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午夜夢回驚變后頸的刺痛讓我從混沌中驚醒,像是被誰狠狠掐了一把。我猛地坐起身,
指尖觸到的不是熟悉的真絲枕套,而是糙得硌人的粗布床單。
煤爐燃燒的氣味順著門縫鉆進來,混著淡淡的霉味,嗆得我忍不住咳嗽。
墻上掛著的鐵皮日歷赫然印著 “1983 年”,紅漆剝落的數(shù)字像道血痕,
刺得我眼睛發(fā)疼?!疤菩?,你還要鬧到什么時候?”男人的聲音裹著寒意砸過來,
我循聲轉(zhuǎn)頭,撞進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里。顧言辭站在門框陰影里,
白襯衫的領(lǐng)口敞開兩顆扣子,
鎖骨處還留著幾道淺淺的抓痕 —— 那是原主昨晚撒潑時的 “杰作”。
他手里攥著個牛皮紙信封,邊角被捏得發(fā)皺。我認得那東西,是離婚協(xié)議書。
記憶像被強行塞進腦子里的錄像帶,混亂地閃回:原主唐心,一個被寵壞的鄉(xiāng)下姑娘,
為了跟城里來的知青私奔,把家里攪得天翻地覆。上吊用的麻繩還在房梁上晃悠,
窗臺上那瓶敵敵畏的標簽都被摩挲得起了毛邊?!半x就離?!?我扯掉纏在手腕上的紗布,
那里是原主跳河被救上來時刮的傷。說這話時,
我的目光落在床頭柜那本露出半截的戶口本上,心跳突然漏了一拍。顧言辭愣住了,
眼里閃過一絲錯愕。大概在他看來,那個會滿地打滾哭嚎 “不離婚就去死” 的女人,
不該是這個反應。“媽說,家里的自行車歸我?!?我掀開被子下床,
赤腳踩在冰涼的水泥地上,“還有我陪嫁的那臺蝴蝶牌縫紉機,必須帶走。
”這些都是原主記憶里最值錢的東西。但我真正在意的,
是剛才瞥到的那本紅色封皮的冊子 —— 那是 1982 年的高考復習資料,
夾在衣柜最底層的舊棉襖里。顧言辭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突然跨步過來攥住我的胳膊。
他的掌心很熱,力道卻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頭:“你就這么想走?
”鼻尖撞上他襯衫上的油墨味,我想起書里的設定 —— 此刻的他還是印刷廠的學徒,
每天要在刺鼻的油墨里泡八個小時。可再過十年,這個人會站在改革開放的風口上,
用三臺二手印刷機敲開電子產(chǎn)業(yè)的大門。“不然呢?” 我仰頭看他,
故意用指甲蹭過他鎖骨的抓痕,“留在這里繼續(xù)看你臉色?”他的呼吸驟然變粗,
突然將我按在斑駁的墻壁上。戶口本從他口袋滑出來,“啪” 地掉在地上。
我眼角的余光瞥見那頁登記著 “已婚” 的紙頁,心臟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攥住?!疤菩?,
” 他的聲音啞得厲害,帶著一種我讀不懂的掙扎,“再等等,行不行?
”窗外傳來鄰居的咳嗽聲,墻縫里漏進來的月光剛好照在他睫毛上。
我突然想起書里那個結(jié)局:原主離婚后跟著知青跑了,最后在南下的火車上被推下去,
尸骨無存。而顧言辭,終身未再娶。鬼使神差地,
我撿起地上的戶口本塞進他口袋:“先說好,這是你求我的?!彼纳眢w猛地一僵,
低頭看我的時候,眼里像是落了星子。2 紅裙女人的警告三天后的供銷社,
我正踮著腳夠貨架最上層的白砂糖,辮子突然被人狠狠拽住。“不要臉的狐貍精!
”尖銳的咒罵聲刺得我耳膜疼。我轉(zhuǎn)身時,看見個穿紅裙子的女人,
燙成波浪的頭發(fā)上別著朵塑料牡丹花,臉上的胭脂厚得像要掉渣。是蔣瑤。
書里那個早逝的女配,按情節(jié)現(xiàn)在應該在千里之外的農(nóng)場插隊?!澳阍趺丛谶@?
