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秦雅那清冷的聲音在辦公室里回響時，時間仿佛凝固了。
整個綜合科，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定身法，臉上掛著如出一轍的震驚和匪夷所'思。
解讀市長的講話稿，撰寫分析報告？
這……這簡直是天方夜譚！
柳思思那涂著鮮艷蔻丹的手指，死死地捏著她的小鏡子，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
她引以為傲的美貌和人脈，在這一刻，仿佛成了一個笑話。
她處心積慮想要接近秦區(qū)長，卻連話都沒說上幾句。
而這個她一直看不起的、被女友當眾拋棄的廢物，竟然被區(qū)長親自點將，委以如此重任！
憑什么？！
李主任的臉色，更是難看到了極點，像是吞了一只活蒼蠅。
他肥胖的臉頰微微抽搐，眼神中充滿了屈辱和憤怒。
這不僅僅是越級指揮，這更是當著所有下屬的面，狠狠地抽了他一個耳光！
這無疑是在告訴所有人，他這個綜合科主任，在新區(qū)長眼里，根本無足輕重！
林川，成了這場無聲風暴的中心。
他接過那份還帶著秦雅體溫和淡淡香氣的文件，心中同樣掀起了驚濤駭浪。
但他臉上，卻依舊保持著超乎尋常的平靜。
他知道，這是秦雅對他的考驗。
一個機會，同時也是一個陷阱。
做得好，一步登天。
做得不好，萬劫不復。
他迎著秦雅那深不見底的目光，沉聲回答：“保證完成任務?！?/p>
沒有多余的廢話，只有最堅定的承諾。
秦雅的眼底，閃過一絲微不可察的贊許。
她點了點頭，似乎對林川的反應很滿意。
然后，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件事就此結(jié)束，她即將轉(zhuǎn)身離開的時候，她又淡淡地開口了。
那聲音不大，卻再次讓整個辦公室的空氣凝固。
“林川，你來我辦公室一下?！?/p>
轟！
如果說剛才的任務分配是一顆驚雷，那么這句話，就是一道直接劈在所有人天靈蓋上的閃電！
完了！
柳思思的眼中，瞬間燃起了新的希望。
她就說嘛！秦區(qū)長怎么可能真的重用一個犯了錯的毛頭小子！
這肯定是“先揚后抑”！
先在公開場合給你一個甜頭，再叫到辦公室里關(guān)起門來，狠狠地敲打你，讓你知道誰才是老大！
李主任也瞬間反應了過來，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種看好戲的快意。
小子，讓你出風頭！看區(qū)長怎么收拾你！
林川的心，也猛地提了起來。
但他沒有絲毫猶豫，放下文件，邁開腳步，跟在了秦雅的身后。
從綜合科的辦公室，到走廊盡頭的區(qū)長辦公室，不過短短幾十米的距離。
林川卻感覺自己走了一個世紀那么長。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那些或嫉妒、或幸災樂禍、或同情的目光，像無數(shù)根針一樣扎在他的身上。
但他毫不在意。
他的目光，始終鎖定在前方那個高挑而優(yōu)雅的背影上。
他知道，他的人生，從踏入那扇門開始，將迎來真正的轉(zhuǎn)折。
區(qū)長辦公室窗明幾凈，裝修簡約而大氣。
一張寬大的紅木辦公桌，一排頂天立地的書柜，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墨香，和秦雅身上那股清冽的幽香。
這里，和外面那個充滿了人情世故、烏煙瘴氣的綜合科，簡直是兩個世界。
“坐?！?/p>
秦雅指了指辦公桌對面的椅子，自己則走到窗邊，看著窗外的車水馬龍。
林川依言坐下，腰桿挺得筆直，雙手平放在膝蓋上，像一個等待檢閱的士兵。
沉默。
壓抑的沉默。
秦雅不說話，林川也絕不先開口。
他在比拼耐心。
良久，秦雅才緩緩轉(zhuǎn)過身，那雙清冷的鳳眸，靜靜地注視著林川。
