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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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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愛是一場大火,我愿在灰燼里重新長出一棵樹,不借誰的光,不戀誰的土。

”——林羨手記——正文——1.林羨把最后一根香菜撒在魚眼上,關(guān)火,鍋鏟輕磕鍋沿,

像給自己鼓掌。清蒸鱸魚是她唯一練到完美的菜,姜片切得薄如蟬翼,

魚腹里塞滿她跑遍城南市場挑的香蔥。她說,魚要完整,家才完整。她把魚端出去,

熱氣像白霧在面前升起。客廳燈沒開,只有電視的光,一閃一閃,像壞掉的霓虹。

女兒糖糖窩在沙發(fā)里,懷里抱著iPad,屏幕里那個女人穿白色蕾絲睡衣,

笑得像把牛奶糖化在嗓子里?!爸x謝糖糖寶貝的火箭!”女人說,“來,

叫媽媽——”糖糖奶聲奶氣地喊:“媽媽!”沈恪坐在旁邊,端著一盤切好的芒果,

用牙簽戳起一塊,遞到鏡頭前:“兮寶,張嘴。”林羨站在過道,手里的魚燙得指尖發(fā)麻。

她看見沈恪無名指上還戴著那枚她花三百塊在夜市淘來的銀戒,只是銀已經(jīng)發(fā)黑,

像一段被遺忘的誓言。芒果黃得刺眼,像極他們當(dāng)年在出租屋分食的那顆,

那時沈恪把最甜的一瓣留給她,說以后賺了錢,天天給她買芒果山。

現(xiàn)在他把芒果遞給了別人。糖糖回頭,看見她,喊了一聲:“媽媽,魚好了嗎?

”沈恪這才回頭,表情像被按下暫停鍵,尷尬不到半秒,又換成笑:“愣著干嘛,菜都涼了。

”林羨把魚放在餐桌中央,轉(zhuǎn)身進廚房,把圍裙解下,掛在門后。圍裙是結(jié)婚時閨蜜送的,

大紅底色,兩只鴛鴦交頸,現(xiàn)在看像血泊里的尸體。她擰開水龍頭,水聲嘩嘩,

蓋住客廳傳來的笑聲。她洗了手,又洗了臉,冷水拍在眼皮上,疼得發(fā)澀。抬頭,

鏡子里的人蒼白得像紙,唇角卻揚起一個詭異的弧度,像在嘲笑自己。客廳里,

白兮的聲音還在繼續(xù):“糖糖,明天干媽給你買隱藏款盲盒哦。”沈恪說:“叫媽媽就行,

干媽太生分?!绷至w用毛巾擦干手,走回客廳。糖糖已經(jīng)把iPad放下,坐到餐桌前,

筷子在魚背上戳來戳去,把最嫩的肚皮肉挑出來,堆在自己碗里。沈恪坐在對面,

手機放在手邊,屏幕還亮著,微信界面最上方備注“兮寶?”。林羨坐下,夾了一塊魚尾,

放進自己碗里。魚尾刺多,肉柴,她向來只吃魚尾。沈恪皺眉:“你怎么又吃魚尾?

不是說好魚肚留給糖糖嗎?”林羨沒抬眼:“魚肚已經(jīng)留給她了?!碧翘亲炖锶麧M魚肉,

含糊地說:“爸爸,我想喝可樂?!鄙蜚∑鹕砣ケ淠每蓸?,背對林羨時,手機響了一下,

他低頭,屏幕跳出一條語音:“老公,我想你了,什么時候回來?”他迅速按滅屏幕,回頭,

林羨正看著他。四目相對,空氣像被拉緊的弦。沈恪笑了一下,

像什么都沒發(fā)生:“看我干嘛,吃魚啊?!绷至w低頭,用筷子撥弄魚尾,魚刺卡在喉嚨,

咽不下去。她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溫水沖淡了腥味,卻沖不掉心里的苦。飯后,沈恪洗碗,

