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市郊區(qū)的老舊居民樓里，許星辰站在"陳氏診所"斑駁的招牌前，深吸一口氣推開了玻璃門。
"請問陳醫(yī)生在嗎？"她問前臺護士。
護士頭也不抬："有預(yù)約嗎？"
"沒有，但——"
"那明天再來，陳醫(yī)生今天的號掛完了。"
許星辰正要再說什么，診室門突然打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出來——陳美玲穿著白大褂，比照片上蒼老許多，但那雙眼睛依然銳利。
"你是..."陳美玲瞇起眼，隨即臉色大變，"許星辰？"
"你認識我？"許星辰心跳加速。
陳美玲迅速恢復(fù)鎮(zhèn)定："在報紙上見過。許家真千金，對吧？"她轉(zhuǎn)身對護士說，"小張，我出去一下，有急事打電話。"
沒等許星辰反應(yīng)，陳美玲已經(jīng)拉著她出了診所，拐進旁邊一條小巷。
"你來干什么？"陳美玲壓低聲音，眼神警惕。
"我想知道真相。"許星辰直視她的眼睛，"2003年9月18日，陽光婦產(chǎn)醫(yī)院，你和林雅蓉做了什么？"
陳美玲的手微微發(fā)抖："誰告訴你這些的？"
"我自己查到的。"許星辰逼近一步，"你們是好朋友，對吧？為什么調(diào)換我和許暖晴？"
巷子深處傳來貓叫聲，陳美玲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回頭張望。她突然抓住許星辰的手腕："跟我來。"
她們七拐八繞，來到一棟破舊的公寓樓。陳美玲打開三樓的一間小公寓，示意許星辰進去。
公寓簡陋但整潔，墻上掛著幾張老照片。許星辰一眼認出其中一張——年輕的陳美玲和林雅蓉站在醫(yī)院門口，兩人親密地挽著手臂。
"坐吧。"陳美玲倒了杯水，手仍在發(fā)抖，"既然你找到這里，有些事也該讓你知道了。"
許星辰?jīng)]有碰那杯水："我在聽。"
"首先，孩子不是我調(diào)換的。"陳美玲的第一句話就讓許星辰愣住了，"我只是...執(zhí)行雅蓉的計劃。"
"什么？"許星辰聲音拔高，"林雅蓉讓你調(diào)換自己的孩子？"
"不，不是調(diào)換。"陳美玲苦笑，"是拋棄。"
這個詞匯像一把刀刺進許星辰心臟。她握緊拳頭："什么意思？"
陳美玲起身，從臥室拿出一個小鐵盒，打開取出一本發(fā)黃的日記本："這是雅蓉的日記。最后一頁。"
許星辰接過日記，翻到最后。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
「2003年9月18日。星辰出生了，右肩胛骨上有那個該死的星形胎記，和林家所有被詛咒的孩子一樣。父親說得對，這孩子會帶來厄運。美玲姐答應(yīng)幫我處理，明天起，暖晴就是我的女兒。永遠不要提起星辰，就當從不存在?！?/p>
日記本從許星辰手中滑落。她機械地摸向自己右肩胛骨——那里確實有一個小小的星形胎記，她一直以為只是普通的胎記。
"為什么...什么詛咒？"
"林家有個傳說，生來帶星形胎記的孩子會克父克夫。"陳美玲嘆氣，"雅蓉的父親深信不疑，逼她拋棄你。正好那天我妹妹未婚生子，不想要孩子，雅蓉就提議...用那個孩子替代你。"
許星辰的世界天旋地轉(zhuǎn)。她不是被調(diào)換，而是被親生母親刻意拋棄，因為一個可笑的迷信？
"許暖晴是你妹妹的孩子？"
"是的。"陳美玲點頭，"我妹妹后來出國了，再沒聯(lián)系。雅蓉給了她一筆錢。"
"那為什么現(xiàn)在告訴我這些？"
陳美玲苦笑："因為上個月，雅蓉突然聯(lián)系我，說想見你。她...后悔了。"
許星辰猛地站起來："后悔？十八年后才后悔？"她的聲音顫抖，"她知不知道我在福利院經(jīng)歷了什么？"
"她知道。"陳美玲低聲道，"她一直暗中關(guān)注你，確保你不至于太...凄慘。"
"多么仁慈啊。"許星辰冷笑，"那許海峰呢？他知道這些嗎？"
"不，他以為真是護士失誤調(diào)換了孩子。"陳美玲猶豫了一下，"星辰，雅蓉現(xiàn)在情況不好，許氏集團陷入危機，她...需要你。"
"需要我？"許星辰幾乎要笑出聲，"她需要的是一個能救許家的工具，就像許海峰當初需要一個繼承人一樣。"
她轉(zhuǎn)身要走，陳美玲急忙攔?。?等等！還有一件事...暖晴最近行為很古怪，她可能...在背叛許家。"
許星辰停下腳步："我知道。她一直在向陳氏集團泄露商業(yè)機密。"
