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坐起身,頭痛欲裂。
昨晚的記憶像碎片一樣閃回——淺淺的宿舍、那碗味道奇怪的醒酒湯、纏綿的吻、解開的衣扣...
我低頭查看,身上只穿著內(nèi)褲,襯衫和褲子整齊地疊放在床邊。
床頭柜上放著一杯水和兩片藥,旁邊是淺淺的字條:「望哥哥,這是解酒藥和頭痛藥,記得吃哦~我去上課啦,中午見??」
手指觸碰到藥片時,我突然想起小雨的警告——淺淺曾打聽過能讓人產(chǎn)生依賴性的藥物。這兩片白色藥丸是什么?真的是解酒藥嗎?
猶豫再三,我還是吞下了藥片。如果是毒藥,昨晚那碗湯就該要了我的命。水滑過喉嚨時,我注意到手腕內(nèi)側有一個淡淡的紅印,像是被什么扎過。
手機震動,是淺淺的消息:「藥吃了嗎?昨晚你睡得好香呢,像個小寶寶~」
我盯著屏幕,手指懸在鍵盤上不知如何回復。昨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為什么我的記憶從那個吻之后就變得模糊不清?
「望哥哥怎么不回我?生氣了?」又一條消息跳出來,「是因為我親了你嗎?還是因為...我們差點做了更親密的事?」
我的太陽穴突突直跳。更親密的事?我們到底進行到哪一步了?為什么我什么都想不起來?
「我沒生氣,只是有點懵?!刮易罱K回復道,「昨晚的事...我不太記得了?!?/p>
「沒關系~」她秒回,「我們有的是時間慢慢來??」
這個愛心表情像一把小錘敲在我心上。我該感到恐懼還是甜蜜?這種矛盾的情緒讓我胃部絞痛。
回到宿舍,阿杰正躺在床上打游戲。"喲,夜不歸宿啊?"他頭也不抬地調(diào)侃,"跟小女友共度良宵了?"
"閉嘴。"我抓起換洗衣物沖進浴室。
熱水沖刷著身體,我仔細檢查每一寸皮膚,尋找可能的針孔或痕跡。除了那個可疑的紅點,別無異常。但當我抬頭看向鏡子時,發(fā)現(xiàn)脖子上有一個淡淡的吻痕。
這個發(fā)現(xiàn)讓我既羞恥又興奮。淺淺真的...親了我?還是我自己抓的?記憶像被霧籠罩,越想回憶,越覺得模糊。
穿好衣服出來,阿杰已經(jīng)去上課了。我打開電腦,鬼使神差地在搜索框輸入:"如何判斷自己被下藥"。
搜索結果令人不安:記憶缺失、時間感錯亂、異常順從...每一條都吻合昨晚的經(jīng)歷。最可怕的是,某些藥物會在體內(nèi)迅速代謝,24小時后就無法檢測。
我關上電腦,手指發(fā)抖。淺淺真的給我下藥了嗎?如果是真的,她為什么要這么做?只是為了發(fā)生關系?還是...有更長遠的目的?
手機又響了,是淺淺發(fā)來的照片。她穿著我喜歡的白色連衣裙,在圖書館前比著剪刀手,笑容甜美無辜。附文:「給望哥哥的午間福利~今天漂亮嗎?」
我放大照片,注意到她左手腕上的繃帶換成了創(chuàng)可貼。那個自殘的傷口好了嗎?還是她又劃了新傷?
「漂亮。」我機械地回復,然后補充:「手腕還疼嗎?」
「不疼啦~有望哥哥關心,什么傷都會好的!」
這種孩子氣的回復讓我胸口發(fā)緊。如果她真的給我下藥,為什么又表現(xiàn)得如此單純?如果她沒有,那我缺失的記憶又該如何解釋?
中午在食堂見到淺淺時,她小跑過來挽住我的手臂,像往常一樣親昵。"望哥哥!我給你打了最愛吃的糖醋排骨!"
我仔細觀察她的表情,尋找任何心虛或算計的痕跡。但她只是眨著大眼睛,一臉期待地等我夸贊。
"謝謝。"我接過餐盤,試探地問,"昨晚...我喝多了,沒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她的睫毛顫了顫,低頭戳著米飯:"沒什么啦...就是親親抱抱而已。望哥哥一直說頭暈,很快就睡著了。"
"真的?"
