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車窗上,模糊了窗外的霓虹。我蜷縮在車后座,指尖死死攥著那個被泥水浸透的 U 盤,金屬外殼的涼意透過掌心蔓延到四肢百骸。后視鏡里,十幾輛記者的車緊追不舍,閃光燈在雨幕中炸開一朵朵慘白的光花,刺得人眼睛生疼。
“沈小姐,前面路口右轉有條近路!” 司機老陳猛打方向盤,黑色轎車在狹窄的巷弄里劃出一道驚險的弧線,輪胎摩擦地面的尖叫混著雨聲灌入車廂。我抓緊扶手,看著儀表盤上不斷跳動的時速,心臟幾乎要撞碎肋骨。
“去蘇瑤父親的實驗室!” 我摸出手機,屏幕在掌心震得發(fā)麻,“讓蘇瑤提前聯(lián)系她父親,把數(shù)據恢復設備準備好,我們二十分鐘內必須到!”
蘇瑤的聲音從聽筒里擠出來,帶著哭腔的焦急:“星晚,你沒事吧?新聞上說林深被警方帶走時,手里還攥著你的星星項鏈……”
“別管新聞!讓蘇教授等著!” 我掛斷電話,死死盯著窗外飛逝的街景。雨刮器徒勞地在玻璃上左右擺動,卻怎么也刮不散那些扭曲的光斑,就像我此刻混亂的心緒 —— 林深被帶走時的眼神、林蔓在警車旁得意的笑、父親冰冷的停職通知,所有畫面都在腦海里瘋狂旋轉。
車子剛拐進別墅區(qū),就看見蘇瑤撐著傘站在門口,雨水順著她的發(fā)梢滴落,在胸前的襯衫洇出深色的痕跡。“我爸在實驗室等著!” 她拉著我沖進別墅,暖氣撲面而來,卻驅不散我骨子里的寒意。實驗室里亮如白晝,各種儀器閃爍著冷幽的光,蘇教授正戴著老花鏡調試設備,鏡片后的眼睛布滿紅血絲。
“小沈,把 U 盤給我?!?蘇教授接過塑封袋,眉頭立刻擰成了疙瘩,“進水這么嚴重,芯片大概率燒了?!?/p>
我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看著他小心翼翼地拆開 U 盤外殼,用酒精棉輕輕擦拭銹跡斑斑的芯片,實驗室里只剩下儀器的嗡鳴和窗外的暴雨聲。蘇瑤攥著我的胳膊,指尖的溫度比我的還要冰涼。
“爸,怎么樣?” 蘇瑤的聲音發(fā)顫。
蘇教授沒說話,只是將芯片接入檢測設備。屏幕上跳出一行刺眼的紅色警告:“硬件損壞,數(shù)據讀取失敗?!?/p>
我踉蹌著后退半步,后背重重撞在金屬實驗臺上。最后的希望,就這么破滅了嗎?林深在看守所里孤軍奮戰(zhàn),我卻連他留下的證據都保護不了。
“別急?!?蘇教授推了推下滑的眼鏡,指尖在鍵盤上飛快跳動,“還有芯片級恢復的可能,只是需要時間。”
“多久?” 我抓住他的胳膊,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至少三天?!?他盯著屏幕上滾動的代碼,“這期間不能斷電,不能受任何干擾,我會盡力?!?/p>
三天。我在心里默念這個數(shù)字,眼前突然閃過林深被警察帶走的畫面 —— 他把我往車里推時,掌心的溫度燙得驚人;關門前那一眼,藏著多少未說出口的囑托。我不能等,也等不起。
“蘇教授,拜托您了?!?我深深鞠躬,額頭抵著冰涼的實驗臺,“無論付出什么代價,都請您盡快恢復數(shù)據?!?/p>
走出實驗室時,雨勢絲毫未減。蘇瑤遞給我一杯熱姜茶,杯壁的溫熱卻暖不透我冰涼的指尖:“你要不要去客房躺會兒?看你臉色差得嚇人。”
我搖頭,走到窗邊看著雨幕中的城市:“林氏那邊有什么動靜?”
“林蔓召開了緊急董事會,” 蘇瑤劃著手機屏幕,聲音里帶著憤懣,“她放出你弟弟沈星宇和幾位老股東的合影,說他們已經達成共識,等警方定罪后就徹底罷免林深,由你弟弟接手林氏華東區(qū)業(yè)務。”
熱茶在胃里翻涌,一陣惡心感直沖喉嚨。我看著玻璃上自己蒼白的倒影,忽然笑出聲來。父親果然沒讓我 “失望”,前腳剛停我的職,后腳就讓弟弟攀附林蔓,算盤打得真是噼啪響。
“幫我查林氏董事會成員名單,尤其是那幾位持股超過百分之五的老股東?!?我轉身走向衣帽間,“再找件能穿的外套,我們去林氏總部?!?/p>
蘇瑤驚訝地瞪圓眼睛:“你瘋了?現(xiàn)在去等于自投羅網!記者和林蔓的人都在找你!”
