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深夜幻影陳勉盯著電腦屏幕右下角的時間,數(shù)字無聲地跳躍著:凌晨3點17分。
這感覺不像加班,更像一場悄無聲息的活埋。辦公室里只剩下他一個人,中央空調(diào)早已停擺,
空氣粘稠滯重,帶著隔夜外賣和絕望汗水混合的微妙氣味。
熒光燈管在天花板上發(fā)出瀕死的嗡嗡聲,投下慘白的光,
把他和他的格子間映照得如同太平間的某個抽屜。他揉了揉干澀得快要裂開的眼睛,
視線模糊了一瞬。就在這短暫的失焦中,
桌上那杯早已冷透、凝結了一層褐色油脂的廉價速溶咖啡,表面漂浮的泡沫和沉淀物,
忽然詭異地蠕動、扭曲起來。它們像是擁有了生命,在慘白的燈光下匯聚、拉伸,
竟?jié)u漸勾勒出一張模糊卻帶著深刻嘲諷意味的臉龐輪廓——那微翹的、刻薄譏誚的嘴角,
那帶著赤裸裸輕蔑的眉眼弧度……分明就是他前女友柳依依!陳勉的心臟猛地一縮,
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他用力閉緊雙眼,再猛地睜開??Х缺镞€是那攤渾濁的液體,
柳依依那張?zhí)摶糜譄o比真實的嘲諷臉消失了,仿佛從未出現(xiàn)過。只有太陽穴深處,
那根名為“后悔”的神經(jīng),開始一跳一跳地抽痛起來,發(fā)出沉悶而規(guī)律的搏動,一下,
又一下,如同命運嘲弄的鼓點,敲打在他脆弱的腦殼上。
如果當初沒為了這份看起來光鮮亮麗、實則榨干骨髓的工作,
開那間小小的、飄著烘焙香氣的手工面包店……如果……無數(shù)個“如果”像渾濁的污水泡沫,
咕嘟咕嘟地從記憶深處翻涌上來,幾乎要將他溺斃。窒息感扼住了他的喉嚨,
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胸腔深處尖銳的隱痛?!岸_恕鼻宕嗟拈T鈴聲突兀地刺破了死寂,
像一根針扎破了脹滿的氣球。陳勉一個激靈,茫然地抬起頭。這鬼時間,誰還會來送外賣?
他拖著灌了鉛的雙腿,腳步虛浮地挪到門口。門外空無一人,
只有一份小小的、裹著廉價塑料包裝的酸辣湯外賣袋子,孤零零地躺在地上,
散發(fā)著微弱的熱氣。他疑惑地拎起袋子,關上門?;氐焦の?,把袋子往桌上一扔。
油膩的塑料包裝摩擦著桌面,發(fā)出窸窣的聲響。他沒什么胃口,只是機械地撕開包裝。
一股濃烈的、混合著劣質(zhì)醋和辛辣調(diào)味料的酸辣氣息猛地沖了出來。就在這刺鼻的味道中,
一個圓溜溜、綠油油的東西,“?!钡囊宦?,從湯碗里冒了出來!湯水四濺。
陳勉下意識地往后一仰,差點帶翻椅子。他抹了一把濺到臉上的酸辣湯汁,定睛看去。
那東西穩(wěn)穩(wěn)地立在溫熱的湯面上,赫然是一株……仙人掌?它只有拳頭大小,
通體是那種近乎不真實的、飽和度過高的翠綠色,渾圓飽滿,活像一顆精心打磨過的綠寶石。
表面覆蓋著密密麻麻、尖銳無比的白色長刺,每一根都閃爍著金屬般的冷硬光澤。
最詭異的是,在它那本該是頂端的位置,竟然插著一根小小的、格格不入的白色塑料牙簽!
那牙簽頂端還被人為地捏扁了,形成一個極其簡陋、甚至有點滑稽的“話筒”形狀。
辦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靜。只有那株仙人掌,在酸辣湯裊裊的熱氣中,
散發(fā)著一種超現(xiàn)實的綠光。陳勉懷疑自己加班加出了幻覺,他用力甩了甩頭,
又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把。疼!不是夢!就在他驚疑不定時,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那聲音像是從一根嚴重受潮、接觸不良的劣質(zhì)麥克風里傳出來的,帶著刺耳的電流雜音,
卻又努力模仿著某種蹩腳的主持人腔調(diào),
充滿了不合時宜的浮夸和亢奮:“嗶——?!刮??測試!測試!能聽見嗎?咳咳!