“昨天你沖出辦公室，是因為家里的事？”
她沒有提任何工作，反而問起了私事。
林川心中一凜，知道真正的考驗來了。
他沒有隱瞞，也沒有過分渲染自己的悲慘，只是用最簡潔的語言回答道：“是，我母親突發(fā)疾病，急需一筆手術(shù)費。”
“解決了？”秦雅又問。
“已經(jīng)解決了。”
“哦？”秦雅的眉毛輕輕一挑，似乎有些意外。
五十萬，對于一個剛參加工作沒多久的年輕人來說，可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
他竟然能在短短一個下午的時間里就解決？
看來，這個年輕人身上，藏著不少秘密。
秦雅緩緩地踱步到林川面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她的目光，仿佛帶著穿透人心的力量，要將他所有的偽裝都剝離干凈。
突然，她俯下身，雙手撐在椅子的扶手上，將林川困在了她和椅子之間。
一股濃郁的幽香，瞬間將林川徹底包裹。
他甚至能清晰地看到她光潔脖頸上細小的絨毛，和那微微顫動的、蝶翼般的睫毛。
這個距離，太近了。
近到曖昧，近到危險。
林川的心跳，不受控制地漏了半拍，但他強迫自己保持鎮(zhèn)定，與她對視。
秦雅看著他那雙故作鎮(zhèn)定的眼睛，紅唇微微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弧度。
她終于開口，聲音不大，卻如同重錘一般，狠狠地砸在了林川的心上。
“我看到你昨天很絕望?！?/p>
“她一眼看穿我的窘境：年輕人，需要錢？”
一瞬間，林川的呼吸都停滯了。
這個問題，太致命了！
就和昨天蕭晚螢問他的話，何其相似！
只是，蕭晚螢的提問充滿了交易和欲望的挑逗。
而秦雅的提問，卻像是一把鋒利的手術(shù)刀，精準地剖開了他的內(nèi)心，探尋著他最深處的動機。
他該怎么回答？
說需要？
那會不會讓她覺得自己是個貪得無厭、可以用錢收買的小人？
說不需要？
那無疑是虛偽的謊言，只會被她更加看不起！
林川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
在秦雅那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目光注視下，他緩緩地開口了。
他的聲音，沉穩(wěn)而堅定。
“報告區(qū)長?！?/p>
“錢，任何時候都需要。但我已經(jīng)解決了眼前的燃眉之急?！?/p>
“相比于錢，我現(xiàn)在更需要的，是一個機會?！?/p>
“一個能讓我施展所學，證明自己價值的機會！”
“一個不被埋沒，能讓我憑借自己的能力，堂堂正正地站著賺錢的機會！”
說完，他毫不畏懼地迎著秦雅的目光。
他的眼神中，沒有絲毫的躲閃和怯懦，只有坦蕩和渴望！
秦雅愣住了。
她盯著林川的眼睛，看了足足有十秒鐘。
然后，她笑了。
那是林川第一次看到她笑。
如同冰雪初融，又如春暖花開。
雖然只是嘴角一抹淡淡的弧度，卻足以讓天地為之失色。
“很好?！?/p>
她直起身子，重新拉開了兩人的距離。
“你比我想象的，還要聰明。”
她重新坐回自己的老板椅上，看著林川，眼神中多了一絲真正的欣賞。
“林川，你知道我為什么要把這份報告交給你嗎？”
“因為，我需要一個不屬于這里任何一個派系的人。”
“我需要一雙干凈的眼睛，和一顆還沒有被官場油污浸染的大腦?！?/p>
“我需要一把鋒利的刀，幫我劃開江夏區(qū)這潭深不見底的渾水。”
“而這份報告，就是你的‘投名狀’?！?/p>
“做好了，你就是我秦雅的人?！?/p>
“做不好……”
她沒有說下去，但其中的含義，不言而喻。
林川的心，在劇烈地跳動著。
他知道，他賭對了！
他從椅子上站起身，對著秦雅，深深地鞠了一躬。
“請區(qū)長放心，林川絕不辱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