?！?/p>
林芝搖了搖頭：“暫時沒有了，謝謝您，趙書記。有您的支持，我們一定能把項目做好?！?/p>
“我相信你?！壁w廷義看著她，眼神很真誠，“你是個很有能力的年輕人，好好干，以后會有大發(fā)展的?！?/p>
林芝的臉頰有些發(fā)燙，低下頭，小聲說了句“謝謝趙書記”。
“時間不早了，你早點回去吧。”趙廷義站起身，“路上注意安全?！?/p>
“好的，趙書記再見?！绷种ヒ舱酒鹕?，拿起自己的東西，快步走出了辦公室。
走出省委辦公大樓，林芝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心全是汗。她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趙廷義的熱情和關心，讓她感到很溫暖，但也有種隱隱的不安。她總覺得，這種關心已經(jīng)超出了正常的上下級關系。
接下來的幾周，林芝每周五都會去省里匯報項目進度。每次去，趙廷義都會抽出時間，認真聽她匯報，給她提一些指導性的意見。有時他開會晚了，會讓她在辦公室里等一會兒，還會讓小王給她拿些水果和小點心。
“趙書記說您可能沒吃飯，讓您先墊墊肚子。”小王每次都會笑著說。
林芝起初有些不好意思，但推脫不過，只能收下。她以為趙書記對所有匯報工作的下屬都這樣，也就沒太在意。
直到有一次，她去省里匯報，提前到了一會兒，在茶水間打水的時候，聽到兩個工作人員在聊天。
“聽說了嗎？趙書記最近每周五都會見一個基層的女科員，還是單獨在辦公室里匯報工作。”
“真的假的？趙書記的辦公室，除了王助理，很少讓外人進的，更別說單獨見面了?！?/p>
“千真萬確！我上周去送文件，親眼看到的。那女的長得還挺清秀的，好像是海城來的，叫什么林芝?！?/p>
“海城市的？是不是那個在省里比賽拿了一等獎的？”
“對對對，就是她！聽說趙書記很看重她，不僅親自聽她匯報工作，還讓王助理給她拿水果點心呢?！?/p>
“這待遇也太好了吧？不會有什么特殊關系吧？”
“不好說……趙書記的為人應該不會，但誰知道呢……”
林芝站在茶水間門口，手里拿著水杯，心里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一下，嗡嗡作響。她沒想到，自己每周來匯報工作，竟然引起了這么多人的關注和議論。更讓她震驚的是，趙書記的辦公室竟然很少讓外人進，更別說單獨匯報，還給她準備吃的喝的了。
原來，他對自己的特殊，并不是她想的那樣單純，只是領導體恤下屬。
林芝拿著水杯，心煩意亂地回到了接待室。她坐在那里，心里亂得像一團麻。她想起了趙書記溫和的語氣、真誠的關心，還有那雙深邃的眼睛，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恐慌。
她不明白，趙書記為什么要對她這么特殊？他們之間，明明有著天差地別的身份和地位，他是高高在上的省委書記，而她只是一個基層的小科員，兩人就像是兩條平行線，永遠不應該有交集。
接下來的匯報，林芝顯得有些心不在焉。她努力想集中精神，把項目進展情況說清楚，但腦海里總是浮現(xiàn)出茶水間聽到的那些話，還有趙廷義那雙似乎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趙廷義很快就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皺了皺眉：“怎么了？身體不舒服嗎？”
林芝愣了一下，連忙搖了搖頭：“沒有，趙書記，我沒事?！?/p>
“是不是太累了？”趙廷義看著她，眼神里帶著一絲關切，“項目推進不用太急，一定要注意勞逸結(jié)合，身體要緊?！?/p>
“謝謝趙書記關心，我真的沒事?！绷种サ拖骂^，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匯報結(jié)束后，林芝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了趙書記的辦公室。她走出省委辦公大樓，感覺陽光有些刺眼，下意識地瞇了瞇眼睛。
接下來的幾天，林芝一直心神不寧。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趙書記，更不知道該如何看待他對自己的特殊關注。她甚至想過，是不是應該向馬科長申請一下，讓她不再負責這個項目的匯報工作。
但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這個項目是她一手負責的，而且得到了趙書記的高度重視，她不能因為自己的私人情緒而影響工作。
又到了周五，林芝硬著頭皮去了省里。這次，她沒有提前聯(lián)系小王，而是直接去了接待室等。她想，也許在接待室匯報，會讓她感覺自在一些。
等了大概十幾分鐘，小王匆匆忙忙地跑過來：“林科員，您怎么在這兒？趙書記在辦公室等您呢。”