”那牙簽話筒極其輕微地上下晃動了一下,仿佛真的有人在試麥。
陳勉的眼珠子瞪得幾乎要脫眶而出。他死死盯著那株仙人掌,喉嚨發(fā)干,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恭喜你!陳勉先生!”那個電流雜音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宣布彩票頭獎的虛假熱情,
干最后一滴血’這兩個經(jīng)典后悔項目的超凡表現(xiàn)——榮獲本宇宙本年度‘最后悔人類’大獎!
當當當——!”伴隨著它自己配的極其簡陋的“頒獎音效”,那根牙簽話筒激動地顫動著。
“作為獎勵,您將獲得一次……不,是多次改變命運的機會!”仙人掌的聲音變得循循善誘,
充滿了蠱惑,“看到我身上這些漂亮的小刺了嗎?”它似乎微微晃動了一下身體,
讓那些密密麻麻的白刺在燈光下閃了閃,“每一根,都凝聚著一次后悔的能量!拔掉一根,
你就能重新選擇一次!回到那個讓你痛徹心扉、輾轉(zhuǎn)難眠的岔路口!這!
是本仙人掌——奧悔先生(Mr. Oh Regret)——為您獨家提供的‘后悔藥’!
療程短,見效快,一次拔刺,煩惱全消!讓您的人生,重新洗牌!”“后悔藥?
”陳勉的聲音嘶啞干澀,像砂紙在摩擦,“重新……選擇?
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黏在了仙人掌——奧悔先生——那身密密麻麻、閃爍著誘人光澤的白刺上。
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撞擊著肋骨,發(fā)出擂鼓般的巨響。逃離這該死的格子間,
逃離這永無止境的加班地獄,
逃離這被后悔啃噬得千瘡百孔的靈魂……這個念頭像藤蔓一樣瞬間瘋長,
纏繞住他所有的理智。柳依依嘲諷的臉,老板的咆哮,堆積如山的PPT,
酸臭的空氣……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眼前旋轉(zhuǎn)、放大,擠壓得他喘不過氣。“代價?
”陳勉幾乎是脫口而出,聲音帶著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抖?!按鷥r?
”奧悔先生的電流音里透出一絲無辜的訝異,牙簽話筒輕輕點了點,“哦,我親愛的獲獎者,
您剛剛經(jīng)歷了宇宙級的肯定!這是饋贈!是祝福!是您應得的榮耀!談何代價?
只需要一點點勇氣,拔下您選中的那根刺,然后……砰!新世界的大門為您敞開!
您還在猶豫什么?您那被PPT和咖啡因腌入味的靈魂,
難道不想呼吸一口……夏威夷的海風嗎?”那聲音充滿了夢幻般的蠱惑。夏威夷!陽光!
海浪!沖浪板!徹底逃離這水泥墳墓!這幾個詞像帶著魔力的鉤子,
瞬間鉤住了陳勉搖搖欲墜的神經(jīng)。他幾乎能看到那碧藍的海水,感受到腳趾間細軟的白沙,
聽到椰林沙沙作響……那是他無數(shù)次在加班間隙刷著旅游圖片時,幻想過的天堂!
理智的堤壩在洶涌的欲望面前不堪一擊。什么科學,什么邏輯,
什么代價……統(tǒng)統(tǒng)被拋到了九霄云外。他伸出手,指尖因為激動和緊張而微微顫抖。
仙人掌身上的白刺密集得令人頭皮發(fā)麻,他幾乎是閉著眼,憑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沖動,
用食指和拇指的指甲,猛地捏住了其中一根看起來格外粗壯、格外閃亮的刺。
刺入手的感覺異常堅硬冰冷,帶著一種非生物的質(zhì)感。他屏住呼吸,心一橫,用力一拔!
“嗤——”一聲極其輕微、如同漏氣般的聲響。那根被他拔下的白刺,
在離開仙人掌軀體的瞬間,竟在他指尖化作了一縷極其稀薄、轉(zhuǎn)瞬即逝的白色煙霧,
迅速消散在渾濁的空氣中。沒有留下任何痕跡,仿佛從未存在過。與此同時,
一股難以抗拒的強烈眩暈感如同海嘯般猛地擊中了他!視野瞬間被扭曲、拉長、旋轉(zhuǎn),
白的燈光、堆積的文件、嗡嗡作響的電腦……所有景象都像被扔進了高速旋轉(zhuǎn)的滾筒洗衣機,
瘋狂地攪動、模糊、最終化為一片刺眼的白光!仿佛有人在他腦后狠狠掄了一記悶棍。
陳勉的意識,徹底沉入了那片無邊的、吞噬一切的白色深淵。
---2 夏威夷噩夢“……嘿!菜鳥!醒醒!別裝死!潮來了!
