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呂姑娘去了府衙后廚,打聽到曹霑明日要來揚州。"圖里琛進來稟報,"她還...偷看了知府往來的文書。"
雍正挑眉:"她倒是有手段。知道看了什么嗎?"
"一份密報,提到皇上可能南巡的事。"圖里琛低聲道,"她似乎對其中提到的'山西富商'特別留意。"
雍正心頭一緊。知道呂四娘開始懷疑他的身份了。
"還有一事。城東貧民區(qū)起火了,風(fēng)勢很大,已經(jīng)燒了半條街。"圖里琛匯報時偷偷瞥了雍正一眼。
"什么?"雍正猛地站起,"四娘呢?"果然,雍正聽后慌亂起來。
"火起之前有人看見她正往城東貧民區(qū)那邊去了。"
雍正二話不說抓起外袍就往外走。圖里琛急忙跟上:"主子,危險了"
"備馬!"
城東天空已被火光映紅?;鸾栾L(fēng)勢,吞噬著一排排低矮的茅屋。百姓哭喊著奔走,知府衙門的差役們象征性地提著水桶,卻只在遠處觀望。
"怎么不救火?"雍正厲聲問一個逃跑的百姓。
"老爺,那都是窮鬼住的地方,燒了就燒了..."那人話未說完,見圖里琛劍已出鞘半寸,連忙改口,"水龍隊都在鹽倉那邊...知府大人怕火勢蔓延到鹽倉..."
雍正咬牙。果然,在官府眼里,窮人的命還不如一袋鹽值錢。
"看見一個穿紅衣的女郎中了嗎?"圖里琛揪住那人問。
"看、看見了!剛才往火場里沖,說要找什么孩子..."
雍正沒等聽完就沖向火場。熱浪撲面而來,濃煙嗆得他睜不開眼。他撕下一塊衣襟沾濕捂住口鼻,鉆進一條尚未完全燒毀的小巷。
“四爺、四爺,危險……”圖里琛在身后大喊著。
"四娘!"雍正在火場里大喊,聲音淹沒在噼啪的燃燒聲中。
忽然,他聽見一聲微弱的呼救。循聲望去,一個五六歲的孩子被困在倒塌的房梁下。雍正不假思索地沖過去,徒手搬開燃燒的木頭。灼熱的疼痛從掌心傳來,但他顧不上這些,抱起孩子就往外沖。
就在他們沖出火場的剎那,身后的房屋轟然倒塌。雍正踉蹌幾步,將孩子交給趕來的婦人,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衣袖已經(jīng)燒焦,手掌血肉模糊,心想,自己就要交待這里了,但想著四娘,他求生的欲望愈發(fā)強烈。
"四爺!"
突然,呂四娘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雍正轉(zhuǎn)身,看見她滿臉煙灰,懷里抱著另一個孩子,眼中滿是難以置信。
"你..."她盯著雍正流血的手,一時語塞,繼而眼里滿是柔情,“你怎么過來了?”。
“我聽到這里著火了,聽到你在這一片,我就……”雍正正說著,后面又有房屋倒塌的聲音。
"小心"只見呂四娘把孩子交給其家人后,見到房屋往雍正身后倒塌,她大喊起來,隨即迅速撲向雍正,兩人擁抱著滾到一邊。斷檐狠狠地砸到站立處。
而兩人的胸膛緊貼著,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像要撞碎這周遭的寂靜。她的發(fā)梢掃過他的頸側(cè),帶著一絲微涼,他手臂收得更緊,仿佛要將她揉進骨血里。
四目相對的瞬間,周遭的一切都淡了,已經(jīng)忘卻了身邊火勢正旺,彷佛此處只有他們兩人。
此時,孩子在家人的擁抱中哭泣聲驚醒了他們,呂四娘臉紅如同新生的朝霞,帶著一份羞澀,令雍正為之動容,心跳如擂鼓動。
"跟我來。"呂四娘一把抓住雍正的手腕。
她帶著雍正來到一處臨時搭起的醫(yī)棚,熟練地為他清洗傷口。燒傷的皮肉觸到藥水,鉆心地疼,但雍正一聲不吭。
"為什么?"呂四娘不由自主心疼地問,手上動作不停,"你明明可以派下人來。"
雍正看著她低垂的睫毛,上面還沾著煙灰:"那你又為什么沖進去?"
"我是郎中,救人天經(jīng)地義。"
"我是商人,就不能救人?"
呂四娘抬頭,兩人目光相接?;鸸庥痴障?,她的眼睛像兩泓秋水,清澈見底。雍正忽然有種沖動,想抱著這姑娘,想告訴她自己的真實身份,想問問她,如果他是皇帝,她還會不會用這樣的眼神看他。
"你不是普通商人。"呂四娘輕聲說,"沒有商人會為素不相識的孩子拼命。"
雍正沒有回答。呂四娘也沒再追問,只是低頭繼續(xù)為他包扎。
回客棧的路上,兩人沉默不語?;饎菀驯豢刂疲諝庵腥詮浡购?。路過知府衙門時,一群人正圍著告示墻議論紛紛。
"說是廚房走水..."有人嘀咕。
"放屁!明明是鹽幫的人放的,因為知府克扣工錢..."
呂四娘擠進人群,看清告示后冷笑一聲回來:"果然,官府定性為'意外失火',承諾賑濟災(zāi)民。"
雍正不用看也知道,所謂賑濟,能有一成到災(zāi)民手中就不錯了。
"這就是你的'國法'。"呂四娘突然又譏諷道,但語氣已沒有白天的尖銳。
回到客棧,雍正發(fā)現(xiàn)桌上多了一封信。拆開后,他的眼神驟然變冷。
"主子?"圖里琛警覺地問。
"弘時明日到揚州。"雍正低聲說著,隨即將信紙在燭火上點燃,"名義上是為《古今圖書集成》搜集古籍,實則是來見曹霑。"
"要避開嗎?"
雍正搖頭:"朕正想看看這個逆子要玩什么把戲。"
接著,他轉(zhuǎn)向呂四娘,"明日我要去見個人,你..."
"我自有去處。"呂四娘干脆地說,但頓了頓又補充,"你的手別碰水。"
夜深人靜,雍正輾轉(zhuǎn)難眠。手上的傷灼痛著,但更讓他心煩的是呂四娘那句話——"上梁不正下梁歪"。如果連自己的兒子都勾結(jié)貪官,他這個父親、這個皇帝,是不是真的失敗了?
他起身點亮燈,翻開隨身攜帶的《資治通鑒》,卻怎么也看不進去。眼前浮現(xiàn)的總是火場中呂四娘那雙堅定而柔情的眼睛。
另一邊,呂四娘也未入睡,想起與四爺在火場中相擁時地場景,也想起她借著月光查看從知府衙門偷抄的文書。其中一段特別引起她的注意:
"...山西富商疑為御前之人,或與皇上南巡有關(guān),須密切留意..."
她想起"四爺"不經(jīng)意間流露的威嚴(yán),想起他對國事的了解,還有那雙養(yǎng)尊處優(yōu)、明顯沒干過粗活的手...
"你到底是誰?"她喃喃自語。
窗外,一輪冷月高懸。揚州城的夜色中,暗流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