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我叫陳洛初。跟了江也三年。所有人都說我好福氣,一個無權無勢的孤女,
竟然能攀上江家這棵參天大樹。江也,京圈太子爺,呼風喚雨,只手遮天。他英俊,多金,
給了我無數(shù)人艷羨的奢華生活。但他從不說愛我。他的朋友們看我的眼神,
總是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憐憫和嘲諷。我一直假裝看不懂。直到今天。
昨晚他有個重要的應酬,喝得酩酊大醉,被助理送回來。我像往常一樣,給他擦臉,換衣服,
伺候他睡下。深夜,我被他緊緊擁在懷里,他溫熱的呼吸噴在我的耳廓。我心中一動,
以為這個冰冷的男人,終于對我有了片刻的溫情??伤酉聛碚f出的夢話,
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瞬間將我凌遲?!鞍⒛彼?/p>
聲音里是我從未聽過的繾綣和溫柔。“別走……阿凝……”我的血液,寸寸結冰。阿凝。
是我姐姐,陳憶凝的小名。那個從小就活在陽光下,被所有人眾星捧月的天之驕女。
那個三年前拿到國外頂級名校offer,毅然出國,至今未歸的姐姐。原來是這樣。
我終于明白了。我終于明白,為什么江也第一次見我時,會盯著我的臉失神那么久。
我終于明白,為什么他喜歡看我穿白色的裙子,留黑色的長發(fā)。我終于明白,
為什么他從不允許我剪短發(fā),或者改變穿衣風格。因為那一切,都是在模仿我姐姐,陳憶凝。
我只是個替代品。一個拙劣的,見不得光的影子。三年的青春,三年的陪伴,
原來只是一場天大的笑話。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攥住,疼得我無法呼吸。我沒有哭。
眼淚是這個世界上最廉價的東西。我只是靜靜地看著他沉睡的側臉,英俊得如同天神。
可這張臉龐下,藏著一顆多么冷酷的心。我輕輕地,一根一根地,掰開他圈在我腰上的手臂。
他的眉頭在睡夢中皺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滿。我下了床,赤著腳,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
走進了衣帽間。這里,是江也為我打造的夢幻天堂。一排排當季最新款的高定,
一柜柜閃閃發(fā)光的珠寶首飾。隨便拿出一樣,都夠一個普通家庭奮斗一輩子。我曾以為,
這是他對我好的證明?,F(xiàn)在看來,不過是裝點“贗品”的華麗包裝罷了。
我脫下身上的真絲睡裙,換上我三年前來到他身邊時,穿的那條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和舊T恤。
鏡子里的女孩,臉色蒼白,眼神空洞。但那才是我,陳洛初,本來的樣子。
我沒有拿走任何東西。除了我自己。我打開別墅的大門,清晨五點的冷風灌了進來,
讓我打了個寒顫。天邊泛起一絲魚肚白。新的一天要開始了。我的新的一天,也要開始了。
我回頭,最后看了一眼這座金碧輝煌的牢籠。再見了,江也。不,或許應該說。再見了,
姐夫。我的手機在口袋里震動了一下。我拿出來一看。是江也的助理發(fā)來的短信,
應該是定時發(fā)送的?!瓣愋〗?,江總這個月的零花錢五百萬,已經打到您的卡上,請查收。
”我看著那串數(shù)字,嘴角扯出一個諷刺的弧度。然后,我平靜地拿出手機卡,掰成兩段,
扔進了路邊的垃圾桶。從今天起,陳洛初,與江也,再無瓜葛。2我失蹤的第三天,
江也才發(fā)現(xiàn)。不是他有多遲鈍,而是他太忙了。一場跨國并購案,讓他連續(xù)三天都睡在公司。
當我那個廉價的出租屋房門被一腳踹開時,我正端著一碗泡面,準備解決我的午餐?!芭?!