”一個粗暴沙啞、帶著濃重本地口音的吼叫聲,像生銹的鐵片刮擦著陳勉的耳膜,
硬生生將他從混沌的黑暗中拽了出來。隨之而來的,是火辣辣的劇痛——不是來自頭部,
而是來自整個后背和肩膀,仿佛被無數(shù)根燒紅的針同時扎刺、炙烤。
他艱難地、極其緩慢地掀開沉重的眼皮。刺目的、毫無遮擋的、仿佛帶著實體重量的陽光,
如同一記重拳狠狠砸在他的視網(wǎng)膜上。他本能地瞇起眼,生理性的淚水瞬間涌出,
模糊了視線。適應了幾秒,眼前的景象才漸漸清晰。首先映入眼簾的,
是一片浩瀚到令人心悸的、翻滾著白沫的碧藍!巨大的海浪咆哮著,帶著摧毀一切的氣勢,
層層疊疊地沖向岸邊。海風,帶著咸腥和灼熱,像粗糙的砂紙,
蠻橫地刮過他裸露在外的皮膚。震耳欲聾的、永不停歇的海浪轟鳴聲,
取代了辦公室里空調(diào)的嗡鳴和鍵盤的敲擊,霸道地塞滿了他的整個世界。
他發(fā)現(xiàn)自己正仰面躺在一張硬邦邦的高腳木椅上,
頭頂是一頂簡陋的、邊緣已經(jīng)有些破損的藍色遮陽棚,勉強提供著聊勝于無的陰涼。
陽光像熔化的金汁,無情地從棚子的縫隙和邊緣傾瀉下來,灼烤著他。
他低頭看向自己:古銅色的皮膚(但多處呈現(xiàn)出一種極其不健康的、大片大片脫皮的狀態(tài),
邊緣卷起,露出底下脆弱發(fā)紅的新肉,火辣辣的疼正是來源于此),
身上只穿著一件熒光橘紅色的緊身背心,濕漉漉地貼在身上,布料粗糙磨人。
下身是一條同樣濕透的、緊繃的黑色泳褲。腳上……光著,沾滿了粗糙滾燙的沙粒?!安锁B!
發(fā)什么呆!眼睛長腳底板上了?看海!看人!” 那個粗暴的聲音再次在耳邊炸響,
帶著濃烈的不耐煩和鄙夷。陳勉猛地扭頭。旁邊另一張同樣的高腳椅上,
坐著一個壯碩得如同鐵塔般的男人。皮膚是長期曝曬后的深棕黑色,油亮發(fā)亮,
像抹了一層桐油。肌肉虬結,充滿爆炸性的力量感。臉上戴著一副巨大的、反著強光的墨鏡,
幾乎遮住了半張臉,只能看到一張線條冷硬、嘴角下撇的嘴,
和下巴上濃密的、沾著沙粒的胡茬。他同樣穿著醒目的橘紅色背心,
脖子上掛著一個磨損嚴重的哨子,正用一種看垃圾的眼神斜睨著陳勉?!敖堋苌?/p>
”一個陌生的名字極其自然地脫口而出,仿佛早已叫了千百遍。陳勉自己都愣住了?!昂撸?/p>
”杰森從鼻孔里噴出一股氣,墨鏡后的目光更加不善,“看來還沒曬成真傻子。算你走運,
今天浪大,游客少。要是旺季,就你這副死樣子,早被投訴八百回了!給我打起精神!
眼睛瞪大點!要是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淹死,你就等著卷鋪蓋滾蛋,去海里喂鯊魚吧!
”陳勉張了張嘴,喉嚨干得如同被砂紙打磨過,一個音節(jié)也發(fā)不出來。他下意識地抬手,
想去揉揉還在刺痛的后背脫皮處,手剛碰到皮膚,立刻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氣,呲牙咧嘴。
杰森嫌惡地瞥了他一眼:“活該!跟你說了多少次,防曬霜!防曬霜!當海水喝的嗎?
現(xiàn)在知道疼了?忍著!這是你的勛章,菜鳥!”他嗤笑一聲,扭過頭,不再看陳勉,
專注地掃視著海面,那姿態(tài),像一頭巡視領地的兇猛海獸。陳勉僵在椅子上,
滾燙的沙粒硌著腳底,火辣的陽光炙烤著脫皮的傷口,海風濕咸黏膩地包裹著他。
巨大的海浪轟鳴聲沖擊著他的耳膜,也沖擊著他脆弱的認知。夏威夷?沖浪?自由?
