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雁門關(guān)城墻上,北風(fēng)如刀,刮得臉頰生疼。遠處地平線上,突厥人的營帳連綿不絕,像一片黑色的海洋,隨時可能吞沒這座孤城。
"將軍,糧草只夠支撐七日了。"副將趙成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掩飾不住的憂慮。
我緊了緊身上的鎧甲,沒有回頭:"朝廷的援軍呢?"
"兵部...還是沒有消息。"
我冷笑一聲,手指不自覺地摸向腰間的佩劍。這把劍是先帝親賜,劍名"破虜",曾隨我父親征戰(zhàn)四方。如今父親戰(zhàn)死沙場,我姜至——大周開國以來唯一的女將軍,接過了守護北境的重擔(dān)。
三個月前,突厥十萬大軍壓境,我率三萬將士死守雁門關(guān)。朝廷起初還派來糧草,可自從宰相李崇義把持朝政后,援軍便杳無音信。我知道,朝中那些老狐貍巴不得我死在這里——一個女子,怎配統(tǒng)帥三軍?
"將軍,您看!"趙成突然指向遠處。
我瞇起眼睛,只見一隊人馬從南邊疾馳而來,約莫二十余人,打著朝廷的旗幟。
"開城門。"我簡短地命令道,心中卻升起警惕。這個時候,朝廷派人來做什么?
半個時辰后,我在將軍府正廳見到了這位不速之客。他身著青色官服,身材修長,面容清俊得不像個武人,倒像個讀書人。
"下官謝無跡,奉旨前來監(jiān)軍。"他向我拱手行禮,聲音溫潤如玉。
我冷笑一聲:"監(jiān)軍?我姜至守邊五年,從未需要什么監(jiān)軍。"
謝無跡不慌不忙地從袖中取出一道圣旨:"圣命不可違,將軍。"
我接過圣旨,匆匆掃了一眼,確實是皇帝的印璽。但我知道,如今朝政把持在李崇義手中,這所謂的"圣旨"不過是他的意思罷了。
"謝大人一路辛苦。"我強壓怒火,擠出一個笑容,"趙成,帶謝大人去休息。"
謝無跡卻搖頭:"不急。下官想先了解軍情。"
我挑眉看他。這個看似文弱的書生,竟有膽量直面邊關(guān)的殘酷現(xiàn)實?
"好。"我大步走向沙盤,"突厥十萬大軍壓境,我軍三萬,糧草將盡,援軍無望。謝大人有何高見?"
我故意說得直白,想看看這位"監(jiān)軍"會如何反應(yīng)。誰知謝無跡只是微微頷首,走到沙盤前細細查看,手指在幾個關(guān)鍵地形上輕輕點過。
"雁門關(guān)地勢險要,易守難攻。"他沉吟道,"突厥人雖眾,但補給線過長。若我軍能再堅守半月,待其糧草不濟,或可退兵。"
我心中一驚。這謝無跡竟一眼看穿了局勢,與我所想不謀而合。
"謝大人懂兵法?"我試探地問。
他抬眼看我,眸中閃過一絲我讀不懂的情緒:"略知一二。"
那眼神讓我莫名心悸。這個謝無跡,絕非表面看起來那么簡單。
當(dāng)晚,我在軍帳中召集眾將議事。謝無跡坐在一旁,安靜地聽著我們爭論。當(dāng)趙成等人主張出城決戰(zhàn)時,我正要反對,謝無跡卻突然開口。
"不可。"他的聲音不大,卻讓帳內(nèi)瞬間安靜,"突厥騎兵擅長野戰(zhàn),我軍兵力不足,出城必敗。"
趙成不服:"難道坐以待斃?"
謝無跡看向我,似乎在等待我的反應(yīng)。我心中一動,忽然明白了他的用意。
"趙將軍稍安勿躁。"我緩緩道,"謝大人說得對,我們不能硬拼。但也不能一味死守。"
我走到沙盤前,指向關(guān)外一處山谷:"三日后,我會率小股精銳出城,佯裝偷襲突厥糧草。突厥人必派兵追擊,屆時引他們?nèi)氪斯戎校M出,可獲小勝,挫其銳氣。"
眾將紛紛贊同,唯有謝無跡眉頭微蹙。議事結(jié)束后,他留了下來。
"將軍此計甚妙,"他低聲道,"但有一處破綻。"
我挑眉:"哦?"
"突厥主帥阿史那賀魯生性多疑,若見將軍親自出馬,必疑有詐。"謝無跡直視我的眼睛,"不如由下官代勞。"
我愕然。這個文弱書生竟要替我涉險?
"謝大人,"我冷笑,"戰(zhàn)場不是兒戲。"
"下官明白。"他神色平靜,"正因如此,才更該由我去。將軍乃三軍統(tǒng)帥,不容有失。"
我盯著他看了許久,試圖找出他背后的動機。是真心為戰(zhàn)局著想?還是想借此立功,好取代我的位置?
"好。"最終我點頭,"但我會在谷口接應(yīng)。"
謝無跡微微一笑,那笑容竟讓我心頭一顫:"多謝將軍信任。"
信任?我在心中嗤笑。在這權(quán)力場上,我姜至早已學(xué)會不信任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