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的余暉給沈家小院鍍上了一層暖融融的金邊。院角那棵枝葉繁茂的老石榴樹下，沈知遙的父親沈國棟正坐在一張?zhí)倬幮∽琅?，慢悠悠地品著茶。桌上散落著幾顆剝開的石榴籽，鮮紅欲滴。
我抱著幾本厚厚的專業(yè)書，腳步略顯沉重地穿過院子。剛才在咖啡館和沈知遙的對峙，以及她那震驚、慌亂甚至帶著一絲受傷的眼神，像烙印一樣刻在我腦子里，沉甸甸地壓著。我知道自己失控了，那些壓在心底四年的話，像決堤的洪水，沖垮了小心翼翼維持的堤岸。后果是什么？我不敢細(xì)想。心亂如麻，只想快點回到那個屬于我的小房間，把自己埋進(jìn)書本里，暫時逃避這令人窒息的現(xiàn)實。
“小嶼，回來了？” 沈國棟渾厚溫和的聲音傳來，帶著長輩特有的慈和。
我腳步一頓，不得不調(diào)整表情，盡量自然地走過去：“沈叔叔。”
“嗯，” 沈國棟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我臉上，帶著一種洞悉世事的平和，又似乎不經(jīng)意地掃過我身上，“又去圖書館了？學(xué)習(xí)也別太拼，身體要緊?！?/p>
“還好，習(xí)慣了?！?我含糊地應(yīng)著，只想快點脫身，“叔叔您坐，我先回屋放書?！?/p>
就在我微微側(cè)身，準(zhǔn)備繞過小桌的瞬間，沈國棟的目光卻猛地定住了，銳利如鷹隼，精準(zhǔn)地鎖在我的脖頸左側(cè)。那里，靠近耳根下方，有一小塊在浴室鏡子前反復(fù)確認(rèn)過、被衣領(lǐng)勉強遮住的、不甚明顯的曖昧紅痕——是昨天籃球賽結(jié)束后，沈知遙遞水給我時，我鬼使神差地湊近，她慌亂后退，手指無意間刮蹭留下的。當(dāng)時只覺得一陣麻癢，沒想到竟留下了一點印記。
我的心臟驟然停跳了一拍，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竄上頭頂。糟糕！
幾乎是條件反射，我猛地抬手捂住了那個地方，動作快得有些狼狽。臉頰不受控制地開始發(fā)燙，眼神更是慌亂地四處躲閃，不敢與他對視。
空氣仿佛凝固了幾秒。小院里只剩下風(fēng)吹過石榴樹葉的沙沙聲。
我死死捂住脖子，感覺掌心下的皮膚燙得嚇人，血液似乎都涌到了頭頂，耳朵里嗡嗡作響。完了。被發(fā)現(xiàn)了。他會怎么看我？會不會覺得我齷齪、不堪？會不會立刻把我趕出這個家？無數(shù)可怕的念頭在腦中炸開。
然而，預(yù)想中的雷霆震怒并未降臨。
沈國棟的目光在我捂著脖子的手和漲紅的臉上停留了幾秒，那雙歷經(jīng)世事的眼睛里，銳利的光芒漸漸沉淀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異的、近乎了然和……玩味？的深邃。他端起茶杯，又慢悠悠地呷了一口，喉間發(fā)出一聲意味不明的、低沉的輕哼。
“呵……” 這聲輕笑，像一枚小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在我緊繃的心弦上激起巨大的漣漪。
就在我?guī)缀跻贿@詭異的沉默和那聲輕笑壓垮時，沈國棟放下了茶杯。他沒有看我捂著的脖子，目光反而投向廚房的方向，那里隱約傳來沈知遙和她母親林秀芬說話的聲音。
“小子，” 他忽然開口，聲音壓得很低，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清晰地鉆進(jìn)我的耳朵里。他身體微微前傾，那雙洞若觀火的眼睛牢牢鎖住我，仿佛能穿透我所有的偽裝和慌亂，直抵那個最深、最隱秘的角落。
他停頓了一下，嘴角似乎勾起了一個極其微小、幾乎難以察覺的弧度，一字一句，清晰無比地問：
“喜歡我女兒，就直說。藏著掖著，還搞這些小動作……慫不慫？”
轟——！
這句話如同平地驚雷，在我耳邊炸響！我猛地抬起頭，震驚得無以復(fù)加，眼睛瞪得溜圓，死死地看著沈國棟。他……他竟然看出來了？而且……而且他這話是什么意思？不是斥責(zé)？不是厭惡？
巨大的沖擊讓我大腦一片空白，嘴巴無意識地張開，卻一個字也發(fā)不出來，只能像個傻瓜一樣，愣愣地站在那里，捂著脖子的手都忘了放下。夕陽的余暉落在我身上，卻感覺不到絲毫暖意，只有一種被徹底看穿、無所遁形的震撼和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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