"當然!"她抬頭,眼神清澈,"雖然我確實想和望哥哥更進一步...但我會等你準備好的。"
這個回答滴水不漏,反而讓我更加懷疑。如果她真的下藥了,怎么會承認?如果沒下藥,我的記憶又去哪了?
"望哥哥不相信我?"她的聲音突然帶上一絲委屈,"是不是...后悔答應和我交往了?"
"不是..."我下意識否認,隨即意識到這正是她想聽到的回答。
"那就好!"她瞬間陰轉晴,夾了一塊排骨到我碗里,"對了,這周末我爸媽要來杭州,望哥哥能陪我見他們嗎?"
"什么?"我差點被米飯嗆到,"這么快就見家長?"
"哎呀,又不是正式見面~"她撒嬌道,"他們只是來旅游,順便看看我。我想讓他們知道我交了個超棒的男朋友!"
我該拒絕的。見家長意味著關系的正式化,意味著更深層次的承諾。但看著她期待的眼神,我聽見自己說:"...好吧。"
"太好了!"她開心地拍手,"他們一定會喜歡你的!畢竟我從六歲就開始說長大要嫁給望哥哥了~"
這句話讓我胃部一沉。是啊,對淺淺的父母來說,我可能早就是"準女婿"了。他們知道女兒的病態(tài)執(zhí)念嗎?知道她為了得到我都做了什么嗎?
下午的心理學課上,教授正好講到親密關系中的操控行為。
"...加害者會通過間歇性獎勵和懲罰來強化受害者的依賴,這種行為模式被稱為'創(chuàng)傷羈絆'..."教授的聲音在耳邊回蕩,"受害者往往會將加害者偶爾的善意放大,進而產(chǎn)生感激和依戀..."
我的筆尖在筆記本上戳出一個洞。這不正是我和淺淺的關系嗎?她的跟蹤、威脅是懲罰,而溫柔體貼是獎勵。我在這種循環(huán)中逐漸迷失,甚至開始依賴她的關注。
"劉望。"下課后,小雨攔住我,"你還好嗎?臉色很差。"
"沒事,只是沒睡好。"我勉強笑笑。
她猶豫了一下,壓低聲音:"那個...我查了你說的事。某些苯二氮卓類藥物確實會導致順行性遺忘,而且..."她遞給我一張紙條,"這是心理咨詢中心的電話。如果你需要幫助..."
"謝謝。"我接過紙條,沒有解釋我其實不需要查什么藥物。淺淺的嫌疑越來越大了。
回宿舍的路上,手機不斷震動。是淺淺發(fā)來的消息,一連十幾條: 「望哥哥下課了嗎?」 「晚上想吃什么?」 「我買了新睡衣哦~白色的,帶蕾絲邊~」 「[圖片]」 「望哥哥怎么不理我?是不是生氣了?」 「我錯了,以后不發(fā)這種照片了...」 「求求你別不理我...」
最后一條是語音,點開后傳來淺淺帶著哭腔的聲音:"望哥哥...我手腕好痛...你能不能來看看我?"
我的心猛地揪緊。這是她的慣用伎倆——用自殘來獲取關注。我本該置之不理,但雙腿已經(jīng)自動轉向女生宿舍方向。
宿管阿姨認識我,擺擺手就放我上樓了。敲開淺淺的房門,她穿著那件白色蕾絲睡裙,左手腕上纏著新鮮的繃帶,眼睛紅腫得像桃子。
"望哥哥..."她撲進我懷里,淚水打濕我的襯衫,"我就知道你會來..."
我僵硬地拍拍她的背:"又割腕了?"
"嗯..."她抽泣著抬起手腕,"因為你一直不回我消息...我以為你不要我了..."
這種情感勒索讓我既憤怒又心疼。我抓住她的肩膀,強迫她直視我的眼睛:"淺淺,聽著。傷害自己不能解決問題。如果你再用這種方式..."
"那用什么方式?"她突然打斷我,眼神變得銳利,"望哥哥明明答應試著喜歡我,卻越來越疏遠。昨晚甚至不記得我們做了什么...你知道我有多難過嗎?"