糖糖抱著iPad回房。林羨坐在沙發(fā),電視在放廣告,面膜、奶粉、樓盤,

一張張笑臉在她面前閃過,像一張張面具。她拿起遙控器,關(guān)掉電視,屋里瞬間安靜,

只剩廚房水聲。沈恪擦手出來,坐她旁邊,伸手想攬她肩。林羨側(cè)身,他的手落空,

停在半空,又收回去。他搓了搓指尖,笑:“最近公司忙,等忙完這陣,我們?nèi)ヂ眯校?/p>

就我們仨,去海邊,住上次你看中的那家民宿?!绷至w望著他,眼神平靜:“沈恪,

你身上香水味太重,熏得我頭疼?!鄙蜚°蹲。乱庾R嗅自己袖口,訕笑:“客戶送的,

我也不喜歡,明天換?!绷至w點頭,起身往臥室走。沈恪跟在后面,剛進門,她轉(zhuǎn)身,

把門輕輕關(guān)上,反鎖。門外,沈恪敲了兩下:“林羨,你干嘛?”她沒應(yīng),走到衣柜前,

從最下層拖出一個鐵盒,打開,里面整整齊齊碼著病歷、檢查單、藥瓶。她取出最新那張,

借走廊的燈光看:胃間質(zhì)瘤,建議盡快手術(shù),家屬陪同。她盯著那行字,看了很久,

直到視線模糊。門外,沈恪的聲音漸遠,他去了書房,關(guān)門,落鎖。屋里只剩她一人,

像一座孤島。林羨把病歷放回盒子,蓋好,推回衣柜深處。她躺上床,拉過被子,

把自己裹緊。窗外,夜沉得像一潭死水,偶爾有車燈掠過,在天花板投下一道白光,

轉(zhuǎn)瞬即逝。她閉上眼,聽見自己心跳,一下,一下,像倒計時。2.夜里三點十二分,

林羨被胃疼醒。那疼像鈍釘,一寸寸往肉里旋,她蜷成蝦米,額頭抵著膝蓋,

汗把枕巾洇出深色陰影。她伸手去摸床頭柜上的鋁箔藥板,空的。

最后一粒奧美拉唑在上周深夜被她干吞,忘了配水,食道至今火辣。她披衣下床,

赤腳踩在地板上,涼意順著腳心往上爬,像一條無聲的蛇。走廊壁燈壞了,只亮一盞,

昏黃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長,像一截被折斷的枯枝。她扶著墻,一步步挪到廚房,

打開頂燈,驟然亮起的白熾燈刺得她瞇眼。水壺里剩半壺冷水,她倒進玻璃杯,水聲嘩啦,

在夜里顯得格外響。她拉開櫥柜第二層,翻出最后一包三九胃泰,指尖抖得厲害,

撕不開袋子?!安?。”她低聲罵了句,聲音啞得不像自己。

身后忽然傳來拖鞋摩擦地板的聲音,沈恪站在廚房門口,頭發(fā)亂糟糟,睡衣扣子扣錯一顆,

露出鎖骨處一道曖昧的抓痕。“大半夜折騰什么?”他皺眉,語氣里帶著沒睡醒的煩躁。

林羨沒回頭,用牙齒咬開藥袋,粉末倒進嘴里,灌一口冷水,苦得舌根發(fā)麻?!拔柑?。

”她簡短地說,聲音像砂紙磨過玻璃。沈恪走過來,伸手想拿她杯子:“我?guī)湍愕篃崴?/p>

”林羨側(cè)身避開,自己按下飲水機熱水鍵,蒸汽騰起,模糊了她的臉?!安挥?,你去睡吧。

”沈恪的手停在半空,片刻后收回,插進褲兜,語氣緩和:“明天我陪你去趟醫(yī)院,別硬扛。

”熱水注滿杯子,林羨雙手捧著,指尖被燙得發(fā)紅,卻沒松手。她抬眼看他,眼底布滿血絲,

聲音輕得像飄:“明天你不是說要去三亞?”沈恪愣住,隨即笑,

那笑里帶著被戳穿的尷尬:“改簽了,下午走,上午可以陪你?!绷至w沒說話,

低頭吹水面上的浮沫。廚房陷入沉默,只有飲水機加熱的嗡嗡聲。

沈恪的手機在客廳響了一下,屏幕亮起,白兮的頭像跳出來,一條未讀語音。

他下意識往客廳看了一眼,又收回視線,輕咳:“你早點睡,明天我叫你?!绷至w點頭,

轉(zhuǎn)身往臥室走,走到門口,忽然停下,沒回頭:“沈恪?!薄班??