林芝愣了一下：“我以為……在接待室匯報就行。”
“趙書記特意交代過，您來了直接去他辦公室?！毙⊥跤行┮苫蟮乜粗翱烊グ?，趙書記已經(jīng)問過好幾次了?！?/p>
林芝心里一緊，只能跟著小王去了趙廷義的辦公室。
趙廷義正坐在辦公桌前，看著墻角的百合竹。看到林芝進來，他轉(zhuǎn)過身，眼神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訝：“今天怎么在外面等？”
“我……我怕打擾您工作?！绷种サ拖骂^，小聲說。
趙廷義笑了笑：“沒事，進來吧。”
林芝在椅子上坐下，打開筆記本，開始匯報。這次，她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不去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只專注于工作。
匯報結(jié)束后，趙廷義沒有立刻讓她走，而是和她聊了聊項目下一步的規(guī)劃。他的思路很清晰，提出了很多有建設性的意見，讓林芝受益匪淺。
聊著聊著，林芝漸漸忘記了之前的不安，開始認真地和他討論起來。她發(fā)現(xiàn)，拋開身份的差距，趙書記其實是一個很有魅力的人，他知識淵博，見解獨到，而且很善于傾聽別人的意見。
“時間不早了，你早點回去吧?！弊詈?，趙廷義看了看手表說。
“好的，謝謝趙書記?！绷种フ酒鹕?，收拾好東西。
走到門口的時候，趙廷義突然叫住了她：“林芝?！?/p>
林芝回過頭，疑惑地看著他。
“下周……還是直接來我辦公室吧?！壁w廷義的語氣很自然，像是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林芝愣了一下，點了點頭：“好的。”
走出辦公室，林芝的心里五味雜陳。她不知道趙書記為什么要特意說這句話，是在暗示什么，還是她想多了？
接下來的幾次匯報，林芝還是去了趙廷義的辦公室。但她刻意保持著距離，匯報完工作就立刻告辭，很少和他閑聊。趙廷義似乎也察覺到了她的刻意疏離，但沒有多說什么，只是在她匯報結(jié)束后，偶爾會多問一句：“最近是不是很累？”
林芝總是搖著頭說沒事。
有一次，她匯報結(jié)束后，外面下起了大雨。她站在門口，看著瓢潑大雨，有些發(fā)愁，不知道該怎么回去。
“沒帶傘？”趙廷義走過來，看著她說。
“嗯?！绷种c了點頭。
“我讓小王送你回去吧。”趙廷義說。
“不用了，趙書記，太麻煩了。”林芝連忙拒絕。
“不麻煩，正好他也要出去辦事?！壁w廷義沒有給她拒絕的機會，拿起內(nèi)線電話，讓小王準備車。
林芝心里很過意不去，但也不好再推辭，只能說了聲“謝謝”。
小王把她送到家，雨已經(jīng)小了很多。林芝下車的時候，小王遞給她一把黑色的雨傘：“這是趙書記讓我給您的，說下次下雨好用。”
林芝拿著雨傘，心里又是一暖。這把雨傘很大，質(zhì)量很好，一看就不便宜。她知道，這又是趙書記對她的特殊關照。
回到家，林芝把雨傘放在門口的角落里。她看著那把黑色的雨傘，心里亂得像一團麻。她不知道，自己和趙廷義之間，這種微妙的關系還會持續(xù)多久。她只知道，自己平靜的生活，似乎已經(jīng)被打破了。
而此時的趙廷義，正坐在辦公室里，看著窗外漸漸停了的雨，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他能感覺到林芝的刻意疏離和不安，心里有些無奈。他知道，自己對她的關注，確實已經(jīng)超出了正常的上下級關系。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心，那顆想要瘋狂靠近她的心。每次看到她認真工作的樣子，聽到她清晰流利的匯報，他心里就會涌起一股莫名的悸動。
他也知道，以他的身份和地位，對一個基層女科員表現(xiàn)出過多的關注，很容易引起別人的議論和猜測，對她也不好。但他就是忍不住想靠近她，想多了解她一些。
他拿起桌上的項目周報，看著上面林芝清秀的簽名，嘴角不自覺地微微上揚。他知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但他還沒想好，該如何面對這份突如其來的感情，更不知道該如何向林芝表達才不會唐突。如果利用現(xiàn)在的身份和地位去讓這個女孩強行接受自己，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他不屑于這么做，他不想讓林芝覺得被冒犯。
窗外的雨停了，天空漸漸放晴，露出了淡淡的晚霞。趙廷義站起身，走到窗前，看著遠處的天際線，眼神深邃。他知道，自己和林芝之間的故事，才剛剛開始。而這段故事，究竟會怎么發(fā)展，他也不是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