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的門被推開時，我正望著窗外的梧桐葉發(fā)呆。顧明晨站在門口，西裝上還沾著些風塵，眼下的烏青像被墨筆暈開，手里提著的保溫桶冒著淡淡的熱氣。
「護士說你醒了?！顾曇粲悬c啞，把保溫桶放在床頭柜上時，手指在桶沿蹭了兩下，「我……我讓阿姨燉了鴿子湯，說是對傷口好?！?/p>
我沒說話，看著他笨拙地解開保溫桶的搭扣。他大概是怕燙，指尖剛碰到瓷碗就縮了回去，反復試了兩次才把湯碗端出來：「喝一點吧，知愉？」
「不用?！刮逸p聲說。
他舀起一勺湯在嘴邊吹了又吹，遞到我面前時，手腕還在微微發(fā)顫。見我不喝，他無奈的把湯碗放下。
「那天……」指節(jié)捏得發(fā)白，「白卿卿后來早產(chǎn)了，我不得不留在那邊處理。但我一直想著你，每小時都讓護士給我發(fā)一次你的情況。那是個意外，她也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氣好不好？」
我掀起眼皮看他，他眼里的紅血絲像蛛網(wǎng)似的蔓延，倒比那些蒼白的解釋更有說服力。
「知愉，」他忽然抓住我沒受傷的手，掌心燙得驚人，「我知道我混蛋，在你最需要的時候不在。但我保證，以后不會了?！?/p>
「顧明晨，」我抽回手，指尖在被單上捻了捻，「醫(yī)生說，我懷孕 4 周了?！?/p>
他像是被按下暫停鍵，瞳孔猛地收縮，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帶著點難以置信的顫音：「你說什么？」
下一秒，他忽然俯下身，額頭抵著我的手背，呼吸滾燙地灑在皮膚上。我能感覺到他在笑，胸腔的震動透過相貼的皮膚傳過來。
「太好了……」他喃喃著，聲音里混著哽咽，「知愉，太好了?！?/p>
從那天起，顧明晨像是把整個生活重心都搬進了病房。他買了本厚厚的孕產(chǎn)手冊，每天早上六點就爬起來研究，讀到「孕早期需補充葉酸」，當天下午就把各種品牌的葉酸片鋪滿了床頭柜；看到「孕婦忌辛辣」，就拿著食譜跟護工阿姨討教。
護士來換紗布時，他總是比我先緊張，攥著我的手說「別怕，我數(shù)到三就好」，結(jié)果自己數(shù)到二就紅了眼眶。
出院那天，他特意請人把車后座鋪了層厚厚的羊絨墊，扶我上車時，生怕碰著我的傷口。
「回家先給你煮粥，」他握著方向盤的手輕輕打著節(jié)拍，「過幾天去一下老宅，把這個好消息告訴爸媽?！?/p>
我沒有回答，他口中的「好消息」，在我聽來卻像一根沉甸甸的鎖鏈。這些天他在病房里的溫柔體貼，此刻回想起來，竟都蒙上了一層虛偽的濾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