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廚那盞老舊的節(jié)能燈,大概也到了該退休的年紀,光線昏黃黯淡,
有氣無力地投在油膩膩的瓷磚墻上,
勉強照亮陳默腳邊堆疊的空泡沫餐盒和幾個癟了的礦泉水瓶。
空氣里彌漫著一股復雜的、難以言喻的氣味——廉價洗潔精的檸檬香精味兒,
頑強地試圖蓋過油炸食品殘留的油脂氣,
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廚房下水道特有的、經(jīng)年累月積攢下的陰濕氣息。
陳默叼著半截熄滅的煙屁股,眉頭擰成一個疙瘩,盯著手里那張薄薄的紙片。水費單,
電費單,還有那張更刺眼的——城管開具的占道經(jīng)營罰款通知單。白紙黑字,
像幾塊冰冷的石頭,沉甸甸地壓在他心口。指尖被煙熏得微微發(fā)黃,他煩躁地捻了捻,
最終還是把煙屁股狠狠摁滅在腳邊一個空醬料罐里,發(fā)出“滋”的一聲輕響。他彎下腰,
把那些瓶瓶罐罐和空盒子一股腦掃進旁邊一個半人高的黑色大號垃圾袋里,動作粗暴,
像是在發(fā)泄無處安放的火氣。塑料袋發(fā)出嘩啦啦的噪音,在寂靜的后廚里顯得格外刺耳。
“操!”他低低罵了一句,聲音含混不清,帶著一種被生活反復摩擦后的疲憊和麻木。
他拖著沉重的垃圾袋,腳步拖沓地走向后廚深處那個巨大的、老舊的冰柜。冰柜嗡嗡作響,
像一頭茍延殘喘的老牛。冰柜旁邊,緊挨著墻,立著一個比他年紀還大的單開門舊冰箱,
漆面剝落得斑駁不堪,露出底下銹蝕的金屬底色,活像個被遺棄在垃圾堆里的鐵皮怪物。
這冰箱制冷效果聊勝于無,平時只放些不太怕壞的蔬菜,或者他懶得及時處理的剩飯剩菜。
他拉開冰柜門,一股更濃郁的、混合著凍肉和冰霜的冷氣撲面而來。
他費力地把垃圾袋往里塞了塞,騰出位置。就在他直起身,
準備順手關上旁邊那舊冰箱門時——那門似乎沒關嚴,虛掩著一條縫。他下意識地伸手去推。
指尖觸碰到冰冷的、布滿銹跡的門把手,用力一壓?!斑旬?!”一聲悶響,
沉悶得不像冰箱門該發(fā)出的動靜,倒像是……推開了一扇沉重的、許久未曾開啟的古舊木門?
一股完全陌生的、帶著泥土腥氣和某種草木腐敗氣息的冷風,
毫無預兆地、猛地從冰箱門縫里倒灌出來!陳默猝不及防,
被這股陰冷的風吹得激靈靈打了個寒顫,瞬間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猛地倒退一步,
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緊,驟然狂跳起來,擂鼓般撞擊著胸腔,震得耳膜嗡嗡作響。
這……這他媽是什么風?!他店里怎么可能有這種風?一股帶著荒野和墳墓味道的風!
他死死盯著那條被自己推開的冰箱門縫。外面,不是他熟悉的、堆滿雜物的狹窄后巷。
是濃得化不開的、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一種純粹的、絕對的、吞噬一切的黑暗。
沒有城市夜空那種灰蒙蒙的、被霓虹燈污染的光暈,沒有遠處高樓的模糊輪廓,
沒有汽車駛過的噪音。只有一片死寂,
以及一種令人頭皮發(fā)麻的、仿佛來自另一個維度的冰冷。陳默的血液似乎在這一刻凍結了。
他像一尊驟然失溫的雕像,僵在原地,連呼吸都忘了。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讓他從頭涼到腳。他猛地抬起手,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將那扇詭異的冰箱門拉上!“砰!
”一聲巨響在死寂的后廚里炸開,震得頭頂那盞老舊的節(jié)能燈管都跟著瘋狂閃爍了幾下,
光影亂晃。冰冷的金屬門框撞合,隔絕了那股帶著不祥氣息的陰風和那片令人窒息的黑暗。
陳默背靠著冰冷的瓷磚墻,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胸口劇烈起伏,
額頭上瞬間布滿了細密的冷汗。他盯著那扇緊閉的、斑駁的舊冰箱門,
眼神里充滿了驚駭和難以置信。剛才那是什么?幻覺?過度疲勞產(chǎn)生的錯覺?