他低頭看著自己布滿脫皮傷痕、被廉價泳衣包裹的身體,又抬頭望向那高聳的瞭望塔,
和遠處海灘上零星幾個在巨浪邊緣試探、隨時可能被吞噬的游客身影。
一種冰冷刺骨的荒謬感,混雜著被欺騙的憤怒和無處可逃的絕望,像這太平洋的海水一樣,
瞬間將他淹沒。這就是……我拔掉那根刺后,重新選擇的人生?逃離996的代價,
就是成為烈日下看管別人安全的廉價救生員,忍受著脫皮的痛苦和一個暴躁上司的羞辱?
陽光、沙灘、海浪……天堂?這他媽分明是另一種形式的、被陽光烤焦的牢籠!后悔,
像一條冰冷滑膩的毒蛇,再次纏繞上他的心臟,狠狠咬了一口。痛得他幾乎蜷縮起來。
就在這時,杰森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動作迅猛如豹!他一把抓起掛在脖子上的哨子,
尖銳凄厲的哨音瞬間撕裂了海浪的轟鳴!“Shit!三點鐘方向!紅泳圈那個!抽筋了!
菜鳥!跟上!快!” 杰森的吼聲如同炸雷,
充滿了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陳勉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推了他一把,他幾乎是踉蹌著從高腳椅上摔了下來,
滾燙的沙子燙得他腳底生疼。他根本來不及思考,身體在本能和新涌入的肌肉記憶驅(qū)使下,
連滾帶爬地跟著杰森那龐大的身影,朝著洶涌的海浪猛沖過去!
的海水瞬間淹沒了他的小腿、大腿、腰腹……那刺骨的涼意讓他脫皮的傷口一陣劇烈的痙攣。
他奮力劃水,咸澀的海水嗆進口鼻,眼睛被刺得生疼。前方,
杰森橘紅色的身影在翻涌的白沫中若隱若現(xiàn),
目標是一個在海浪中無助沉浮、拼命掙扎的紅色泳圈。自由?這就是用后悔換來的“自由”?
在冰冷刺骨的海水中奮力掙扎時,這個念頭帶著尖銳的嘲諷,再次狠狠刺穿了陳勉的心臟。
---3 家暴深淵“砰!”一聲沉悶的巨響。
陳勉感覺自己的腦袋狠狠撞在了某個冰冷堅硬的東西上,劇痛伴隨著強烈的眩暈瞬間炸開。
眼前金星亂冒,耳朵里嗡嗡作響,像塞進了一千只憤怒的蜜蜂?!皬U物!這點酒都扛不?。?/p>
給老子起來!接著喝!”一個粗糲、蠻橫、帶著濃重酒氣的聲音,
像砂輪一樣在極近的距離摩擦著他的耳膜。
濃烈到令人作嘔的酒味、劣質(zhì)香煙的嗆人氣味、還有某種汗液和油膩食物混合的酸餿味,
一股腦地鉆進他的鼻腔,熏得他胃里一陣翻江倒海。他強忍著眩暈和惡心,
艱難地撐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模糊而晃動。頭頂是一盞油膩膩、散發(fā)著昏暗黃光的燈泡,
光線渾濁,勉強照亮了周圍逼仄的空間。
他發(fā)現(xiàn)自己正以一個極其狼狽的姿勢癱坐在一張油膩膩的塑料小圓桌旁,
桌子腿似乎還缺了一角,晃晃悠悠。地上滿是煙頭、空酒瓶和不知名的污漬。剛才撞到的,
就是這張破桌子的桌腿。一只粗壯、布滿青筋和汗毛的大手,
正死死攥著一個骯臟的、杯口缺了瓷的玻璃杯,粗暴地杵到他鼻子底下。
杯子里晃蕩著渾濁發(fā)黃的液體,散發(fā)出刺鼻的劣質(zhì)酒精氣味。“喝!