”“你記得我們第一次租房的時候嗎?廚房燈泡也壞了,你踩著凳子換,我怕你摔,

在下面扶著你的腿?!鄙蜚]料到她會提這個,愣了幾秒,笑:“記得,你還說我腿毛扎手。

”林羨輕輕“嗯”了一聲,推門進屋。門關(guān)上的瞬間,她聽見沈恪快步走向客廳,點開語音,

白兮的聲音嬌滴滴地傳來:“老公,我睡不著,想你抱著我?!绷至w站在黑暗里,

手里熱水漸漸涼了。她走到衣柜前,蹲下,從最底層拖出鐵盒,打開,

把最新那張病理報告折成小小的方塊,塞進錢包夾層。然后她躺回床上,盯著天花板,

胃還在疼,但心里更疼。她想起醫(yī)生下午說的話:“腫瘤不大,但位置不好,建議盡快手術(shù),

家屬陪同。”她當(dāng)時問:“如果沒人陪呢?”醫(yī)生推了推眼鏡:“那就請護工,

但術(shù)后簽字得有人?!彼?dāng)時點頭,沒說丈夫明天要去三亞陪另一個女人。窗外,

天漸漸泛起魚肚白,廚房燈一直亮著,像一座無人看守的燈塔。3.清晨六點,

沈恪的車倒出車庫。引擎聲像一把鈍鋸,把寂靜的黎明鋸開一道口子。林羨站在窗簾后,

看尾燈消失在拐角,才慢慢松開攥皺的簾布。她沒回臥室,徑直走到客廳,

把昨夜剩的半杯冷水倒進花盆。綠蘿葉子抖了抖,像被嗆到。茶幾上,

糖糖的iPad還亮著。屏幕停在微信界面,備注“兮媽媽”的對話框在最頂端。

林羨用糖糖生日“0421”解鎖,指尖冰涼。往上滑,

一條條語音像玻璃碴——【白兮】:寶貝,今天想不想換新書包?【糖糖】:想!媽媽買!