"不只是這樣。"陳美玲臉色蒼白，"我擔心她會傷害雅蓉...她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這個消息讓許星辰愣住。許暖晴知道自己是陳美玲妹妹的孩子？什么時候知道的？
"為什么告訴我這些？"
"因為..."陳美玲眼中閃過一絲愧疚，"你才是許家真正的女兒。而且...你比暖晴善良得多。"
善良？許星辰冷笑。善良就活該被利用、被拋棄、被傷害嗎？她頭也不回地離開了公寓。
回程的大巴上，許星辰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腦海中回放著陳美玲的話。她原以為自己是被命運捉弄，沒想到卻是被親生母親刻意拋棄。那個星形胎記...她下意識摸了摸肩膀，感到一陣刺痛。
手機震動，是公司CEO發(fā)來的消息：「星辰，投資方對你的算法很滿意，決定追加500萬投資！明天上午簽約，務(wù)必到場。」
事業(yè)上的好消息稍稍沖淡了心中的陰霾。這半年來，她主導(dǎo)開發(fā)的智能供應(yīng)鏈系統(tǒng)已經(jīng)獲得市場認可，公司估值翻了三倍。CEO承諾下個月給她升職加薪，甚至提到可能分股份。
「收到，明天準時到?！顾貜?fù)道。
剛放下手機，又一條消息進來，這次是沈墨：「查到有趣的東西。許氏集團近三個月流失的客戶，90%都轉(zhuǎn)投了陳氏集團。太巧合了?！?/p>
許星辰皺眉：「許暖晴是中間人？」
「不僅如此。陳銳和許暖晴是戀人關(guān)系，至少一年了?！?/p>
一年？那遠在她回到許家之前。許星辰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性：「沈墨，許暖晴知道自己的身世嗎？」
對方停頓了一會兒才回復(fù)：「剛查到，她18歲生日那天，陳美玲告訴了她真相?！?/p>
果然如此！許暖晴知道自己不是許家親生，所以先下手為強，勾結(jié)陳氏集團掏空許家...而這一切，林雅蓉和許海峰還蒙在鼓里。
許星辰應(yīng)該高興才對——許家自食其果，許暖晴這個白眼狼終會暴露。但為什么她心里只有一陣陣鈍痛？
第二天上午，許星辰精神抖擻地出現(xiàn)在公司簽約儀式上。她穿著利落的西裝，自信地與投資方握手交談。當她在合同上簽下名字時，CEO宣布了一個驚喜：
"從今天起，許星辰晉升為技術(shù)副總裁，并持有公司5%的股份！"
掌聲雷動，同事們紛紛祝賀。這一刻，許星辰感到一絲久違的成就感——這是完全靠她自己贏得的認可，與許家無關(guān)，與血緣無關(guān)。
儀式結(jié)束后，她回到新辦公室——寬敞明亮，窗外是城市天際線。桌上放著一份禮物，卡片上寫著：「為星辰科技的未來干杯?！蚰?/p>
打開盒子，是一支精致的鋼筆和一張名片：沈墨，沈氏集團副總裁。
"沈氏集團？"許星辰瞪大眼睛。那個全國知名的科技巨頭？沈墨竟然是沈家的公子？
她立刻撥通沈墨電話："你瞞得我好苦！"
電話那頭傳來輕笑："彼此彼此，'星塵'。"
許星辰僵住了："你...怎么知道？"
"三年前的黑客大賽，記得嗎？冠軍'星塵'突然消失，留下無數(shù)傳說。"沈墨的聲音帶著調(diào)侃，"我找了很久，沒想到在許家找到了。"
許星辰握緊電話。那是她在福利院的"副業(yè)"——通過黑客技術(shù)賺外快，直到被許家接走才停止。
"那是過去的事了。"
"是嗎？"沈墨意味深長，"你的技術(shù)可沒退步。順便，我查到許氏集團最近情況不妙，許海峰住院了。"
這個消息像一盆冷水澆下："什么？怎么回事？"
"突發(fā)心臟病。據(jù)說是因為南城項目徹底失敗，銀行抽貸。"沈墨頓了頓，"許明哲在找你。"
許星辰沉默良久："...謝謝告知。"
掛斷電話，她站在窗前發(fā)呆。許海峰住院了...她該去嗎？那個拋棄她的"家"，值得她關(guān)心嗎？
還沒等她做出決定，辦公室門被猛地推開。前臺小姐慌張地說："許總，有位許先生硬要見您，攔不住——"
許明哲出現(xiàn)在門口，臉色憔悴，眼下掛著濃重的黑眼圈。他西裝皺巴巴的，完全沒了往日貴公子的風采。
"星辰..."他的聲音嘶啞，"我需要你的幫助。"
許星辰示意前臺離開，關(guān)上門："坐吧。要喝什么？"
"不用。"許明哲直接癱坐在沙發(fā)上，"爸爸住院了，公司一團糟，南城項目完了...我們可能需要申請破產(chǎn)保護。"
許星辰倒了杯水給他："我能做什么？"
"你...能不能借我一些錢？"許明哲艱難地開口，"臨時周轉(zhuǎn)，等銀行..."