” 那只手的主人咆哮著,唾沫星子幾乎噴到陳勉臉上。陳勉順著那只手臂向上看去。
一張油膩而兇戾的臉占據(jù)了視野。眼白渾濁布滿血絲,鼻頭通紅腫大,嘴角向下撇著,
帶著一種蠻不講理的兇狠。這人穿著件洗得發(fā)白、沾滿油漬的背心,
露出肌肉虬結但松弛的胳膊。一股陌生的記憶碎片如同被強行灌入般涌入腦海:劉強。
一個名字。一個標簽:酒鬼、賭徒、輸錢后回家打老婆發(fā)泄的……人渣。陳勉的心猛地一沉,
如同墜入冰窟。他下意識地低頭看向自己的手——那正被劉強強行塞著酒杯的手。皮膚粗糙,
指關節(jié)粗大,指甲縫里嵌著黑色的污垢。手腕上,赫然還有幾道已經(jīng)結痂的抓痕!
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直沖頭頂?!耙酪馈酪涝谀膬??”一個名字帶著巨大的恐懼脫口而出,
聲音嘶啞得厲害。這個“依依”不再是記憶中那個帶著面包香氣的溫柔女孩,
而是這具身體記憶里,那個被他(劉強)打怕了的、眼神總是充滿驚恐的妻子!“依依?
”劉強愣了一下,隨即爆發(fā)出更響亮的、充滿酒氣的狂笑,唾沫橫飛,“哈哈哈!慫包!
惦記你那個黃臉婆?老子還沒打夠呢!給老子喝了這杯!不然今晚回去,
老子連你帶她一塊收拾!”他猛地一推搡,力道大得驚人。陳勉被推得一個趔趄,
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墻壁上,震得五臟六腑都移位了。
屈辱、恐懼、還有對“自己”所作所為的強烈惡心感,像毒藤一樣瞬間纏緊了他的心臟,
勒得他幾乎窒息。這不是他想要的!這絕不是他拔掉第二根刺時,心中所想的“追求真愛”!
“我不喝!”一股強烈的反抗意識猛地沖上頭頂,壓過了恐懼。他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
猛地揮臂,狠狠打向劉強那只抓著酒杯的手!“啪嚓!”脆響刺耳。玻璃杯被狠狠打飛出去,
撞在油膩的墻壁上,摔得粉碎。渾濁的酒液濺得到處都是。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瞬。
小飯館里僅有的幾個食客,停止了咀嚼,投來驚懼又帶著看熱鬧意味的目光。
柜臺后昏昏欲睡的老板也驚醒了,臉上寫滿擔憂和麻煩上身的晦氣。劉強的臉,
在昏暗的燈光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由通紅變成了豬肝般的醬紫色。那雙布滿血絲的眼睛里,
兇光暴漲,如同被激怒的野獸。“你他媽……敢反抗老子?!”劉強的聲音從牙縫里擠出來,
低沉而危險,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暴怒。他龐大的身軀猛地站起,像一堵墻般壓了過來,
帶著濃重的酒臭和汗味,巨大的陰影瞬間將陳勉完全籠罩。一只砂鍋大的拳頭,
帶著呼嘯的風聲,毫不留情地朝著陳勉的面門砸來!完了!陳勉瞳孔驟縮,身體僵硬,
大腦一片空白。這具被酒精掏空的身體,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閃避動作!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嗚哇——嗚哇——嗚哇——”刺耳尖銳、穿透力極強的警笛聲,
毫無預兆地由遠及近,撕裂了夜晚的沉寂!聲音越來越響,最終停在了小飯館門口!
閃爍的、令人心悸的紅藍警燈光芒,透過骯臟油膩的玻璃門,瘋狂地旋轉(zhuǎn)著,
將小飯館內(nèi)的一切都染上了詭異而緊張的顏色。劉強那雷霆萬鈞的一拳,
硬生生僵在了距離陳勉鼻尖不到一寸的空中!他那張暴怒兇戾的臉,
在紅藍光芒的交替閃爍下,瞬間褪去了血色,
只剩下一種被突然扼住喉嚨的、巨大的驚愕和……恐懼?!斑旬敚 憋堭^的門被猛地推開,
撞在墻上發(fā)出巨響。兩個穿著深藍色制服、表情嚴肅的警察站在門口,目光銳利如鷹隼,
瞬間鎖定了這邊劍拔弩張的場面。“干什么呢!住手!”為首的警察厲聲喝道,
手已經(jīng)按在了腰間的警械上。時間仿佛再次凝固。小飯館里靜得可怕,
只剩下警燈旋轉(zhuǎn)時發(fā)出的規(guī)律嗡鳴,以及劉強粗重而慌亂的喘息聲。陳勉僵在原地,
心臟狂跳得快要沖出胸膛,后背緊緊抵著冰冷的墻壁,冷汗瞬間浸透了廉價的汗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