榨出來!
哪怕只有一絲!
一縷比頭發(fā)絲還要纖細、近乎無形的、帶著淡淡空間波動和微弱生機的奇異“氣息”,終于被她從那破碎核心的最深處,強行擠壓、剝離了出來!
這縷氣息極其微弱,仿佛隨時會消散,但它出現(xiàn)的那一剎那,秦如月丹田的劇痛奇異地緩解了大半,一股難以言喻的清涼感瞬間流遍她酸軟無力的四肢百骸。
她猛地睜開眼,那雙深邃的眸子里,閃過一絲近乎狂熱的精光!
沒有絲毫猶豫,她松開緊握鋤柄的手,任由沉重的鋤頭哐當(dāng)一聲倒在荒草里。雙手抬起,在胸前快速而精準(zhǔn)地結(jié)出一個極其古老、繁復(fù)、帶著洪荒氣息的法??!
這法印的軌跡玄奧莫測,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牽引著周圍空間產(chǎn)生極其細微的漣漪。隨著法印的成型,那一縷被她強行榨取出的空間源力,如同受到指引,順著她指尖的軌跡流淌而出,無聲無息地融入她面前枯樹周圍的虛空之中。
一個極其微小、直徑不過半米的、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淡綠色光輪,在枯樹根部的地面上隱隱一閃,旋即隱沒。
聚靈引元陣——最最基礎(chǔ)的入門陣法,在修仙界連雜役弟子都懶得用的雞肋!它唯一的作用,就是極其緩慢地牽引、匯聚周遭天地間游離的、最稀薄的生命能量(草木精氣、地脈微息),滋養(yǎng)陣眼處的目標(biāo)。
在這個靈氣幾近于無的末法時代,這個陣法能匯聚的能量微乎其微,效果更是慢得令人發(fā)指。
但此刻,對秦如月而言,這已是她能布下的、唯一可能有點用處的“仙家手段”。
做完這一切,秦如月只覺得眼前一黑,身體里剛剛因那一縷源力而恢復(fù)的一點點力氣瞬間被抽空。她再也支撐不住,腿一軟,直接跌坐在枯樹旁冰冷堅硬的泥地上,背靠著粗糙皸裂的樹干,劇烈地喘息著,胸口如同風(fēng)箱般起伏。
她抬起頭,看著頭頂那片被枯枝切割得支離破碎的灰藍色天空,汗水沿著蒼白的臉頰滑落。
丹田深處,那點空間核心的冰涼,似乎又黯淡了一絲。
她緩緩抬起沾滿泥土的手,指尖艱難地捻動了一個極其微小的法訣。
沒有風(fēng)起云涌,沒有靈氣匯聚。
只有枯樹根部那片剛剛布下陣法的、板結(jié)龜裂的泥土表面,極其緩慢地、極其吝嗇地,沁出了一層薄得幾乎看不見的、翡翠般晶瑩的濕潤水汽。
如同瀕死者唇邊最后一點微弱的濕意。
第二章 靈雨枯木,陣法生春秦如月背靠著那株死寂的枯樹,如同扎根在冰冷巖石縫隙里的一株殘草。丹田深處傳來的陣陣抽痛和身體的極度虛弱,讓她連動一根手指都無比艱難。唯有意識深處,屬于凌月仙尊的那份堅韌與冰冷,支撐著她沒有徹底昏厥過去。
她閉著眼,全部心神沉入丹田,死死“盯”著那點微弱如風(fēng)中殘燭的空間核心。意念如同最吝嗇的守財奴,小心翼翼地引導(dǎo)著那縷被強行榨取出來的、蘊含一絲空間源力與微薄生機的氣息,沿著剛剛布下的“聚靈引元陣”的軌跡緩緩流淌。
時間在死寂的荒院里仿佛凝固了。只有遠處山風(fēng)吹過枯草的嗚咽,和她自己粗重而壓抑的喘息聲。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幾分鐘,也許是半個時辰。
秦如月睫毛微顫,緩緩睜開眼。
視線首先落在枯樹的根部。那片被鋤頭砸過、堅硬如鐵的板結(jié)泥土表面,不再是死氣沉沉的灰褐色。一層薄得近乎透明的、宛如初春嫩芽尖兒上凝結(jié)的露珠般的翠綠水汽,正極其緩慢、極其吝嗇地從土壤深處沁出,無聲地浸潤著枯樹那早已干涸、皸裂如龍鱗的龐大根系。
那水汽太微弱了,微弱到在正午的陽光下幾乎難以察覺。但秦如月那雙淬煉了三百年的眼睛,清晰地捕捉到了其中蘊含的一絲極其稀薄、卻又無比純粹的——生命源力!
那是被“聚靈引元陣”強行從周遭貧瘠的荒草、衰敗的土壤、甚至空氣中稀薄的水汽里,一點點壓榨、牽引、匯聚而來的生機!
成了!
雖然效果微乎其微,慢得令人絕望,但這第一步,她邁出去了!