還是……他用力甩了甩頭,試圖把那個荒謬恐怖的念頭甩出去。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他幾乎是同手同腳地挪到水池邊,擰開水龍頭,冰冷刺骨的自來水嘩啦啦地沖刷下來。
他把頭埋下去,讓冷水狠狠拍打著自己的臉。刺骨的涼意稍微驅散了一些心頭的驚悸,
卻帶不走那種深入骨髓的寒意和恐懼。他抬起頭,水珠順著臉頰和發(fā)梢往下淌,
鏡子里映出一張慘白失血的臉,眼神空洞,帶著劫后余生般的茫然。
他不敢再靠近那個舊冰箱,甚至不敢再看它一眼。那扇門,此刻在他眼中,
不再是一個破舊的電器,而是一個通往未知深淵的、充滿惡意的入口。他胡亂地擦了把臉,
逃也似的沖出了后廚,反手“咔噠”一聲,用鑰匙從外面死死鎖住了通往后廚的那道門。
他把自己摔在前廳一張油膩膩的塑料椅子上,
目光呆滯地望著卷簾門下透進來的一線屬于城市夜晚的、渾濁的光亮。那點微弱的光,
此刻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證明他還存在于這個熟悉的、雖然操蛋但至少“正常”的世界。
時間從未如此緩慢,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漫長。他豎起耳朵,
神經(jīng)質地捕捉著后廚方向傳來的任何一絲細微聲響。萬籟俱寂。
只有卷簾門外偶爾駛過的汽車聲,遙遠而模糊。不知過了多久,窗外那片渾濁的灰黑色,
終于被一種更清透的、帶著魚肚白的微光所取代。黎明,艱難地撕開了黑夜的幕布。
陳默像一根繃到極限的弦,在確認天光徹底放亮的那一刻,才猛地松弛下來,
渾身的骨頭都仿佛散了架。他長長地、顫抖地吁出一口氣,
這才感覺到后背的衣服已經(jīng)被冷汗徹底浸透,冰涼地貼在皮膚上。他猶豫了很久,
像即將踏上刑場的囚徒。最終,對現(xiàn)實的焦慮——那幾張催命的繳費單,壓倒了內(nèi)心的恐懼。
他咬著牙,一步一步挪回后廚,每一步都踩在心跳的鼓點上。鑰匙插進鎖孔,轉動,
發(fā)出“咔噠”的輕響,在這死寂的清晨卻如同驚雷。他猛地推開通往后廚的門,
目光第一時間死死鎖定在那個舊冰箱上。門,關得好好的。
依舊是那副破敗、沉默、人畜無害的樣子。他屏住呼吸,一步一步挪過去,
心臟快要跳出嗓子眼。他伸出手,指尖冰涼顫抖,一點點、極其緩慢地拉開冰箱門。
熟悉的、帶著點蔬菜味的冷氣撲面而來。冰箱里空蕩蕩的,
只有角落里躺著幾顆蔫了吧唧的大白菜和幾個土豆,是他昨天隨手丟進去的。
陳默緊繃的神經(jīng)驟然一松,幾乎要癱軟下去。果然……是幻覺。壓力太大,累出毛病了。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苦笑。然而,就在他準備關上冰箱門,
徹底結束這場荒唐的驚嚇時,目光不經(jīng)意地掃過冰箱內(nèi)壁下方,靠近角落的金屬隔板。
他的動作,猛地僵住了。隔板上,靜靜地躺著一樣東西。不是白菜,也不是土豆。
那是一枚銅錢。一枚沾著些許新鮮泥土的銅錢。造型古樸,
邊緣帶著長期使用形成的磨損痕跡,中間一個方孔。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微光,
他能勉強辨認出銅錢表面模糊的、凸起的文字——“開元通寶”。陳默的瞳孔驟然收縮!
