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辭職信拍在總監(jiān)辦公桌上時,他正對著保溫杯里的枸杞水嘆氣。陽光透過百葉窗,
在他地中海發(fā)型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倒像是一幅抽象派畫作。那保溫杯是去年公司年會發(fā)的,
印著 “愛崗敬業(yè)” 四個燙金大字,如今看來格外諷刺。“小林啊,
” 他慢悠悠轉(zhuǎn)著老板椅,椅子發(fā)出 “吱呀” 的抗議聲,“你看這滿城的畢業(yè)生,
月薪三千都擠破頭 ——”“那你招他們?nèi)?。?我扯下工牌往兜里一揣,
金屬鏈條撞擊的聲音格外清脆,“昨天讓我給你兒子改幼兒園手工作業(yè),
今天讓我替你老婆搶直播間優(yōu)惠券,明天是不是該幫你給小三訂酒店了?
”總監(jiān)的臉像被開水燙過的蝦,紅得能滴出血。他張了張嘴,半天沒說出話來,
手里的保溫杯倒是抖得厲害,枸杞在水里晃來晃去,像一群驚慌失措的小魚。
我轉(zhuǎn)身撞上門的瞬間,聽見身后傳來枸杞水潑在地毯上的悶響,還夾雜著一聲壓抑的怒吼,
估計是把那 “愛崗敬業(yè)” 的杯子摔了。電梯里遇見隔壁部門的實習(xí)生,小姑娘叫曉冉,
眼圈紅紅的,手里攥著被打回來的第八版策劃案,紙角都被捏得皺巴巴的。
她身上還帶著一股淡淡的打印墨水味,那是我們這些天天跟文案打交道的人獨有的氣息。
“姐,王經(jīng)理說我寫的像屎?!?她聲音抖得像秋風(fēng)里的落葉,肩膀還在微微抽搐,
淚珠在眼眶里打轉(zhuǎn),眼看就要掉下來。我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手感軟軟的,像一團棉花。
按下 1 樓按鈕,電梯門緩緩合上,將辦公室的壓抑隔絕在外:“告訴他,
下次建議他帶著味覺評審,畢竟不是誰都有本事嘗出屎和策劃案的區(qū)別。
”曉冉 “噗嗤” 笑出聲的時候,眼睛彎成了月牙,臉頰上還掛著淚珠,
看著又可憐又可愛。電梯門正好打開,陽光涌進來的瞬間,
我看見王經(jīng)理挺著啤酒肚站在前臺,像一座移動的肉山,手里揮舞著我的考勤表,
紙張都快被他扯爛了。他那件格子襯衫的扣子似乎隨時會崩開,每顆扣子都在苦苦支撐。
“林淼!這個月你遲到八次!” 他唾沫星子噴在玻璃門上,形成一個個小小的水花,
“扣你全勤獎,再寫五千字檢討!
”我慢悠悠從包里掏出遲到證明 —— 八張蓋著醫(yī)院章的掛號單,
每張都印著 “睡眠障礙科”。這可是我跑了八趟醫(yī)院才攢下來的 “寶貝”,
上面的醫(yī)生簽名都各不相同,有龍飛鳳舞的,有工整娟秀的,堪稱一筆 “財富”。
“王經(jīng)理,” 我把單子拍在他肥手上,觸感油膩膩的,“建議你也掛個號,
看看是不是得了狂躁癥。對了,記得掛精神科,別走錯到肛腸科,雖然看你這癥狀也挺像的。
”周圍突然爆發(fā)出此起彼伏的咳嗽聲,前臺小妹捂著嘴,肩膀抖得像篩糠,
卻努力憋著不敢笑出聲。王經(jīng)理的臉從紅轉(zhuǎn)紫,再從紫轉(zhuǎn)青,活像顆快要炸開的七彩葡萄。
他指著我,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最后 “哼” 了一聲,氣沖沖地轉(zhuǎn)身走了,
那背影倒是透著幾分狼狽,連腳步都有些踉蹌。打卡機 “滴” 的一聲響時,
我聽見自己手機在兜里震動。掏出一看,是總監(jiān)發(fā)來的微信:“回來談?wù)劊o你漲薪。
”我對著屏幕冷笑,手指飛快敲打:“不必了,畢竟我這人有強迫癥,
見不得別人把‘壓榨員工’四個字刻在腦門上。對了,你兒子的手工作業(yè)我忘改了,
建議直接送廢品站,也算提前感受社會的毒打?!卑聪掳l(fā)送鍵的瞬間,