"那是因為..."我差點脫口而出"你可能給我下藥",但及時剎住了車。在沒有證據(jù)的情況下,這種指控只會激怒她。
"因為什么?"她逼問道。
"因為我喝太多了。"我改口道,"淺淺,我們需要談談。這種關系不正常。你跟蹤我、威脅我身邊的人、傷害自己...這都不是愛。"
"那什么是愛?"她的聲音突然冷靜下來,"望哥哥覺得愛應該是什么樣的?"
我語塞了。是啊,什么是愛?包容?占有?犧牲?控制?在淺淺扭曲的世界觀里,這些界限早已模糊。
"愛是尊重對方的自由和選擇。"我最終說道。
"我給了你自由啊。"她歪著頭,"我沒有阻止你和朋友出去玩,沒有干涉你的課業(yè)...我甚至允許你和女生說話,只要不越界。"
"這不是自由,這是有條件的放縱。"我苦笑,"真正的自由是不需要'允許'的。"
她的表情慢慢冷了下來:"所以,望哥哥是想分手?"
這個詞讓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分手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她可能會變本加厲地跟蹤、威脅,甚至傷害自己或他人。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聽見自己說,"我只是希望我們能建立更健康的關系。"
"健康的關系..."她重復著這個詞,突然笑了,"好啊,那我們來定個規(guī)則吧。"
"什么規(guī)則?"
"第一,我不再跟蹤你,但你每天要主動發(fā)三條消息給我。"她豎起手指,"第二,我不再調(diào)查你身邊的人,但你不能單獨和女生約會。第三..."她頓了頓,"我不再自殘,但你要每周陪我過夜一次。"
這個"交易"荒謬至極,卻莫名符合邏輯——用一種控制換取另一種控制。但比起她之前的極端行為,這已經(jīng)是"進步"了。
"..." "望哥哥不答應?"她的手指撫上繃帶,"那我可能控制不住自己..."
"我答應。"我抓住她的手,"但你必須說話算話。"
"當然~"她瞬間笑靨如花,"那我們拉鉤!"
看著她孩子氣的舉動,我再次陷入困惑。這個時而天真時而陰郁的女孩,到底哪個才是真實的她?或者,兩者都是她的一部分?
周末很快到來。我穿著淺淺給我選的襯衫——她說不許我自己挑衣服,因為我的審美"直男得可怕"——站在西湖邊的餐廳前等她父母。
"望哥哥!"淺淺從出租車上跳下來,身后跟著一對中年夫婦。她今天穿了淡粉色連衣裙,看起來乖巧得不像話,"這是我爸媽!爸媽,這就是劉望~"
"叔叔阿姨好。"我僵硬地鞠躬。
淺淺的父親——一個嚴肅的高個子男人——上下打量我,微微點頭。她母親則熱情得多:"哎呀,這就是小望??!我們家淺淺從小就說要嫁給你呢!"
我的臉瞬間發(fā)燙。淺淺倒是落落大方:"媽~別一見面就說這個!"
午餐在詭異的和諧中進行。淺淺的父母對我很友善,問了我的專業(yè)、家庭情況,甚至半開玩笑地討論起將來在哪里買房。淺淺全程挽著我的手臂,時不時靠在我肩上,表現(xiàn)得像個熱戀中的普通女孩。
只有我知道,桌子下面,她的手指正緊緊掐著我的大腿,仿佛在警告我不要亂說話。
"小望啊,"酒過三巡,淺淺父親突然問道,"你打算畢業(yè)后留在杭州嗎?"
"爸!"淺淺嗔怪道,"望哥哥才大三,說這個太早啦!"
"不早不早。"她母親笑瞇瞇地說,"早點規(guī)劃好。我們家在杭州有套房子,到時候你們可以..."
"媽!"淺淺臉紅地打斷,"你們再說這些,望哥哥要嚇跑啦!"
我配合地笑笑,心里卻掀起驚濤駭浪。在他們眼中,我和淺淺已經(jīng)是準夫妻了?這是淺淺灌輸給他們的想法,還是他們本就支持女兒的病態(tài)執(zhí)念?