” 我拍開她的手,
注意到她手腕上那塊上海牌手表 —— 這東西在 1983 年的鄉(xiāng)下,比自行車還稀罕。
蔣瑤冷笑一聲,指甲幾乎戳到我臉上:“我再不回來,我的男人就要被你勾走了!
” 她突然拔高聲音,引得周圍人都轉(zhuǎn)過頭來,“大家快來看??!這個女人為了攀高枝,
死皮賴臉不肯離婚,就因為她知道顧言辭以后會發(fā)大財!”人群里立刻響起嗡嗡的議論聲。
有人指指點點,有人竊竊私語,那些目光像針一樣扎在我背上。我突然笑了。
彎腰從布包里掏出個皺巴巴的煙盒,
拆開倒出里面的東西 —— 是昨晚憑著記憶畫的簡易電路圖。“蔣同志,
” 我把圖紙舉到她眼前,“知道這是什么嗎?” 不等她回答,我已經(jīng)轉(zhuǎn)向圍觀的人群,
“這是收音機里的核心零件,現(xiàn)在黑市上賣十五塊一個。我昨天一天做了八個,凈賺一百二。
”蔣瑤的臉瞬間白了。我湊近她耳邊,
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你以為重生回來就能搶過我?別忘了,這本書是我寫的。
”她踉蹌著后退兩步,撞翻了身后的醬油壇子。深褐色的液體漫出來,
浸濕了她新買的紅裙子。我轉(zhuǎn)身要走,卻被人拉住了胳膊。顧言辭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人群外,
手里還提著個網(wǎng)兜,里面裝著兩斤蘋果。“你會修收音機?”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像個發(fā)現(xiàn)新玩具的孩子。我挑眉:“不止會修。我還知道,明年春天,
南方會流行一種叫‘電子表’的東西?!彼蝗蛔プ∥业氖?,快步往家走。穿過巷口時,
我看見蔣瑤正跟一個陌生男人說話,那人手里拿著張紙條,上面似乎寫著什么地址。
“那是印刷廠的王會計?!?顧言辭的聲音突然低下來,“他上周被抓到挪用公款,
現(xiàn)在正想找替罪羊?!蔽业哪_步頓住了。書里確實有這段情節(jié),
只是原主從未在意過這些細節(jié)。顧言辭怎么會知道?3 閣樓里的秘密顧言辭把我拽回家,
徑直拉上了閣樓的門。這里原本堆著雜物,現(xiàn)在卻被收拾得干干凈凈,
角落里還擺著張舊書桌?!澳憧催@個?!?他從床底下拖出個木箱,打開的瞬間,
我倒吸了一口涼氣。箱子里塞滿了各種零件 —— 電阻、電容、二極管,
還有幾個拆解開的收音機機芯。最底下壓著本筆記,封面上寫著 “電子元件圖譜”。
“這些都是你弄的?” 我拿起一個焊接得整整齊齊的電路板,手指都在發(fā)顫。
書里只寫了顧言辭后來創(chuàng)辦電子廠,卻從沒提過他早就懂這些。他撓了撓頭,
耳根有點紅:“我爹以前是修電臺的,這些都是他留下的。”我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書里對顧言辭的父親只有一句描述:早逝??煽催@些東西的磨損程度,
分明是經(jīng)常被翻動的樣子。“你早就知道自己能做電子生意?” 我轉(zhuǎn)身看他,
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才不想離婚?”他的肩膀垮了下去,
沉默了很久才開口:“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是個印刷廠學徒。
” 他從口袋里掏出張皺巴巴的紙,“這是我偷偷攢的錢,一共三百二十七塊。
我本來想……”“想什么?”“想送你去縣城讀夜校。” 他的聲音低得像蚊子哼,
“我知道你以前總說,想考大學?!边@句話像塊石頭砸進我心里。原主的記憶里,
確實有過這個念頭,只是后來被私奔的念頭沖昏了頭。顧言辭竟然記得?!吧底印?/p>
” 我忍不住伸手抱住他,下巴抵在他肩胛骨上,“讀夜校哪夠?我們要去深城。
”他猛地抬頭,眼睛亮得驚人:“你說真的?”“當然?!?我從布包里掏出那張電路圖,
“但在那之前,我們得先賺夠第一桶金。”就在這時,樓下傳來母親的驚呼聲。
我們沖下去時,看見蔣瑤正站在院子里,手里舉著張照片?!邦櫻赞o,
你敢說你跟這個女人沒關(guān)系?” 照片上是顧言辭和一個陌生女人的合影,
背景是縣城的招待所。顧言辭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這是上個月幫廠里送文件時,
王會計硬拉著我拍的?!薄罢l信你的鬼話!” 蔣瑤把照片摔在地上,“唐心,你看看清楚,
這就是你死纏爛打的男人!”我彎腰撿起照片,突然笑了。照片背面有行模糊的字跡,
是用印泥寫的日期 —— 正好是王會計被查賬的前一天?!笆Y瑤,” 我把照片舉起來,
對著陽光,“你知道這印泥是誰的嗎?是供銷社李主任的。
昨天我還看見你跟他在柴房后面偷偷摸摸說話呢。”她的臉 “唰” 地白了,轉(zhuǎn)身就想跑。
顧言辭一把抓住她胳膊,聲音冷得像冰:“說,王會計給了你多少錢?