”巨大的聲響嚇得我手一抖,泡面碗直接摔在了地上,湯湯水水灑了一地。門口,
站著一個我畢生難忘的身影。江也。他穿著一身剪裁得體的手工西裝,纖塵不染,
頭發(fā)梳理得一絲不茍。整個人,與我這個破敗、狹窄、充滿泡面味的出-租屋格格不入。
他的身后,站著兩個黑衣保鏢,還有一臉為難的助理小張。江也的目光,像刀子一樣,
先是掃過地上的狼藉,然后落在我身上。當他看到我身上那件廉價的舊T恤時,
他的眉頭狠狠地擰了起來,眼中迸發(fā)出毫不掩飾的嫌惡?!瓣惵宄??!彼_口,
聲音冷得像冰?!罢l給你的膽子,玩離家出走?”我沒有說話,只是默默地蹲下身,
想去收拾地上的碎片。一只锃亮的皮鞋,踩住了我的手。很用力。我疼得悶哼一聲,抬起頭。
對上的,是他那雙淬了寒冰的黑眸?!拔以趩柲阍??!彼痈吲R下地看著我,
像在看一只不知死活的螻蟻?!棒[脾氣也要有個限度。現(xiàn)在,跟我回去。
”我忍著手背上傳來的劇痛,一字一句地開口?!拔也换厝??!彼难凵窀淞耍?/p>
“你再說一遍?”“我說,我不回去。”我掙扎著想把手抽出來,卻被他踩得更緊,“江也,
我們結束了?!薄敖Y束?”他仿佛聽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話,嗤笑一聲?!瓣惵宄酰?/p>
你以為你是個什么東西?你說結束就結束?”他蹲下身,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與他對視。
他的力氣很大,幾乎要將我的下頜骨捏碎。“沒有我,你連一碗泡面都吃不穩(wěn)。
”“你現(xiàn)在擁有的一切,都是我給你的。我想給你,你才能有。我不想給你了,
你什么都不是?!彼脑?,像一把把刀子,戳進我的心臟。是啊,他說得對。過去三年,
我活得像一只被圈養(yǎng)的金絲雀,早已喪失了獨立生活的能力。這幾天,我投了無數(shù)份簡歷,
全都石沉大海。我知道,是他在背后搞鬼。他要讓我知道,離開他,我寸步難行。他要逼我,
逼我低頭,逼我回去繼續(xù)當那個可悲的替身。“怎么不說話了?”江也松開我的下巴,
臉上帶著一絲玩味的殘忍?!跋胪??知道錯了?”他站起身,
理了理自己一絲不茍的西裝袖口,用一種施舍的語氣說:“現(xiàn)在跟我回去,
我可以當做什么都沒發(fā)生過?!蔽铱粗?粗@個高高在上的男人。心底的某個地方,
好像有什么東西,徹底碎掉了。我緩緩地,從地上站了起來。直視著他的眼睛?!敖?。
”我的聲音很平靜?!澳阏f的對,我以前擁有的一切,都是你給的?!薄八裕?/p>
我現(xiàn)在都還給你了?!薄拔疑砩线@件衣服,是我自己的。我住的這個房子,是我自己租的。
我吃的這碗泡面,也是我自己買的?!薄拔覜]有要你任何東西?!蔽翌D了頓,一字一句,
清晰無比地說道:“所以,我們兩清了?!笨諝?,瞬間死寂。江也臉上的表情,從玩味,
到錯愕,再到震怒。他似乎沒想到,一向溫順聽話的我,敢用這種語氣跟他說話。“兩清?
”他怒極反笑?!瓣惵宄酰闶遣皇峭?,你姐姐出國留學的錢,是誰出的?”我的身體,
猛地一僵。心臟,像是被狠狠捅了一刀。是啊,我怎么忘了。三年前,
姐姐拿到了offer,但家里根本無力承擔那筆高昂的費用。是江也。
是江也匿名資助了那筆錢。當時我還以為,是哪位好心的慈善家。
原來……原來從那個時候起,他就已經開始布局了。他資助我的姐姐,讓她順利出國。然后,
再找到我,這個和姐姐有七分相似的妹妹,把我圈養(yǎng)在身邊,當成一個慰藉品。好狠。
真的好狠?!跋肫饋砹??”江"也欣賞著我煞白的臉色,滿意地勾起嘴角。“你姐姐陳憶凝,
用我五百萬。”“你,陳洛初,”他伸出手指,點了點我的心口,“你覺得你值多少錢?
”屈辱。無盡的屈辱,像潮水一樣將我淹沒。我死死地咬著嘴唇,幾乎要咬出血來?!八?,
你想怎么樣?”我啞聲問。“很簡單。”江也的聲音,帶著一絲勝利者的姿態(tài)。“要么,
現(xiàn)在乖乖跟我回去,繼續(xù)當你的金絲雀?!薄耙?,”他湊到我耳邊,
用只有我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殘忍地低語,“你現(xiàn)在就打電話給你姐姐,讓她輟學回國,
把那五百萬還給我?!薄澳阕约哼x?!彼f完,直起身,好整以暇地看著我。他知道,
我沒得選。姐姐的前途,是我的軟肋。他吃定我了。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再睜開時,
眼中已是一片死寂。“好。”我說?!拔腋慊厝?。”江也的臉上,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笑容。
可我接下來的話,卻讓他的笑容,僵在了臉上?!暗?,錢,我會還你?!薄拔灏偃f,是嗎?