我把公司群聊設(shè)置成了 “免打擾”。世界瞬間清凈了不少,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擔。
地鐵口的煎餅攤飄來香氣,金黃的煎餅在鐵板上滋滋作響,蔥花和香菜的味道鉆進鼻腔,
勾得我肚子咕咕叫。攤主是個憨厚的大叔,每次見人都笑瞇瞇的,
他的煎餅火候總是掌握得恰到好處。我摸出錢包,對著老板喊:“加兩個蛋,
多放辣椒 —— 今天慶祝老娘重獲新生!”煎餅果子在紙袋里散發(fā)著熱氣,
我咬下第一口時,酥脆的口感混合著醬料的濃郁,幸福感瞬間爆棚。手機又震了震,
是人事總監(jiān)發(fā)來的好友申請,驗證消息寫著 “談?wù)勝r償事宜”。我對著朝陽瞇起眼睛,
陽光暖融融地灑在臉上,舒服得讓人想嘆氣。指尖在屏幕上懸了三秒,最終點了 “通過”。
畢竟,誰會跟錢過不去呢?但下次再讓我給領(lǐng)導(dǎo)兒子做手工,
我就把超輕黏土糊他 PPT 上,讓他知道什么叫藝術(shù)來源于生活,且高于生活。
拿到賠償款的那天,我去商場給自己買了條新裙子。淡藍色的雪紡材質(zhì),穿在身上輕飄飄的,
像裹著一團云彩。正對著鏡子臭美呢,手機響了,是曉冉。她聲音帶著哭腔:“淼姐,
王經(jīng)理說我策劃案還是不行,要把我辭退?!蔽倚睦锟┼庖幌?,安慰她:“別怕,你先穩(wěn)住,
我這就過去?!壁s到公司,王經(jīng)理正在辦公室里大發(fā)雷霆,把一摞文件摔在桌上,
文件散落一地??匆娢疫M來,他斜了我一眼,語氣不善:“林淼?你都離職了,
還來這兒干嘛?這里不歡迎你?!薄拔襾砜纯磿匀健!?我走到曉冉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
“她的策劃案我看過,挺好的,是你要求太高了吧?”王經(jīng)理冷笑一聲,
嘴角撇得像個月牙:“好?我看你是離職了,腦子也不清醒了。這種垃圾策劃案,
拿出去都丟我們公司的臉。”我拿起策劃案,翻了幾頁,上面有曉冉密密麻麻的批注,
看得出來她花了不少心思。然后我看著王經(jīng)理:“王經(jīng)理,要不這樣,
我們找?guī)讉€同事來評評理,看看這策劃案到底行不行。如果大家都說不行,
那我沒話說;如果大家都說行,那你就得給曉冉道歉,還得把辭退的事收回。
”王經(jīng)理大概是覺得自己占理,脖子一梗,一口答應(yīng):“行,我倒要看看,
誰會覺得這垃圾策劃案好。”我在公司群里發(fā)了條消息,讓大家來王經(jīng)理辦公室評評理。
沒一會兒,辦公室就擠滿了人,連平時不太說話的技術(shù)部小哥都來了。大家輪流看了策劃案,
七嘴八舌地討論起來?!拔矣X得挺不錯的,思路很清晰啊?!?市場部的李姐率先開口,
她是公司的老員工了,說話很有分量。李姐在公司待了快十年,見證了公司的起起落落,
她的話向來很有說服力。“是啊,比我上次做的好多了?!?新來的實習(xí)生小張也跟著附和,
他剛來沒幾天,還帶著一股青澀。小張雖然經(jīng)驗不足,但態(tài)度很誠懇,平時也很努力。
“王經(jīng)理是不是對曉冉有意見啊,這么好的策劃案都不通過?!?有人小聲嘀咕,聲音不大,
但足夠讓周圍的人聽見。這話一出,不少人紛紛點頭表示贊同。王經(jīng)理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從最初的不屑一顧,到后來的尷尬,最后在眾人的議論聲中,他像個泄了氣的皮球,
不情不愿地給曉冉道了歉,還保證不會辭退她。曉冉激動得熱淚盈眶,
拉著我的手一個勁地說謝謝,手心都出汗了。走出公司,我心情大好,決定去吃頓好的。
剛走進一家餐廳,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 —— 總監(jiān)。他正和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吃飯,