【白兮】:真乖~要一直聽兮媽媽的話哦。再往上,

白兮發(fā)了一張照片:沈恪赤著上身睡在酒店白床單里,后頸一枚新鮮吻痕。配文:戰(zhàn)利品。

林羨胃里一陣痙攣,像有人攥住臟器往下拽。她放下iPad,打開電視,把音量調(diào)到靜音。

光影在墻上跳動,她卻只聽見自己心跳。八點,門鈴響。快遞小哥遞進來一個粉色禮盒,

簽收人“糖糖”。林羨代簽,關(guān)門,拆絲帶。盒子里躺著一條兒童高定裙,

胸口繡著“Sweetheart”,吊牌價五位數(shù)??ㄆ蠈懀骸敖o最愛的小公主,

生日當(dāng)天穿給媽媽看。——愛你的兮”林羨把裙子提起來,薄紗在晨光里閃出冷藍,

像一捧雪。她忽然笑了,笑聲短促,像刀劃過玻璃。她把裙子原樣放回盒,抱進糖糖房間。

床上的孩子還在睡,懷里抱著一只舊兔子,耳朵被咬得禿了。那是林羨懷孕時一針一線縫的。

林羨把盒子放在床頭,替糖糖掖好被角。孩子夢里皺眉,喃喃:“媽媽……”林羨俯身,

親了親她額頭,輕聲答:“在呢?!本劈c,沈恪發(fā)來微信:【下午兩點的航班,晚上視頻,

給糖糖帶椰子糖?!苛至w沒回。她打開衣柜,拖出行李箱,

把幾件換洗衣服、護照、病歷、一張銀行卡整齊碼進去。銀行卡里是這些年她攢下的私房,

不多,但足夠手術(shù)和三個月房租。她給幼兒園老師發(fā)請假條:“糖糖身體不適,本周請假。

——林羨”然后打開滴滴,預(yù)約下午一點去機場的順風(fēng)車。目的地:南城。十一點,

糖糖醒來,抱著新裙子沖進廚房:“媽媽,看!兮媽媽送的!”林羨煎蛋的手沒停,

蛋黃在鍋里鼓起圓潤的弧度?!跋矚g嗎?”她問?!跋矚g!兮媽媽還說,

生日那天要帶我去迪士尼,穿這條裙子當(dāng)公主!”林羨關(guān)火,把煎蛋盛進盤子,

蹲下來與女兒平視:“糖糖,如果媽媽不在家,你會想我嗎?”糖糖歪頭,

奶聲奶氣:“媽媽要去哪里?”“去治病?!薄澳前职趾唾鈰寢寱阄摇!绷至w摸摸她的臉,

指尖沾到一點蛋黃碎屑:“好,那就聽爸爸的話?!笔c,林羨把行李箱推到門口,

最后看了一眼客廳——婚紗照還掛在墻上,她穿白紗,沈恪摟著她腰,

兩人笑得像永遠不會老。她伸手,把相框扣過去,玻璃映出她面無表情的臉。

十二點四十五分,順風(fēng)車到。司機幫她把行李放進后備箱。關(guān)上車門那一刻,

林羨收到沈恪的第三條微信:【寶貝,落地報平安?!克L按對話框,選擇“刪除聯(lián)系人”。

然后,她靠在車窗,陽光透過玻璃照在她手背上,像一層薄而脆的殼。車子駛出小區(qū),

拐上高架,城市在后視鏡里縮成一條灰線。林羨閉上眼,輕輕吐出一句話:“再見,沈先生。

”風(fēng)從窗縫灌進來,把這句話吹散,像吹散一場舊夢。4.順風(fēng)車在南城老街口停下時,

天剛擦黑。石板路被雨洗得發(fā)亮,映出歪斜的霓虹。林羨拖著行李箱,輪子磕在坑洼里,

發(fā)出咔啦咔啦的聲響,像骨折后的碎骨在互相摩擦。她按導(dǎo)航找到37號。木門斑駁,

門楣上釘著一塊鐵皮招牌——“留云布舍”。招牌缺了角,風(fēng)一吹就吱呀作響。推門進去,

二十平米的前廳堆滿布料卷,靛藍、黛紫、杏黃,像打翻的顏料。縫紉機聲嗒嗒作響,

機針下是一條尚未完工的馬面裙,裙擺舒展,像一條安靜的河?!按蜢攘?。

”聲音從布堆后傳出,帶著濃重的鼻音。接著探出一張圓臉,短發(fā)挑染幾縷銀灰,

鼻尖沾著粉筆灰?!拔艺以S桐?!绷至w說。圓臉姑娘眨眨眼:“老板在里間熨燙,你等會兒。

”幾分鐘后,里間走出一個高個女人,工裝背帶褲,袖子卷到肘彎,手臂上濺著幾點靛青。

許桐——大學(xué)室友,畢業(yè)照里唯一一個沒穿學(xué)士服、裹著機車皮衣的人。她愣了兩秒,

手里的蒸汽熨斗“嗤”地噴出一團白霧?!傲至w?”林羨笑,

笑意淺得像蜻蜓點水:“來投奔你,收不收?”許桐把熨斗往桌上一擱,

熱氣在冷空氣中迅速消散?!笆?。先吃飯?!焙笤铋g小煤爐上坐著砂鍋,

咕嘟咕嘟燉蘿卜牛腩。許桐盛了兩大碗,推到林羨面前:“最后一粒止痛藥什么時候吃的?

”林羨算了算:“上午十點?!痹S桐從抽屜摸出一板奧美拉唑,

又掰了兩粒鋁碳酸鎂:“先墊胃,再吃飯。”夜里九點,雨停了,檐下水滴砸在鐵皮雨棚,

像無數(shù)細小的鼓。許桐把二樓儲物間收拾出來,三平米,一張行軍床,一扇推窗,

窗外是隔壁飯店的排風(fēng)扇,嗡嗡作響?!跋葘⒕?,明天給你換大間?!绷至w搖頭:“夠了。

”她打開行李箱,取出病歷、銀行卡、護照,最后是一只舊兔子,耳朵禿了。許桐倚在門口,

點燃一支細煙,沒抽,只是夾在指間讓它自燃?!昂⒆幽兀俊薄傲艚o爸爸?!薄吧岬茫?/p>

”林羨把兔子放在枕邊,聲音輕得像羽毛落地:“舍不得也得舍,先救自己。”夜里十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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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8-14 01:14: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