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他們還沒追過來，快！”陌巖的聲音帶著一絲壓抑的喘息。
他猛地拎起旅行箱，箱體磕在管道壁上發(fā)出沉悶的響聲。右腿的傷讓他沒法正常邁步，膝蓋只能保持半屈的姿勢，每往前挪動一步，褲管下的傷口就像被鈍器反復(fù)碾過，疼得他牙關(guān)緊咬，額頭上滲出的冷汗順著臉頰滑落，滴在滿是污垢的管道地面上，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身后的聲音越來越近，那是逝者特有的、拖沓而沉重的聲響，混著他們口器里發(fā)出的模糊嘶吼，像一團(tuán)粘稠的陰影在快速逼近。
陌燼和任何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凝重，他們在前面的經(jīng)歷中都清楚那些逝者的難纏了，一旦被纏住，要么被撕碎，要么成為他們的養(yǎng)料。
陌燼率先反應(yīng)過來，伸手拽了一把任何的胳膊，示意她跟上陌巖的速度。
三人在錯綜復(fù)雜的下水管道里艱難前行，冰冷潮濕的空氣里彌漫著鐵銹和污水的餿味。
幾分鐘后，前方終于出現(xiàn)了一絲微光，那是一處通往地面的鐵梯，梯子上布滿了厚厚的鐵銹，有些地方甚至已經(jīng)銹得鏤空，露出里面斑駁的鐵骨，看起來隨時可能散架。
“我這腿……爬不上去?！蹦皫r扶著墻壁停下，大口喘著氣，額頭上的青筋因為疼痛和急促的呼吸而微微凸起，“你們先上去，找根安全繩扔下來拉我?！?/p>
陌燼點點頭，沒有猶豫。
他先托住任何的腰，幫她穩(wěn)住身體，看著她小心翼翼地踩上鐵梯。鐵梯被踩動時發(fā)出“嘎吱嘎吱”的呻吟，銹屑不斷從上面掉落，落在任何的手背上，冰涼而粗糙。她一步一步往上爬，每一步都走得格外謹(jǐn)慎，生怕梯子突然斷裂。
等任何爬上去后，很快，一根安全繩從上方垂了下來。
陌燼接住繩子，仔細(xì)地在陌巖的腰上系好，又用力拽了拽，確認(rèn)牢固后才喊道：“好了，我們拉你上來！”
在兩人的合力拉扯下，陌巖終于艱難地爬出了下水管道。
他癱坐在地面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右腿因為長時間受力而微微抽搐著。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腿，又望了望身后漆黑的管道入口，臉上露出一絲后怕和難以置信：“終于出來了……我根本沒想到，這下水道里居然還有那種東西。”
他的聲音里帶著劫后余生的疲憊，還有對剛才遭遇的震驚。
下水道里的遭遇像團(tuán)亂麻纏在陌燼心頭，信息量密集得讓他太陽穴突突直跳。守界人的出現(xiàn)完全超出了他的預(yù)料，重生前，他幾乎沒聽過守界人。
他從未想過守界人居然會在他的城市中，他們沉默地盤踞在城市地下，像群蟄伏的影子。那些人身上的徽章、統(tǒng)一制式的短刀，甚至說話時特有的喉音，都在他腦海里反復(fù)閃現(xiàn)，拼湊不出完整的輪廓。
更讓他心神震蕩的是那最后一任守界人陳默說的那句話，他的父親是第一任不滅巨蜥飼養(yǎng)者。也就是說他的父親指尖滴落的血能讓那只巨獸俯首帖耳。
而父親當(dāng)年把他的臍帶血混入了不滅巨蜥的飼料，等于給他埋下了一道隱秘的羈絆。此刻想起巨蜥那雙豎瞳里的異動，陌燼突然明白，那些并非敵意，而是某種跨越血脈的呼應(yīng)。
“等一下——”任何的聲音突然拔高，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惶。她舉著隨身攜帶的手機對著四周掃了一圈，屏幕上的地圖定位正清晰地顯示著“赫城火車總站”幾個字。（前面我都忘了有手機這個東西）
“我們……我們在火車總站！”
陌燼猛地回神，抬頭打量四周。剛才爬出的下水道出口藏在車站后巷的廢棄貨柜旁，巷口外就是鋪著青石板的站前廣場。
廣場中央的鐘樓正敲響下午三點的鐘聲，銅制鐘擺的轟鳴震得空氣微微發(fā)顫。遠(yuǎn)處的站臺上，紅色的信號燈正規(guī)律地閃爍，蒸汽火車的煙囪里噴出的白霧在陽光下散成棉絮狀，一切都清晰得不像幻覺。
“怎么可能？”他下意識摸出懷里的軍用指南針，指針還在微微晃動，最終指向西北方——那是兵營的方向?？筛鶕?jù)刻度推算，這里離兵營至少有十二公里。他們明明是順著下水道直線爬行，怎么會偏離這么遠(yuǎn)？
任何已經(jīng)跑出了巷口，又很快折返回來，臉色發(fā)白：“鐵軌上……有列武裝列車！”
陌燼跟著她走到巷口邊緣，順著她指的方向望去。三號月臺旁的鐵軌上果然停著一列墨綠色的列車，車廂側(cè)面焊著厚重的鋼板，車窗被鐵條封死，車頂架著的機槍炮臺與火炮炮臺正對著站臺入口。
幾個穿著迷彩服的士兵正背著步槍來回巡邏，靴底踩在鐵軌碎石上發(fā)出“咔嚓”聲。車頭上的白色標(biāo)牌清晰可見：“K-731次，目的地：兵營”。
列車的煙囪正有節(jié)奏地噴出蒸汽，顯然在做發(fā)車前的最后準(zhǔn)備。
陌巖一瘸一拐地跟過來，扶著貨柜的鐵皮喘息：“這列車……是軍方的物資專列？”他的目光落在列車車廂連接處的編號上?！吧蟼€月聽補給站的人說過，軍方在往兵營調(diào)運重型武器，看來是真的。”
任何突然抓住陌燼的胳膊，手機屏幕轉(zhuǎn)向他：“你看地圖——我們爬出的下水道出口，正好對著列車檢修通道的通風(fēng)口?！彼糯蟮貓D上的紅色路線，“如果能混上這列車，不到半小時就能到兵營?！?/p>
風(fēng)從鐵軌方向吹過來，帶著煤煙和機油的味道。陌燼望著那列整裝待發(fā)的武裝列車，又回頭看了眼幽深的下水道入口。
那些逝者并沒有追出來，但他知道，這并不代表安全。那些怪物既然能在下水道里與不滅巨蜥對抗，那就一定有辦法追蹤他們。
“上車?！彼?dāng)機立斷，指尖無意識地摩擦著手中的制式步槍。
但現(xiàn)在，他們必須先上武裝列車，那里至少有能對抗逝者的武裝力量。
任何已經(jīng)開始解旅行箱的鎖扣，露出里面折疊的工兵鏟：“檢修通道的欄桿是老式鑄鐵的，我能撬開?！?/p>
眼神里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動作快點，列車隨時可能發(fā)車。”
鐘樓的鐘聲再次響起，驚飛了站臺頂棚下棲息的鴿子。武裝列車的汽笛突然長鳴一聲，震得人耳77膜發(fā)疼，白色的蒸汽在陽光下彌漫開來，像道屏障，將他們與那列通往安全的列車隔開。
“快點吧！”任何第一個上了車，伸手將瘸腿的陌巖拉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