兩人舉止親密,女人時不時往他碗里夾菜。我挑了個離他們不遠的位置坐下,想看看這出戲。
總監(jiān)似乎沒認出我,大概是我今天換了新造型,他還在跟那女人吹噓:“我手下的員工啊,
一個個都得聽我的,讓他們干嘛就干嘛,誰敢不聽話,我就讓他滾蛋。我一句話,
他們就得乖乖聽話?!蹦桥藡尚χf:“張總監(jiān)真厲害,真有本事?!?聲音甜得發(fā)膩,
聽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我忍不住笑出聲,總監(jiān)這才注意到我,臉色瞬間變得尷尬,
像被人當眾揭了短。他眼神躲閃,不敢看我。我沖他舉了舉杯,然后慢條斯理地吃起了飯。
他坐立不安了一會兒,如坐針氈,拉著那女人匆匆離開了,連賬都沒來得及結(jié),
還是服務(wù)員追上去才結(jié)的??粗麄兝仟N的背影,我心里別提多痛快了。吃完飯,
我去公園散步。公園里很熱鬧,有跳廣場舞的大媽,她們穿著統(tǒng)一的服裝,
隨著音樂翩翩起舞,活力十足;有遛狗的大爺,
小狗在草地上撒歡奔跑;還有追逐打鬧的小孩,他們的笑聲像銀鈴一樣清脆。
我找了個長椅坐下,看著這一切,覺得生活真是美好。正看得入神,手機響了,
是個陌生號碼。我接起電話,那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林淼,我是王經(jīng)理。
”我愣了一下:“王經(jīng)理?有事嗎?”“那個,之前的事是我不對,你別往心里去。
” 王經(jīng)理的聲音聽起來很誠懇,帶著一絲小心翼翼,“我想請你吃飯,賠個罪。
你看什么時候有空?”我想了想,答應(yīng)了。畢竟,多個朋友多條路,雖然我不太喜歡王經(jīng)理,
但也沒必要把關(guān)系搞得太僵。我們約在一家火鍋店,王經(jīng)理點了滿滿一桌子菜,
肥牛、毛肚、蝦滑…… 應(yīng)有盡有,還點了幾瓶啤酒。酒過三巡,他開始倒苦水,
臉上帶著幾分醉意:“其實我也不容易,上面有總監(jiān)壓著,他動不動就給我穿小鞋,
下面有你們這些刺頭,不好管理,我夾在中間,難啊?!蔽覜]說話,靜靜地聽著,
給他倒了杯酒。他繼續(xù)說:“上次對你那么兇,也是因為總監(jiān)給我施壓,說你不聽話,
讓我好好教訓(xùn)你,我也是沒辦法。你不知道,他那人,心眼小得跟針尖似的,
誰要是得罪了他,沒好果子吃?!蔽疫@才明白,原來王經(jīng)理也是個可憐人,
在公司里過得也不如意。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過去的事就別提了,以后好好相處。
”王經(jīng)理感動得眼眶都紅了,端起酒杯:“林淼,謝謝你理解我。以后有什么事,盡管找我,
我能幫的一定幫?!?說完,他一飲而盡,酒液順著嘴角流了下來,滴在襯衫上,
形成了一個個深色的印記。從火鍋店出來,已經(jīng)很晚了。街上行人稀少,
路燈昏黃的光芒灑在地上,拉出長長的影子。我哼著小曲,慢悠悠地往家走,晚風(fēng)吹在臉上,
帶著一絲涼意,心里卻覺得格外輕松。第二天,我正在家睡懶覺,
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在臉上,暖洋洋的。手機響了,是曉冉。她興奮地說:“淼姐,
我的策劃案通過了,還得到了總經(jīng)理的表揚呢!說要在全公司推廣我的方案。
”我真心為她高興:“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能行。果然沒看錯你?!薄斑@都多虧了你。
” 曉冉說,語氣里滿是感激,“晚上我請你吃飯吧,就當是謝謝你?!蔽倚廊淮饝?yīng)。晚上,
我們在一家西餐廳見面,曉冉穿著一條漂亮的連衣裙,化了點淡妝,看起來自信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