"多少？"
"五...五百萬。"許明哲不敢看她的眼睛，"我知道這很過分，畢竟我們那樣對你..."
許星辰?jīng)]有立即回答。她走回辦公桌，打開電腦調(diào)出一份文件："看看這個。"
許明哲疑惑地接過電腦，屏幕上是一份詳盡的商業(yè)分析報告，標題是《許氏集團危機解決方案》。
"這是..."
"我這兩個月做的。"許星辰平靜地說，"預(yù)測了許氏可能面臨的所有問題及對策。"
許明哲快速瀏覽內(nèi)容，眼睛越睜越大："你...你一直在關(guān)注許家？"
"職業(yè)習(xí)慣。"許星辰輕描淡寫，"我做商業(yè)分析的。"
許明哲翻到最后一頁，突然僵住了。那是一份銀行轉(zhuǎn)賬記錄，顯示三個月前有一筆匿名支付的200萬貸款保證金，恰好幫許氏度過了第一次危機。
"這是你？"許明哲聲音發(fā)抖。
許星辰點頭："當時我剛拿到第一筆項目獎金。"
"為什么？"許明哲抬頭，眼中滿是不可置信，"我們那樣對你...爸爸甚至要送你回福利院..."
"因為那是我的家。"許星辰簡單地說，"至少，我曾經(jīng)這么以為。"
許明哲的眼淚突然奪眶而出。他低下頭，肩膀劇烈抖動："對不起...對不起星辰...我們太混蛋了..."
許星辰遞過紙巾："現(xiàn)在不是哭的時候。許氏的問題不只是資金鏈，還有內(nèi)鬼。"
許明哲擦干眼淚，突然咬牙切齒："許暖晴...我們早該聽你的。她和陳銳聯(lián)手掏空了公司。"
"有證據(jù)嗎？"
"有，但不夠法律訴訟。"許明哲拿出一個U盤，"這是我這段時間收集的。她太狡猾了，所有交易都通過第三方。"
許星辰插入U盤快速瀏覽："足夠了。這些足以讓董事會罷免她的職位。"
"董事會？"許明哲苦笑，"大部分董事已經(jīng)辭職了，剩下的也被陳氏收買。"
"那就換個方式。"許星辰打開另一個文件，"這是我設(shè)計的反擊方案。利用陳氏集團自身的財務(wù)漏洞，逼他們吐出吃下去的東西。"
許明哲看著屏幕上復(fù)雜的財務(wù)模型和操作步驟，震驚得說不出話來："這...這需要至少一億資金..."
"我有。"許星辰平靜地說。
"什么？"
"星圖科技估值已經(jīng)超過20億，我的股份加上個人存款，剛好夠。"許星辰關(guān)閉文件，"當然，我需要抵押和擔保。"
許明哲呆若木雞："你...你要救許氏？"
"不全是。"許星辰眼神堅定，"我要收購許氏。"
這個決定讓許明哲徹底震驚。他看著眼前這個曾經(jīng)被他們輕視、侮辱、趕出家門的妹妹，突然意識到她早已超越了他們所有人。
"我需要和爸爸商量..."
