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公務車內,宋棠余光瞥了眼周聿深,身體立馬往車門縮了縮。
"叮——"
陳默的來電嚇得她差點撞門上。她慌忙捂住聽筒,壓低聲音:“喂?小聲點說……”
電話那頭的陳默:“???學姐你說啥?我聽不清!”
宋棠:“……”
她深吸一口氣,對著電話咬牙切齒:“我說——小、聲、點!”
陳默終于讀懂她的求生欲,壓低聲音:“學姐!查到了!那個黑框眼鏡男是計算機系研二的高成林!你直覺太準了,你的發(fā)言稿就是他黑進你電腦掉包的?!?/p>
宋棠挑眉:“我都不認識他,他干嘛黑我電腦?”
“我也是聽說……”陳默頓了頓,“好像有人資助他上大學,他為了報恩。資助人的名字好像叫……”
“曾淮生?!?/p>
空氣仿佛一瞬間凝固。
宋棠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掌心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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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閃過十二歲那年的畫面。
母親下崗,家里連學費都湊不齊,宋棠人生唯一去找了那個男人。
看到的只有曾淮生,她的親生父親,摟著初戀的女兒曾雨薇,送她去貴族學校。
后來,她蹲在稅務局門口,舉報曾淮生偷稅。他差點坐牢,最后傾家蕩產交了罰款才免于牢獄之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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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姐?”陳默的聲音把她拉回現實。
“所以,是曾淮生讓他陷害我?”她的語氣平靜得可怕。
“那倒沒有?!标惸t疑道,“高成林說純粹是看不慣你的為人,沒提別人?!?/p>
宋棠冷笑了一聲。這件事跟曾家那一家三口沒關系,打死她都不信。
這時,另一個電話打了進來,是校領導。
“宋同學,關于高成林的事,學校決定開除學籍,給你一個交代。”
“非法侵入他人電腦、盜取文件、惡意篡改,夠判刑了。”她的聲音冷靜而鋒利。
校領導語氣為難:“宋同學,高成林的母親是咱們行政樓的保潔阿姨,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p>
宋棠閉了閉眼,胸口涌上一股荒謬的怒意。
“他觸犯法律的時候,沒想過自己母親?!彼蛔忠活D,“他替別人背鍋的時候,也沒想過自己母親?,F在倒要我來替他考慮?”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八瓮瑢W,你也沒有任何損失,你這樣做未免太……”
“他完全可以申請助學貸款,靠自己讀完大學。”宋棠打斷校領導的話。
“資助?報恩?再搬出個可憐的母親,把受害者架在道德高地上審判?”
“我不接受?!?/p>
校領導啞口無言。
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宋棠這四年,就是靠著助學貸款和家教熬過來的。
“我可以讓一步?!彼Z氣冰冷,“如果他供出背后指使的人,我可以不追究法律責任。”
電話掛斷,車內重新歸于寂靜。
宋棠下意識看向周聿深,又很快別過臉去。
曾淮生那個混蛋,十二年了竟還能傷害到她?高成林還有他的清潔工媽媽,連校領導都覺得她咄咄逼人?
周聿深從后視鏡里看見她微微泛紅的眼尾。半晌,忽然開口:"空調溫度合適嗎?"
"……合適。"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有點啞。
他"嗯"了一聲,沒再多問。出風口的風向悄悄卻轉向她發(fā)涼的指尖,溫度升高一度。
車子緩緩停在啟晟集團樓下。
周聿深解開安全帶,傾身過來替她打開車門。
"宋棠。"他忽然連名帶姓叫她,聲音低卻字字清晰,"你做得對。"
宋棠呼吸一滯,抬眼時撞進他沉靜如湖的目光里。
"法律就是法律。"周聿深的聲音鋒利卻帶著溫度,“觸犯與否?取決于他們,而非你。"
他的視線鎖住她,瞳孔里映著兩個小小的、完整的她。
"你的好壞——更不是別人能定義的。"
車內安靜得能聽見空調出風口的細微聲響。
不知為何,這句審判般的肯定竟把她那些支離破碎的壞情緒牢牢接住。那些梗在喉間的荊棘,在他注視下寸寸成灰。
“周老師,”宋棠聽到自己的聲音從喉嚨發(fā)出,“謝謝!”
他看了她幾秒,忽然笑了。
"對了,"他話鋒一轉,"今早張老走的時候,說想收你做弟子。"
宋棠的眼睛亮了幾分:"真的嗎?張老真這么說?"
“嗯,”周聿深抬腕看表,“宋同學,你再不下車,我要遲到了。"
宋棠這才意識到,他送完她還要去市政廳上班。她迅速拉開車門,很快消失成一道殘影。
車上,周聿深撥通電話:"張老,給您收了個學生。"
"別的事情可以,"張維鈞的聲音斬釘截鐵,"我這里收學生絕不走后門。"
"那人是宋棠。"
電話那頭幾乎立刻回應:"宋棠可以。"
周聿深掛斷電話,一條新消息提示浮現在頂部。宋棠剛更新的朋友圈:
【今日宜暴富.jpg】配圖是張對著天空比耶的手勢,文案寫著:"今天心情:牛馬退散?。?!"
他指尖在屏幕上懸停片刻,最終只是截了個圖,將照片存入一個命名為【TS】的文件夾。
創(chuàng)建日期顯示:2020年11月7日。
鎖屏前,他又點開那張照片放大看了看。陽光透過她的指縫,在她笑得彎彎的眼睛里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極了四年前,她在臨江大學反駁他觀點時,眼底跳動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