丹田的刺痛感似乎因為這縷成功的反饋而減輕了半分。秦如月深吸一口氣,壓下喉頭的腥甜,掙扎著扶著粗糙的樹干站起來。身體依舊沉重酸軟,但那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掌控感,讓她找回了些許力量。
她不再看那枯樹。目光掃過荒蕪的院落,最終落在院墻角落那堆腐朽農(nóng)具旁——幾顆被鳥雀遺落、或因風(fēng)吹日曬而干癟發(fā)黑、不知是何年何月掉落的種子,零散地嵌在石縫和枯草根里。
秦如月走過去,俯身,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摳出兩顆看起來還算完整的黑色種子。種子只有米粒大小,表皮堅硬粗糙,毫無光澤,透著一種被遺棄的死氣。
她回到枯樹旁,在靠近根部、被那層微弱翠綠水汽覆蓋的邊緣,用腳撥開一小片碎石和硬土,挖出兩個淺淺的小坑。
沒有工具,她直接用手。
指尖觸碰到冰冷堅硬的泥土,傳來一陣刺痛,很快磨破了皮。她毫不在意,將兩顆干癟的種子放入坑中,再用帶著血絲的手指,小心地將泥土覆蓋回去,輕輕壓實。
做完這一切,她再次盤膝坐下,背靠枯樹,雙手置于丹田,閉上雙眼。
這一次,她的意念不再強行榨取那岌岌可危的空間核心。而是如同最耐心的漁夫,引導(dǎo)著那剛剛凝聚起的一絲微薄生機,極其緩慢、極其均勻地,分出一縷,如同最細的絲線,滲入那兩顆被埋葬的種子深處。
“引元……” 她心中默念著法訣最基礎(chǔ)的篇章,如同在喚醒沉睡億萬年的死寂。
日子,在望鄉(xiāng)村西頭這座荒蕪的老宅里,以一種近乎凝固的緩慢節(jié)奏流逝著。
秦如月成了村里人口中“摔壞了腦子”的怪人。她幾乎不出門,偶爾有好奇的村民從坍塌的院墻豁口張望,只能看到那個瘦削蒼白的姑娘,要么一動不動地背靠著那株死掉的枯樹坐著,像一尊石雕;要么就拿著那把銹跡斑斑的鋤頭,在枯樹周圍那片堅硬板結(jié)的土地上,極其緩慢、極其費力地……松土?
她鋤地的動作笨拙而虛弱,往往鋤幾下就要停下來喘息很久。鋤開的地面也小得可憐,僅僅圍繞著枯樹根部,形成了一個直徑不到兩米的、歪歪扭扭的圓圈。
“真是造孽哦,好好的姑娘,摔傻了……”
“老秦家也不管管?就讓她一個人在那破屋里發(fā)霉?”
“管?李淑芬巴不得她死在外頭呢!聽說住院的錢還在吵吵讓這姑娘還呢!”
議論聲隔著院墻飄進來,秦如月充耳不聞。她的世界,只有丹田那點微光,枯樹根部那層始終不曾消散的薄薄翠綠水汽,以及泥土下那兩顆被她以微弱生機和空間源力日夜溫養(yǎng)的種子。
七天后的一個清晨。
秦如月像往常一樣,拖著沉重的身體來到枯樹旁。當(dāng)她的目光習(xí)慣性地掃過那松過的土地時,瞳孔驟然一縮!
在那覆蓋著翠綠水汽的濕潤土壤邊緣,在她埋下種子的地方,兩點極其微弱、卻刺破死寂的嫩綠,倔強地拱破了土殼,暴露在熹微的晨光之下!
是芽!
兩株細如發(fā)絲、脆弱得仿佛一口氣就能吹斷的嫩芽,頂著兩片比米粒還小的、近乎透明的翠綠子葉,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緩慢速度,極其艱難地……向上伸展!
成功了!陣法催生,枯地生芽!
一股難以言喻的激動,瞬間沖垮了秦如月三百年來筑起的冰封心防。雖然只是最卑微的雜草種子,雖然催生的速度慢得令人發(fā)指,但這意味著她的路沒有錯!在這個靈氣枯竭的世界,她以破碎的空間為核心,以凡俗草木為引,硬生生撬開了一條縫隙!
她立刻盤膝坐下,雙手掐訣。這一次,她不再吝嗇。意念引導(dǎo)著丹田深處那點空間核心,如同擠海綿一樣,再次壓榨出一縷比上次更粗壯一絲的源力氣息,混合著陣法匯聚而來的微薄生機,精準(zhǔn)地注入那兩株嫩芽的根系。
肉眼可見的,那兩片孱弱的子葉,似乎挺直了一點點,綠意也仿佛加深了一絲。
秦如月的嘴角,勾起了一個極其微小的、幾乎難以察覺的弧度。那是三百年血雨腥風(fēng)后,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希望之笑。
她沒有停下。白天,她拖著鋤頭,以那點微薄源力加持的力氣,艱難地擴大著松土的范圍,將更多的荒草碎石清理出去。夜晚,她則盤坐枯樹下,以自身微弱的神魂為引,全力運轉(zhuǎn)那簡陋的“聚靈引元陣”,壓榨著方寸之地內(nèi)一切可能的生機。
十天過去。
松土的范圍擴大到了枯樹周圍五米左右。那兩株最先破土的嫩芽,已經(jīng)長到了半指高,葉片舒展開來,雖然依舊細弱,卻綠意盎然。更令人驚奇的是,在它們的旁邊,又有三四點嫩綠悄然破土!
而那株巨大的枯樹,也終于有了一絲變化??拷康膸滋幇椓褬淦たp隙里,竟然也沁出了一點點極其微小的、幾乎看不見的濕潤水珠!仿佛這沉睡的巨木,終于被腳邊那頑強生發(fā)的綠意和地底匯聚的微薄生機,喚醒了一絲沉寂萬古的生命本能!
秦如月看著這一切,眼神沉靜。她知道,光靠這點微末生機,遠遠不夠。她需要水,大量的水,來稀釋和承載陣法匯聚的生機,滋養(yǎng)這片土地。
一個念頭在她心中成型。
她看向院中那口被厚厚石板蓋住、早已廢棄多年的老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