他像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縮回手,身體再次僵硬。一股寒意,比之前更甚,瞬間席卷全身。
他死死盯著那枚靜靜躺在冰冷金屬隔板上的銅錢,大腦一片空白??謶窒裉俾?/p>
死死纏繞住他的心臟。這不是幻覺!那陣陰風,那片黑暗,
著“開元通寶”的銅錢……它們冰冷地、真實地宣告著一個他無法理解、更無法接受的現(xiàn)實。
他的店……或者說,他店里這個該死的舊冰箱……在晚上,
會變成一個通往……通往某個鬼地方的通道!整整一天,陳默都魂不守舍。白天營業(yè)時,
他給客人找零錢,手抖得差點把硬幣掉地上;煮餛飩時,眼神發(fā)直地盯著翻滾的水花,
腦子里全是那枚冰冷的銅錢和那片吞噬一切的黑暗。那枚銅錢,
被他用幾張餐巾紙包了好幾層,像藏匿什么致命病毒一樣,塞在收銀臺抽屜的最深處。
指尖偶爾碰到那硬硬的、冰冷的輪廓,都讓他像觸電般猛地縮回手??謶窒聃乒侵?,
啃噬著他的神經(jīng)。他甚至認真考慮過連夜跑路,離開這個城市,離開這個鬧鬼的破店。
可看到墻上貼著的催款單,再看看自己空空如也的錢包,那股沖動又被現(xiàn)實死死地按了回去。
夜幕,像一個巨大的、沉默的怪物,再次降臨。城中村喧囂的夜生活開始了,
大排檔的油煙味、行人的喧嘩聲、劣質音響放出的神曲,透過卷簾門縫隙頑強地鉆進來。
這些平日里令人煩躁的噪音,此刻卻成了陳默唯一的慰藉,
是活生生的、屬于他熟悉世界的證明。他早早地拉下了卷簾門,鎖死。前廳的燈,
被他開得雪亮,連角落里都不放過,仿佛這樣就能驅散那即將到來的未知黑暗。他坐在前廳,
背對著通往后廚的門,手里攥著一把從五金店買來的最大號扳手,
冰涼的金屬觸感硌得掌心生疼。耳朵卻像雷達一樣,
高度緊張地捕捉著后廚傳來的任何一絲聲響。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每一秒都是煎熬。
卷簾門外的噪音漸漸平息,城市陷入了更深沉的睡眠。突然!后廚深處,
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的“嗡”聲。很輕,輕得幾乎以為是錯覺。
但陳默全身的汗毛在這一瞬間集體倒豎!那聲音,像是什么東西在啟動,
帶著一種非自然的、低沉的震顫。緊接著,一股熟悉的、難以形容的陰冷氣息,
如同實質的潮水,無聲無息地彌漫開來,穿透了門縫,迅速充斥了整個空間。
前廳明亮的燈光似乎都在這股氣息的籠罩下黯淡了幾分。來了!真的又來了!
陳默的心臟驟然停跳了一拍,隨即瘋狂地擂動起來,撞擊著肋骨,發(fā)出沉悶的巨響。
他握緊了扳手,指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關節(jié)發(fā)出輕微的“咔吧”聲。
他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眼睛死死盯著后廚那扇緊閉的門。
恐懼像冰冷的毒蛇,纏繞住他的四肢百骸,讓他幾乎無法呼吸。跑?還是……去看看?
那枚銅錢……錢……一個極其微弱、但異常頑固的聲音在他混亂的腦海里響起。
那幾張催款單上的數(shù)字,像燒紅的烙鐵,燙得他心頭發(fā)慌。他咽了口唾沫,喉嚨干澀得發(fā)痛。
最終,對貧窮的恐懼,以一種極其荒謬的方式,壓倒了對未知的恐懼。他深吸一口氣,
那口氣息在肺里都帶著冰碴子的寒意。他像赴死一樣,一步一步,
極其緩慢、極其沉重地挪向后廚門口。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如雷的心跳上。鑰匙插進鎖孔,
轉動?!斑菄}?!遍T開了。那股陰冷的氣息瞬間撲面而來,比之前更甚,
帶著濃重的泥土和草木腐敗的氣味,
還有一種……陳默無法形容的、屬于曠野的、原始的寒意。后廚的燈還亮著,
但光線似乎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扭曲、吞噬了,只能照亮眼前一小片區(qū)域,再往前,
就是那扇虛掩的舊冰箱門,以及門縫外那片吞噬一切的、濃稠如墨的黑暗。冰箱門,
果然又開了。陳默的心臟幾乎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他死死攥著扳手,
手心里的冷汗讓冰涼的金屬變得濕滑。他屏住呼吸,像一只受驚的兔子,
躡手躡腳地挪到冰箱側面,把自己緊緊貼在冰冷的瓷磚墻上,縮在巨大的冰柜投下的陰影里。
他甚至不敢探頭去看冰箱門外的景象,只敢豎起耳朵,用盡全身的感官去“聽”外面的世界。
死寂。絕對的、令人窒息的死寂。仿佛冰箱門外的那個世界,
是一個真空的、沒有生命存在的空間。只有自己粗重壓抑的呼吸聲,在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分鐘,也許有一個世紀。陳默幾乎要被這死寂和恐懼逼瘋。突然!
一陣極其輕微的腳步聲,由遠及近,踩在某種堅硬粗糙的地面上,發(fā)出“沙…沙…”的聲響。
那腳步聲很輕,很慢,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正朝著冰箱門的方向靠近!有人!
