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梟的腳步聲消失在選手通道盡頭時，看臺上的歡呼聲正掀起新一輪浪潮。
陌燼轉身看向觀眾席，陳默正舉著礦泉水瓶朝他晃悠，瓶身上的水珠順著指縫往下淌，在深色工裝褲上洇出一小片濕痕。
陽光透過體育場的鋼化穹頂斜切下來，在他耳后那道淺淺的疤痕上投下細碎的光斑，那道疤的形狀很特別，像被某種帶倒刺的金屬絲勒過，邊緣還殘留著不規(guī)整的鋸齒印。
“第七場比賽還有半小時開始?！标惸鲱^灌了口水，喉結滾動時，左手下意識按了按腰側。
那里的衣料比別處更厚，隱約能看出藏著硬物的輪廓，陌燼的目光掃過他手腕上的軍用手表，表盤內側刻著的“SA”縮寫被磨得快要看不清了，和金屬盒里那枚徽章背后的印記如出一轍。
陌巖突然拽了拽陌燼的衣角，指尖在他掌心飛快地寫了個“蛇”字。
順著他的視線望去，西側看臺第三排的三個黑衣人正同時調整坐姿，風衣下擺不經(jīng)意間掀開，露出腰側別著的銀色蛇形徽章，蛇眼是用紅色琺瑯鑲嵌的，在陰影里泛著嗜血的光。其中最左側那人的靴跟在地面輕輕叩了三下，節(jié)奏竟和別墅里那座歐式掛鐘的報時聲完全一致。
“去登記處領號碼牌吧?！标惸酒鹕頃r，椅子發(fā)出刺耳的刮擦聲。
“外城來的參賽者都得去那邊錄入信息，記得報無等級，不然會被分到高階組?！?/p>
陌燼點點頭走向登記處。
登記處設在選手通道盡頭的鐵皮房里，墻面被各種涂鴉覆蓋，最醒目的是用紅色噴漆畫的齒輪圖案，齒牙間還粘著幾根銀白色的長發(fā)。
負責登記的老頭戴著副厚底眼鏡胸口上掛著身份牌姓名王魏（后面叫老魏），鏡片上的裂痕像蜘蛛網(wǎng)般蔓延，他抬頭時，陌燼注意到他虹膜邊緣泛著淡淡的青紫色，這是長期接觸靈能催化劑的典型癥狀，赫城實驗室的資料里寫過，這種催化劑會讓人體液呈弱酸性，連瞳孔都會慢慢變色。
“姓名？”老頭的指甲縫里嵌著黑色油污，在登記表上劃動時，筆尖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表格的抬頭印著“商安城靈能競技備案表”，最下方的審批欄蓋著個模糊的印章，能辨認出“城主府特批”幾個字。
“陌燼?！彼麍笊厦謺r，眼角的余光瞥見老頭抽屜里露出半截黑色皮尺，尺身上刻著的不是厘米刻度，而是一串奇怪的符號和別墅油畫背后暗格里的金屬盒鎖芯紋路完全吻合。
老頭突然停下筆，鏡片后的眼睛死死盯著他：“靈能屬性呢？”
他說話時，嘴角往左邊歪了歪，這個細微的動作讓陌燼心頭一震，陳知行筆記本里夾著的那張便簽上，有行用鉛筆寫的小字：“登記處的老魏會用左嘴角歪一下表示安全”。
“還沒覺醒?！蹦盃a的手指在口袋里攥緊了那枚從別墅暗格帶出來的六棱鑰匙，金屬邊緣硌得掌心發(fā)疼。
老頭聞言忽然笑了，露出缺了半顆的門牙，他從抽屜里抽出個牛皮紙袋推過來，袋口用火漆封著，印著齒輪圖案。
“這是參賽證和手環(huán)?！崩项^壓低聲音，鋼筆在登記表上劃過的沙沙聲恰好掩蓋了他的話。
“槐樹在體育場東角，樹洞里有樣東西等著靈能者拿?！彼D了頓，筆尖突然在紙上重重一點?！坝涀?，第三回合的時候再靠近。”
陌燼接過紙袋時，指尖觸到老頭掌心的硬繭，那是常年握槍留下的痕跡，虎口處還有塊暗紅色的燙傷疤，形狀像朵半開的玫瑰，和陌巖在玄關踢腳線里找到的那半片玫瑰花瓣完美契合
走出登記處時，選手通道的LED屏突然開始滾動播放參賽名單。第七場的對陣表赫然顯示著“夜梟 VS 陌燼”。
背景圖是用鎏金顏料繪制的齒輪，轉動的齒牙間隱約能看到“九”字的輪廓。任何不知何時站在了通道口，手里捏著塊從看臺上撿來的碎鏡片，鏡片反射的光在墻上投出個微小的光斑，正落在“第七場”三個字上。
