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決定不再被動。
那份橫亙在我與季言之間的“協(xié)議”，他欠我一個解釋。
而我，選擇親手去揭開謎底。
我的視線變成了一部永不停歇的攝像機，開始瘋狂地追逐他的身影，捕捉他每一幀的神情，試圖從中拼接出真相。
他接電話的次數(shù)，肉眼可見地變多了。
每一次，他都獨自走到陽臺的盡頭，用寬闊的背影隔絕所有人的視線，聲音壓得極低。
那種不帶情緒起伏的語調(diào)，不像閑聊，更像是一種匯報。
下級對上級那種，冰冷、嚴肅、不容置喙的匯報。
另一邊，林茶茶的惡意，幾乎要化為實質(zhì)，從屏幕里溢出來。
手藝品制作，戀綜直播的又一個噱頭環(huán)節(jié)。
我剛拿到節(jié)目組發(fā)的材料包，指尖觸及包裝的質(zhì)感，心頭便是一沉。
不對勁。
打開一看，里面的彩陶泥干裂如蛛網(wǎng)，串珠用的絲線也毫無韌性，仿佛風一吹就會斷裂。
我抬起眼。
視線在空中，精準地撞上了林茶茶投來的那一瞥。
那眼神里，是淬了毒的得意與赤裸裸的挑釁。
又是她。
心底的火“噌”地竄起三尺高，卻被我用理智死死摁了回去。
在鏡頭前失控，只會讓她笑出聲。
我偏不。
我將計就計。
直播鏡頭亮起，我佯裝一無所知，拿起那塊干裂的陶泥，專注地捏了起來。
彈幕溫柔地刷著“歲歲好認真”、“期待仙女的成品”。
下一秒，我指尖“不慎”用力。
“啪嗒?！?/p>
那塊可憐的陶泥在我手中應聲碎裂，化作一桌粉塵。
“呀！”
我發(fā)出一聲恰到好處的、帶著顫音的驚呼。
身旁的林茶茶立刻像聞到血腥味的鯊魚，瞬間湊了過來，語氣里的關切假得能滴出水。
“歲歲，你怎么了？是不是太緊張，沒控制好力氣呀？”
她甚至“貼心”地伸手幫我拂去桌上的粉末，姿態(tài)溫柔得像個圣母。
“沒關系的，失敗是成功之母，大家不會笑話你的?！?/p>
她話音剛落，直播間的彈幕風向瞬息萬變。
【笑死，笨手笨腳還硬凹歲月靜好人設？】
【茶茶人美心善， 對比 慘烈?！?/p>
【這都做不好？建議回爐重造，手工課是體育老師教的？】
我垂下眼簾，纖長的睫毛在燈光下投射出一片陰影，遮住了眼底的冷意。
再抬頭時，我眼眶已微微泛紅，聲音里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委屈，卻又倔強地挺直了背。
“沒關系的?！?/p>
我重復她的話，目光卻穿過她，直直地看向那臺特寫鏡頭。
“只是……有點奇怪?！?/p>
我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的耳麥。
“我的材料，好像和茶茶你的不太一樣?！?/p>
我捏起那根脆弱的絲線，對準鏡頭，指尖輕輕一捻。
“你們看，只要輕輕一拉……”
絲線，應聲而斷。
斷得干脆利落，沒有一絲猶豫。
一直掛著完美笑容的林茶茶，臉上的表情，第一次出現(xiàn)了細微的龜裂。
“怎么會……大家的材料，不都是節(jié)目組統(tǒng)一發(fā)的嗎？”
“是嗎？”
我輕聲反問，尾音微微上揚，目光卻像兩根淬了冰的針，筆直地刺向她。
“可我剛剛，好像看到茶茶你……從儲物柜里，拿了另一個一模一樣的盒子出來呢?！?/p>
現(xiàn)場的空氣，在這一刻，凝固了。
導演在鏡頭外瘋狂揮舞手臂，臉色鐵青，示意主持人救場。
林茶茶徹底慌了，聲音陡然拔高，尖銳刺耳。
“你胡說什么！江歲歲！我知道你做壞了心情不好，但你不能血口噴人！”
就在這時。
一個清冷的、不帶任何溫度的聲音，如同一塊寒冰投入沸油，瞬間讓全場安靜下來。
“她沒有胡說?！?/p>
季言站了起來。
他甚至沒有分給林茶茶一個眼神，只是拿出自己的手機，動作從容不迫地連接上了直播主屏幕。
他的語氣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我只是，習慣隨手錄下一些有趣的東西?！?/p>
屏幕，亮了。
一段清晰無比的視頻，在所有人面前播放。
直播開始前，林茶茶的身影鬼鬼祟祟地出現(xiàn)在我的座位旁，她以極快的速度，將我桌上的材料包，與她從自己包里拿出的另一個，進行了調(diào)換。
做完這一切后，她抬起頭，臉上那抹惡毒又得意的笑，被季言的高清鏡頭，錄得一清二楚。
鐵證如山。
直播間的彈幕，在死寂了整整三秒后，以一種火山噴發(fā)的姿態(tài)，徹底炸了。
【我靠?。?！我看到了什么?。。◇@天大反轉?。?！】
【林茶茶好惡毒??！現(xiàn)實版宮心計！滾出節(jié)目！??！】
【嘔了，我剛才居然還在心疼她，我就是個瞎子！】
【人設崩塌得稀碎！滾！滾！滾！】
林茶茶的臉，在一瞬間，血色褪盡，慘白如紙。
她嘴唇哆嗦著，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音，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節(jié)目制片人黑著臉，像一頭暴怒的獅子沖進現(xiàn)場，對著她吼了一句“直播結束立刻到我辦公室來！”，隨后，直播信號被強行掐斷。
林茶茶被兩個工作人員半拖半“請”地帶離了現(xiàn)場。
一場鬧劇，以我的完勝收場。
這是我們第一次，并肩作戰(zhàn)。
當晚，錄制結束。
季言在灑滿月光的陽臺上叫住了我。
夜風微涼，吹散了他身上那層慣有的、拒人千里的疏離感。
“協(xié)議，”他開口，聲音比夜色還要低沉，“是真的?！?/p>
我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
他轉過身，那雙深邃的眼瞳里，第一次沒有了任何閃躲，就那樣直直地看著我，仿佛要看到我的靈魂深處。
“但目的，不是你想的那樣?！?/p>
“是為了……保護你?！?/p>
“什么意思？”我的聲音控制不住地有些發(fā)顫。
“這個節(jié)目，”季言的眉頭緊緊鎖起，那里藏著我從未見過的凝重，“水很深，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p>
“林茶茶背后有資本，他們最初的目的，就是要把你踢出局?！?/p>
他頓了頓，似乎在斟酌用詞，聲音更沉了幾分。
“用一些……很不干凈的手段?！?/p>
“我用協(xié)議把你捆綁在我身邊，至少……”
他的目光掃過遠處城市的璀璨燈火，最終還是落回我的臉上。
“至少，你能一直在我的視線里?！?/p>
“他們不敢，做得太過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