"他在哪個醫(yī)院？"
"圣約翰附屬醫(yī)院，VIP病房。"
許星辰站起身："走吧，一起去。"
"你...愿意見他？"許明哲不敢相信。
許星辰拿起外套和車鑰匙："商業(yè)談判而已。感情歸感情，生意歸生意。"
這句話像刀子一樣刺進許明哲心里。他終于明白，當他們拒絕給予親情時，許星辰已經(jīng)學(xué)會了不需要它。
去醫(yī)院的路上，許明哲鼓起勇氣問："星辰...你恨我們嗎？"
許星辰專注開車，許久才回答："曾經(jīng)恨過?，F(xiàn)在...我只想向前看。"
圣約翰附屬醫(yī)院的VIP病房區(qū)安靜得可怕。許明哲帶著許星辰穿過走廊，在最后一間病房前停下。
"他情況不太好，醫(yī)生說要避免刺激..."許明哲小聲提醒。
許星辰點頭，推開門。病房里，許海峰躺在病床上，比上次見面蒼老了十歲。他閉著眼睛，手背上插著點滴，監(jiān)護儀發(fā)出規(guī)律的"滴滴"聲。
林雅蓉坐在床邊，看到許星辰時猛地站起來，臉色瞬間慘白："星...星辰？"
許星辰禮貌地點頭："林夫人。"
這個生疏的稱呼讓林雅蓉踉蹌了一下。她嘴唇顫抖，卻說不出話。
許明哲打破沉默："爸，星辰來看你了。"
許海峰緩緩睜開眼睛，看到許星辰時瞳孔猛地收縮："你...來干什么？"
"談生意。"許星辰平靜地說，"關(guān)于收購許氏集團的事。"
"荒謬！"許海峰掙扎著想坐起來，卻被監(jiān)護儀的警報聲按回床上，"許氏不賣！"
"那就申請破產(chǎn)。"許星辰冷靜地拿出一份文件，"這是陳氏集團的收購要約，價格低得可憐，但你們別無選擇。"
許海峰看過文件，臉色更加難看："這群混蛋..."
"我有另一個方案。"許星辰又拿出一份文件，"星圖科技全資收購許氏，保留原有品牌和團隊，注資2億解決流動性危機。"
許海峰和林雅蓉都愣住了。這個條件優(yōu)厚得不真實。
"為什么？"許海峰警惕地問，"報復(fù)我們？"
"商業(yè)決策而已。"許星辰面無表情，"許氏的品牌和渠道對星圖有價值。"
林雅蓉突然哭出聲："星辰...媽媽對不起你..."
"林夫人，"許星辰打斷她，"請別這樣。我們之間只有商業(yè)關(guān)系。"
這句話徹底擊垮了林雅蓉。她癱坐在椅子上，掩面痛哭。
許海峰看著妻子，又看看許星辰，突然明白了什么："你知道真相了？關(guān)于...胎記的事？"
許星辰點頭："陳美玲告訴我了。"
病房陷入可怕的沉默。監(jiān)護儀的"滴滴"聲顯得格外刺耳。
"我...我們當時太糊涂..."許海峰的聲音前所未有地虛弱，"那個該死的迷信..."
"不重要了。"許星辰收起文件，"考慮我的提議吧，比陳氏的優(yōu)厚多了。明哲有我的聯(lián)系方式。"
她轉(zhuǎn)身要走，許海峰突然叫住她："星辰...爸爸對不起你..."
十八年的等待，換來的是一句遲來的道歉。許星辰背對著他們，肩膀微微發(fā)抖，但聲音依然冷靜："好好休息，許總。醫(yī)生說你不能激動。"
走出病房，許星辰終于允許自己流下一行眼淚。但她很快擦干，挺直腰板走向電梯。過去的已經(jīng)過去，現(xiàn)在，她有更重要的未來要創(chuàng)造。
許明哲追出來："星辰...謝謝你。"
"不用謝。"許星辰按下電梯按鈕，"這只是生意。"
"不，不只是生意。"許明哲堅定地說，"你是許家的女兒，永遠都是。我們會彌補你，我發(fā)誓。"
電梯門開了，許星辰走進去，對許明哲微微一笑："先解決公司危機吧，哥哥。"
這是她第一次主動叫他"哥哥"。電梯門關(guān)上前，許明哲臉上震驚又感動的表情，是許星辰這段時間見過的最真實的情緒。
走出醫(yī)院，陽光刺得她瞇起眼。手機震動，沈墨發(fā)來消息：「怎么樣？」
許星辰回復(fù)：「開始按計劃進行。許暖晴那邊？」
「已收集足夠證據(jù)，隨時可以收網(wǎng)?！?/p>
許星辰深吸一口氣，回復(fù)：「再等等，我要確保許家安全?！?/p>
她抬頭望向醫(yī)院高層的窗戶，隱約能看到許明哲還站在走廊上望著她。這一次，不再是許星辰仰望許家，而是許家需要仰望她了。
命運的齒輪，終于開始轉(zhuǎn)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