“林蔓想趁林深不在奪權,我偏不讓她得逞?!?我套上蘇瑤父親的黑色風衣,帽檐壓得很低,“她以為毀掉證據就能高枕無憂?太天真了。”
我讓蘇瑤找出當年林深送我的設計手稿,那些泛黃的畫紙上還留著少年的批注:“這里的弧度要柔一點,像星晚笑起來的樣子?!?指尖撫過那些稚嫩的字跡,忽然有了底氣。
車子停在林氏大廈后門的隱蔽巷弄里。我深吸一口氣推開車門,冰冷的雨水瞬間打濕了風衣。剛走到員工通道入口,就被兩個保安攔?。骸罢垎柲蓄A約嗎?”
“告訴張董,沈星晚帶了‘星軌’的原始手稿來見他?!?我挺直脊背,雨水順著臉頰滑落,“他知道我是誰?!?/p>
保安對視一眼,其中一人拿起對講機。三分鐘后,頭發(fā)花白的張董撐著傘快步走來,看到我時渾濁的眼睛亮了亮:“沈小姐,跟我來。”
董事會會議室里煙霧繚繞,林蔓正站在投影幕前慷慨陳詞:“…… 林深涉嫌商業(yè)間諜罪證據確鑿,為穩(wěn)定公司運營,我提議由沈星宇先生暫代執(zhí)行總裁一職……”
“我反對?!?我推開會議室的門,雨水從風衣下擺滴落,在地板上暈開深色的痕跡。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我身上,林蔓的笑容僵在臉上。
“沈星晚?你怎么敢來這!” 她指著門口,“保安,把她趕出去!”
“林總監(jiān)急什么?” 我走到會議桌前,將設計手稿拍在桌上,“在討論罷免林深之前,不如先看看這些 —— 五年前林深為‘星軌’系列畫的原始手稿,上面有他的簽名和日期,比林氏現(xiàn)存的設計稿早了整整三年?!?/p>
老股東們紛紛傳閱手稿,交頭接耳的議論聲越來越大。張董翻到最后一頁,突然指著角落的小字:“這是‘星深合作計劃’?當年林老董事長還跟我提過這個!”
林蔓的臉色由紅轉白:“假的!這是偽造的!”
“是不是偽造,鑒定機構一查便知?!?我按下手機錄音鍵,林蔓與外包黑客的對話清晰地在會議室里回蕩 ——“把登錄記錄改成沈星晚的”“監(jiān)控畫面處理干凈點”“事成之后給你加五十萬”。
錄音播放完畢,會議室里鴉雀無聲。林蔓癱坐在椅子上,手指死死摳著扶手:“你…… 你什么時候錄的?”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我收起手機,目光掃過全場,“林蔓挪用公款、買通黑客、構陷他人,這樣的人繼續(xù)留在林氏,才是對所有股東的不負責任?!?/p>
“把她帶下去!” 張董一拍桌子,兩名保安立刻上前架住林蔓。她突然掙扎著尖叫:“我不服!林深憑什么什么都有?他不過是仗著有個好爹!”
她的哭喊在走廊里漸漸遠去,會議室里終于恢復平靜。張董看著我,眼神復雜:“小沈,謝謝你。若不是你,林氏這次真要栽了?!?/p>
我搖搖頭,走到窗邊看著雨后初晴的天空:“我只是在幫林深,也是在幫我自己?!?/p>
走出林氏大廈時,陽光穿透云層灑下來,在積水的地面上折射出璀璨的光。手機突然震動,是看守所的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我出來了,在老地方等你?!?/p>
我的心臟猛地一跳,指尖在屏幕上摩挲著那行字,忽然笑出了眼淚。老地方是當年我們常去的巷口奶茶店,暖黃的燈光透過玻璃窗,在濕漉漉的路面上投下溫柔的光暈。
林深穿著白襯衫坐在靠窗的位置,脖子上戴著那條斷了鏈的星星項鏈,看到我時眼里瞬間漾起星光。我走過去坐下,他推來一杯熱可可,杯壁上凝著水珠:“等很久了?”
“不久,剛到?!?他看著我頸間的項鏈,忽然伸手輕輕觸碰,“沒嚇到你吧?”
我搖搖頭,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溫度燙得剛好:“以后不許再一個人扛著了。”
陽光穿過玻璃窗落在我們交握的手上,兩條星星項鏈在光線下交相輝映。我知道,這場跨越五年的風雨終于停歇,而屬于我們的星光,才剛剛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