任何捏著碎鏡片的手指微微發(fā)顫，鏡片邊緣的刻痕在燈光下折射出細碎的光，那些符號像活物般在墻上蠕動，與別墅掛鐘內部的齒輪齒紋完全一致。
她突然將鏡片翻轉，背面用紅漆畫著個微型箭頭，直指選手通道盡頭的陰影處。
陌燼順著箭頭望去，陰影里立著臺銹跡斑斑的飲水機，金屬外殼上布滿凹痕，形狀竟與陳知行金屬盒上的磕碰印記一一對應。
飲水機的接水槽里積著半槽渾濁的液體，水面漂浮著片槐樹葉，葉脈間卡著根銀白色的纖維，在燈光下泛著熒光和沙發(fā)上那根長發(fā)、夜梟作戰(zhàn)服的線頭同屬一種材質。
“西側看臺第三排的座椅，椅腿是中空的。”任何的聲音貼著他的耳廓傳來，溫熱的氣息混著淡淡的硝煙味。
“我剛才看到黑衣人往里面塞了個六邊形的盒子，大小和你口袋里的鑰匙剛好匹配?！彼f話時，戰(zhàn)術靴的鞋跟輕輕叩擊地面，三短兩長的節(jié)奏，正是赫城軍隊傳遞“發(fā)現(xiàn)重要目標”的暗號。
陌燼的指尖在參賽證牛皮紙袋上摩挲，火漆印的齒輪紋路邊緣有處細微的缺口，與陳知行徽章背面的磕碰完美吻合。
他忽然想起登記處老魏說的“第三回合”，心臟猛地一縮，這不是指比賽回合，而是齒輪陣的第三個齒牙轉動時。陳知行地圖上的齒輪圖案旁，用藍墨水標著行小字：“三齒轉，陣眼開”。
選手通道的廣播突然響起電流雜音，接著是裁判含糊的通知：“第七場選手請準備入場。”
雜音里混著極輕微的齒輪轉動聲，頻率與別墅掛鐘的擺錘完全同步。陌燼抬頭看向通道口的閘門，金屬板接縫處的焊點呈六邊形排列，每個焊點中心都有個針孔大小的凹痕是用六棱鑰匙的尖端刻意戳出來的。
他將牛皮紙袋塞進作戰(zhàn)服內袋，指尖觸到袋里硬物的輪廓。
不是參賽證該有的形狀，更像是塊扁平的金屬，邊緣有不規(guī)則的凸起。這時候才明白，老魏給的根本不是證件，而是某種鑰匙。
任何突然拽住他的手腕，將碎鏡片塞進他手心：“你看我鞋跟?！?/p>
她的戰(zhàn)術靴鞋跟處有塊松動的橡膠，揭開后露出個微型凹槽，里面嵌著半片青銅齒輪，齒牙間沾著暗紅色的粉末，是赫城特有的赤鐵礦砂。
“我要是沒猜錯，這次的鑰匙應該又是手提箱?！比魏蔚穆曇舭l(fā)緊，指腹在齒輪碎片上反復摩挲。
“算了先別管這個，手提箱內的齒輪我找到了，我只有一半，找到的時候旁邊有我父親留下來的一行字，他說商舒白有著另一半。他還說，當兩半齒輪拼合時，商安城的三道城墻會同時打開防御缺口，就是陳知行地圖上標注的那三個紅點?！?/p>
通道盡頭傳來夜梟的腳步聲，金屬靴底碾過地面的碎石，節(jié)奏刻意放慢，像是在傳遞某種密碼。
陌燼迅速將青銅碎片塞進鞋底，那里的紋路恰好能卡住齒輪的齒牙。
當他抬頭時，正撞見夜梟赤紅色的瞳孔，對方的作戰(zhàn)服領口別著枚銀色徽章，編號“SA-0023”在燈光下泛著冷光——與陳知行照片里年輕軍官的徽章編號完全相同。
“你的參賽證呢？”夜梟的目光掃過他的空著手，嘴角勾起抹意味不明的笑。
他的耳墜齒輪突然加速轉動，咔嗒聲里混著細微的摩斯密碼，翻譯成文字是：“老魏是我父親的警衛(wèi)員”。
陌燼沒有回答，單手凝聚靈能，藍白色的電弧閃爍著出現(xiàn)，『歸墟』正在凝聚。
夜梟的瞳孔驟然收縮，耳墜齒輪猛地卡殼，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這是…歸墟？！”夜梟的話沒說完，就被通道入口的歡呼聲打斷。
閘門緩緩升起，強光中隱約能看到齒輪陣的輪廓，九個齒牙在地面投下巨大的陰影，其中第三個齒牙的陰影里，躺著個黑色的物體，形狀像支改裝過的步槍與陳知行制服內襯藏著的武器輪廓完全一致。
走上賽場的瞬間，陌燼的作戰(zhàn)靴踩在金屬地面的刻痕上，那些交錯的紋路不知為何突然在腦中連成完整的圖案。