外面有人!陳默全身的肌肉瞬間繃緊,血液似乎都沖上了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
他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了一絲鐵銹般的血腥味,才勉強壓制住幾乎要破喉而出的驚叫。
他像一塊僵硬的石頭,緊緊貼在墻上,連眼珠都不敢轉動一下,
只能拼命地、用盡全身力氣地縮在冰柜的陰影里,祈禱黑暗能將自己徹底吞噬。
腳步聲在冰箱門外停住了。一股更強烈的、帶著某種審視意味的冰冷氣息,
透過門縫涌了進來。陳默的心臟驟然停跳!他感覺那道無形的目光似乎穿透了冰箱門板,
落在了他藏身的角落。時間凝固了。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幾秒鐘后,
腳步聲再次響起,卻是漸漸遠去,消失在深沉的黑暗里。走了?陳默剛想松一口氣。“噠。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輕響,落在了冰箱門內(nèi)的金屬隔板上。聲音很近,
就在他藏身之處幾步開外!陳默的神經(jīng)再次繃到極限,差點控制不住跳起來。
腳步聲徹底遠去了。又過了許久,死寂重新統(tǒng)治了冰箱內(nèi)外。
陳默感覺自己的腿已經(jīng)麻得沒有知覺了,冷汗浸透了內(nèi)衣,冰涼地貼在皮膚上。
他像一灘爛泥,幾乎要順著墻壁滑下去。他鼓起殘存的最后一絲勇氣,像做賊一樣,
極其緩慢地、一點一點地從冰柜的陰影里探出半個腦袋,目光投向冰箱內(nèi)部。
借著后廚昏黃的燈光,他看見在冰冷的金屬隔板上,剛才那枚銅錢旁邊,多了一樣東西。
不是銅錢。是一個小小的、鼓鼓囊囊的布袋子。布料粗糙,顏色灰撲撲的,像是粗麻織成,
用一根同樣粗糙的麻繩扎著口。陳默的心臟再次不爭氣地狂跳起來。恐懼依舊存在,
但一種強烈到無法抑制的好奇心,混合著對那未知“報酬”的渴望,
如同野草般在他心底瘋長。他深吸一口氣,屏住呼吸,像伸手去摸一塊燒紅的烙鐵,顫抖著,
極其緩慢地探出手臂,指尖小心翼翼地勾住了那個小布袋的麻繩。很輕。他猛地縮回手,
把那小布袋緊緊攥在掌心,像是握住了一個滾燙的秘密。他甚至不敢多看一眼,
連滾爬爬地退出了后廚,“砰”地一聲死死關上門,反鎖,背靠著門板劇烈地喘息。
前廳明亮的燈光刺得他眼睛發(fā)痛。他攤開手掌,那粗糙的小布袋靜靜躺在汗?jié)竦恼菩摹?/p>
他哆嗦著,解開那個粗糙的麻繩結。袋口敞開。
一抹柔和、溫潤、即使在慘白的日光燈下也掩蓋不住其高貴質地的光芒,
猝不及防地刺痛了陳默的眼睛。里面是十幾片葉子形狀的東西。不是樹葉。是金子!
薄薄的金葉子!每一片都只有指甲蓋大小,邊緣被打磨得圓潤,
上面還帶著精細的、他完全看不懂的紋路。沉甸甸的,壓在手心,
帶著一種金屬特有的、令人心安的冰涼觸感。陳默的呼吸徹底停滯了。他猛地捂住嘴,
才沒有失聲驚叫出來。他瞪著掌心這十幾片小小的、散發(fā)著誘人光澤的金葉子,
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謶?、震驚、難以置信,
最后統(tǒng)統(tǒng)被一種巨大的、幾乎要沖破天靈蓋的狂喜所取代!金葉子!真的是金葉子!
昨晚那枚銅錢帶來的恐懼,瞬間被這沉甸甸的、金燦燦的現(xiàn)實砸得粉碎!
一個瘋狂的念頭如同野火般在他腦海里熊熊燃燒起來:開張!今晚必須開張!
管他外面是陰曹地府還是哪個朝代!富貴險中求!這個念頭一旦產(chǎn)生,就如同燎原之火,
瞬間燒盡了所有的猶豫和恐懼。他猛地站起身,眼中閃爍著一種近乎賭徒的狂熱光芒。
他沖回后廚,無視了冰箱門縫外那片令人心悸的黑暗,一把拉開那個巨大的冰柜門,
開始瘋狂地往外搬東西!成袋的冷凍柳葉蒸餃,速凍的扁肉(餛飩),真空包裝的飄香拌面,
還有那桶他視若珍寶、秘方熬制的花生醬……平時備的貨,此刻被他一股腦地搬了出來。
他甚至還拖出了那個便攜式的、燒液化氣的小爐灶和小蒸鍋。這些東西,
原本是他準備偶爾去趕個廟會夜市用的,此刻卻成了他征服未知世界的武器。
他像一個即將奔赴戰(zhàn)場的士兵,又像一個被黃金蒙蔽了雙眼的瘋子,動作麻利得驚人。
他把小爐灶和蒸鍋擺在舊冰箱旁邊,把蒸餃拆開包裝,一屜屜碼進蒸鍋,擰開液化氣罐閥門,
“噗”的一聲點燃了藍色的火苗。火焰舔舐著鍋底,發(fā)出滋滋的輕響。
他又把裝花生醬的塑料桶蓋子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