”4 第一桶金蔣瑤最終沒扛住,哭著交代了王會計的計劃 —— 他想偽造證據(jù),
把挪用公款的罪名推給顧言辭。至于蔣瑤,她收了五十塊錢,負責把這盆臟水潑到我身上。
“他說,只要你們離婚了,我就能嫁給你?!?蔣瑤癱坐在地上,頭發(fā)散亂得像個瘋婆子。
顧言辭的拳頭捏得咯咯響,我按住他的手,沖他搖搖頭?,F(xiàn)在還不是打草驚蛇的時候。
當天晚上,我和顧言辭蹲在閣樓里,借著煤油燈的光清點他攢的零件。
那些被遺忘在角落里的寶貝,此刻在我眼里閃閃發(fā)光。“這些二極管,
能組裝成簡易穩(wěn)壓電源?!?我在紙上畫著草圖,“縣城的磚窯廠正好需要這個,
上個月我去打醬油時聽王廠長說的。
”顧言辭的眼睛越睜越大:“你是說…… 我們可以自己做?”“不止能做,
” 我用筆圈出幾個零件,“還能改良。加上這個電容,穩(wěn)定性能提高三成。
”接下來的半個月,我們像兩只偷藏糧食的老鼠,每天半夜在閣樓里敲敲打打。
顧言辭的焊接技術(shù)好得驚人,那些細小的零件在他手里像有了生命。
而我負責設計電路和跑銷路,每天揣著兩個窩窩頭就往縣城跑。
磚窯廠的王廠長一開始根本不信我們,直到顧言辭當場組裝出一臺穩(wěn)壓電源,
連續(xù)運轉(zhuǎn)了三天三夜都沒出故障。“這東西,你要多少錢?” 王廠長拍著大腿,
眼里全是驚喜?!俺杀緝r二十五,我們只加五塊手工費。” 我故意報了個低價,
“但我們有個條件,要簽長期供貨合同?!蓖鯊S長想都沒想就答應了。
第一筆訂單就有五十臺,算下來能賺兩百五十塊。拿著簽好的合同回家那天,
顧言辭突然停下腳步,從口袋里掏出個紅布包。打開一看,是枚銀戒指,
上面刻著朵歪歪扭扭的桃花。“我娘留下的。” 他的耳朵紅得快要滴血,“以前總說,
要送給能跟我好好過日子的姑娘?!蔽野呀渲柑自跓o名指上,大小剛剛好。
夕陽把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巷口的槐樹上,喜鵲正嘰嘰喳喳地叫著。
5 風波再起就在我們準備擴大生產(chǎn)時,麻煩找上門了。那天我正在供銷社買銅線,
突然被兩個穿制服的人攔住。“我們是縣工商局的,有人舉報你們無證經(jīng)營。
” 為首的男人亮出證件,語氣嚴肅得嚇人。我的心沉了下去??隙ㄊ鞘Y瑤搞的鬼。
顧言辭聞訊趕來時,我正被他們盤問。他把我護在身后,
從口袋里掏出我們剛辦的營業(yè)執(zhí)照 —— 這還是上次王廠長提醒我們辦的,
沒想到真派上了用場?!巴?,我們是合法經(jīng)營?!?顧言辭的聲音很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