“這好像是是商安城的地下管網(wǎng)圖，每個交匯點都標著個微型齒輪，其中有九個齒輪被紅筆圈出，位置與齒輪陣的能量槽一一對應。”
觀眾席的熱浪撲面而來，夾雜著爆米花的甜香與劣質酒精的味道。
陌燼的目光掃過西側看臺，三個黑衣人已經(jīng)換上了工作人員的制服，正推著輛飲料車往第三排移動。
推車的金屬框架上纏著黑色線纜，末端連接著個六邊形接口，與他們腰間的蛇形徽章形成回路，這是主城護衛(wèi)隊特制的靈能干擾裝置，陳知行的筆記本里附過它的拆解圖。
“看標題你連靈能都沒覺醒？但是你怎么還能使用靈能?！币箺n的聲音突然在耳邊炸響，帶著刻意的輕蔑。
陌燼注意到他的指尖沾著淡藍色的粉末，是赫城實驗室用來標記靈能軌跡的顯影劑。
當夜梟抬手整理赤發(fā)時，粉末在空氣中劃出道無形的弧線，落在齒輪陣的第三個齒牙上，那里的地面突然泛起極淡的藍光，顯露出個六邊形的鎖孔。
裁判的發(fā)令槍打響的剎那，夜梟的身影突然虛化。
空間扭曲的波紋中，陌燼清晰地看到他的真身正向自己的右側跑去，骨翼展開的瞬間，兩道寒光射向陌燼。
那空間刃飛出陌燼，陌燼無法應對只能閃到一旁。
“看來你只會躲?！币箺n的虛影在賽場中央狂笑，真身卻借著煙霧掩護繼續(xù)前壓。
陌燼突然沖向齒輪陣中心，右腳重重踩在黑色能量槽上，接著，右手扔出歸墟黑球，黑球瞬間擴張了兩倍，然后炸開煙塵四起。 待到煙塵散去，夜梟卻消失在了原地。
觀眾席的驚呼變成了尖叫。漩渦中心的地面緩緩下陷，露出下面的金屬管道，管壁上印著的“SA-0017”編號正在發(fā)光，與他口袋里的金屬盒產(chǎn)生共鳴。
陌燼一愣，再次凝聚歸墟黑球。
“第一回合結束！”裁判的聲音帶著驚慌。夜梟消失讓他有些慌張。
夜梟的真身從煙霧中走出，手里把玩著那枚“SA-0017”徽章。
他故意將徽章拋向空中，在聚光燈下劃出金色的弧線，當陌燼伸手去接的瞬間，兩人的指尖在空中相觸，夜梟飛快地在他掌心寫了個“九”字。
這是夜梟用自己的血，在暗紅色的血珠里，懸浮著細小的齒輪碎片。
“第二回合開始！”
夜梟的骨翼突然全部展開，金屬關節(jié)處泛著冷光。
他的靈能波動驟然提升，空間刃如暴雨般射向四周，卻刻意避開了齒輪陣的三個關鍵齒牙。
陌燼在光刃中輾轉騰挪，每次落腳都精準地踩在能量槽的邊緣，鞋底的青銅碎片與地面摩擦，發(fā)出微不可聞的共鳴聲，這是在激活齒輪陣的預備程序，陳知行的地圖邊緣用紅筆標注過：“九音合，陣啟動”。
西側看臺的屏障外，傳來機甲引擎的轟鳴。
兩臺ACL-1重力機甲正沖破體育場的外圍防線，肩部的導彈發(fā)射倉已經(jīng)打開，彈頭的涂裝是熟悉的灰黑色，與商安城外城巨墻的顏色完全一致。
陌燼的瞳孔驟然收縮，機甲的駕駛艙玻璃上，貼著蛇形徽章，與黑衣人的徽章同款。
“什么！怎么回事！”夜梟的聲音里帶了驚慌，骨翼突然轉向機甲的方向，空間刃在半空織成防護網(wǎng)。
ACL-1重力機甲露出里面的微型導彈發(fā)射架，彈頭上印著的編號“701”，與陳知行筆記本扉頁的年份完全相同。
陌燼猛然間突然明白了所有線索：701年的叛亂根本不是叛亂，而是陳知行與任長風聯(lián)手策劃的突圍，目的是帶出被商安樂當作實驗體的人。
而第七場比賽，從來不是為了晉級內城，而是為了在主城護衛(wèi)隊的眼皮底下，激活藏在賽場下的秘密通道。
當機甲的導彈擊中防護網(wǎng)的瞬間，夜梟吐出一口鮮血
陌燼突然想起了門口老頭的那句話：“槐樹在體育場東角，樹洞里有樣東西等著靈能者拿，記住第三回合的時候再靠近。?！?/p>
ACL-1機甲的闖入，讓觀眾席的混亂達到了頂峰。任何不知何時沖過了警戒線，雙手凝聚暗金色光刃，沖向黑衣人的位置。
“第三回合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