去洗手間的路上,淺淺父親跟了上來。在無人的走廊,他突然按住我的肩膀:"劉望,我女兒很愛你。"
我緊張地咽了口唾沫:"...我知道。"
"她從小就這樣,認準的事絕不回頭。"他的眼神銳利,"如果你敢傷害她..."
"我不會的。"我急忙保證,卻在心里苦笑。到底是誰在傷害誰?
"那就好。"他拍拍我的肩,語氣緩和,"其實我們很放心。淺淺說你對她很好,每天發(fā)消息報備,從不單獨和女生來往...現(xiàn)在的年輕人能做到這樣的不多了。"
我的心沉了下去。原來在淺淺的描述中,我對她的控制是"自愿"的,是"體貼"的表現(xiàn)。她父母根本不知道真相。
送走父母后,淺淺拉著我去西湖邊散步。夜色中的西湖波光粼粼,美得不真實。
"望哥哥,我爸媽很喜歡你呢~"她蹦跳著,像個得到糖果的孩子,"媽媽說你們很有夫妻相!"
我沒有回應,思緒還停留在午餐時的對話。淺淺的父母知道她手腕上的傷嗎?知道她房間里那些偷拍我的照片嗎?如果知道,他們會怎么做?
"望哥哥怎么不說話?"她停下腳步,"是不是...不想和我有未來?"
月光下,她的眼睛閃著水光,仿佛下一秒就會流淚。我知道這可能是演技,卻依然心軟了。
"淺淺,"我深吸一口氣,"你真的了解我嗎?了解真實的我,不是你幻想中的那個'望哥哥'?"
"我當然了解!"她急切地說,"我知道你喜歡甜食但假裝不愛吃,因為小時候被嘲笑過胖;我知道你怕高但從不承認,因為覺得丟臉;我知道你電腦里那些'學習資料',知道你高三時和林老師..."
"夠了!"我打斷她,"這些都是你通過跟蹤和黑客手段獲取的信息。這不是了解,這是侵犯隱私。"
她愣住了,隨即露出受傷的表情:"我只是...想更了解你..."
"真正了解一個人需要時間和尊重。"我輕聲說,"而不是攝像頭和竊聽器。"
夜風吹起她的長發(fā),月光在她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有那么一瞬間,我仿佛看到了六歲時的淺淺,那個單純地跟在我身后的小女孩。
"我...我會改的。"她低下頭,聲音幾乎微不可聞,"只要望哥哥不離開我...我什么都愿意改..."
這句話本該讓我欣慰,卻只感到一陣悲哀。她的改變動機依然是為了"不讓我離開",而不是真正認識到行為的錯誤。這種"改良"能持續(xù)多久?一旦她覺得安全了,會不會故態(tài)復萌?
"望哥哥..."她突然抱住我,臉埋在我胸前,"吻我好嗎?就像那晚一樣..."
我低頭看她,月光下的臉龐純凈如天使。鬼使神差地,我俯身吻住了她的唇。這個吻溫柔而綿長,不帶任何情欲,卻讓我心臟狂跳。
分開時,她眼里閃著淚光:"這是望哥哥第一次主動吻我...我好開心..."
看著她幸福的表情,我突然意識到一個可怕的事實:我可能真的愛上她了。不是出于恐懼或習慣,而是真心被她吸引。這個認知讓我既興奮又恐懼——興奮于終于能正視自己的感情,恐懼于這種感情可能將我拖入更深的深淵。
"淺淺,"我捧起她的臉,"如果我們要繼續(xù),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
"什么事?"她期待地看著我。
"去看心理醫(yī)生。我們一起。"
她的表情瞬間凝固:"你...覺得我有???"
"我覺得我們都需要幫助。"我謹慎地選擇措辭,"健康的感情需要兩個健康的人。"
她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為她會拒絕。但最終,她輕輕點了點頭:"好...如果這是望哥哥希望的。"
這個讓步讓我驚訝。也許,她真的愿意為了我改變?也許,我們的關系還有救贖的可能?
回宿舍的路上,淺淺一直牽著我的手,哼著不成調(diào)的歌。
路燈將我們的影子拉得很長,融合在一起,分不清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