”我看著他,一字一頓?!拔?,陳洛初,會一分不少地還給你?!薄皬拇艘院?,我們,
銀貨兩訖,互不相欠!”3江也大概是覺得我瘋了。一個連房租都快交不起的女人,
竟然大言不慚地說要還他五百萬。他臉上的表情,像是在看一個跳梁小丑?!斑€我?
”他輕笑一聲,充滿了不屑。“用什么還?用你這具身體嗎?”他的話,惡毒又傷人。
我卻沒有像他預想中那樣崩潰或者憤怒。我只是平靜地看著他。“江也,
你不用再用言語刺激我了,沒用?!薄皬慕裉炱穑視峄貏e墅。
但我不會再履行任何‘女朋友’的義務。”“我會住在客房,直到我還清你的錢。
”“我也會出去工作,希望你不要再暗中阻撓?!薄斑@,是我最后的底線?!苯膊[起了眼,
審視著我。眼前的我,好像有些不一樣了。沒有卑微,沒有祈求,只有一片冷漠的平靜。
像一潭死水。他忽然覺得有些煩躁。“隨你?!彼淅涞厝酉聝蓚€字,轉身就走。
他還是不信我能翻出什么風浪。在他眼里,我不過是一只被他玩弄于股掌之SEDD的寵物。
他給了我“自由”,只是想看看我這只寵物,能折騰出什么可笑的花樣來。
我沒有再看他一眼,默默地收拾好自己少得可憐的行李,跟著助理小張,
回到了那座名為“家”的牢籠。回到別墅,一切都沒有變。只是我的心境,已經天翻地覆。
我沒有回主臥,而是直接住進了二樓最偏僻的一間客房。晚上,江也沒有回來。我知道,
他是在用冷暴力逼我就范??上?,他打錯了算盤。我躺在陌生的床上,睜著眼,一夜無眠。
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賺錢。必須盡快賺到五百萬,徹底擺脫這個男人??墒?,
我能做什么?我大學學的是珠寶設計,可畢業(yè)三年,我所有的精力都耗在了江也身上,
專業(yè)早已荒廢。人脈,資源,我一無所有。不。我不是一無所有。我想起了一個人。溫夏。
我大學時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死黨。她是個性格火爆的吐槽帝,當初我跟江也在一起,
她第一個跳出來反對。她說江也那種人,眼睛長在頭頂上,根本看不起我們這種草根。
我被愛情沖昏了頭腦,沒聽她的。后來,我進了江也的鳥籠,漸漸和她斷了聯(lián)系?,F(xiàn)在想來,
真是悔不當初。我不知道她會不會怪我,但她是我現(xiàn)在唯一的希望。第二天一早,
我用新買的手機號,撥通了那個我爛熟于心的號碼。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拔??哪位啊?
大清早的擾人清夢,有沒有公德心?。 彪娫捘穷^,傳來溫夏標志性的暴躁女聲。我的眼眶,
瞬間就紅了。“夏夏……”我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笆俏?,洛初?!彪娫捘穷^,沉默了。
足足過了半分鐘。溫夏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一絲不敢置信。“陳洛初?
你還知道給我打電話?我以為你早就跟著你的太子爺,飛上枝頭變鳳凰,
忘了我這個凡人姐妹了!”她的語氣很沖,但我聽得出里面的關心?!跋南?,
對不起……”“行了行了,別跟我來這套。”溫夏打斷我,“說吧,無事不登三寶殿,
出什么事了?”我深吸一口氣,把我和江也之間的事情,簡略地說了一遍。當然,
我隱去了“替身”那段最不堪的過往。只說了我們性格不合,和平分手,但我欠了他一筆錢。
“和平分手?”溫夏的音量瞬間拔高了八度?!瓣惵宄跄闶遣皇巧??你跟了他三年,
最好的青春都給他了,分手了他不給你幾千萬分手費就算了,你還倒欠他錢?
他江也是不是男人??!”“這事有點復雜,總之……我現(xiàn)在需要一份工作,盡快賺錢。
”“你學的珠寶設計,還能撿起來嗎?”“可以?!蔽液敛华q豫地回答。這三年,
我雖然沒有工作,但從未放棄過學習。我看遍了所有頂級的珠寶設計雜志,
在腦海里演練過無數(shù)次。我缺的,只是一個機會?!靶校 睖叵暮芨纱?,
“我們家公司最近正好在跟一個珠寶品牌談合作,缺個設計師。
你把你的簡歷和作品集發(fā)我郵箱,我?guī)湍氵f上去!”“夏夏,謝謝你!”“謝什么謝!
你要是真當我是姐妹,就趕緊從那個什么狗屁太子的別墅里搬出來!
姐們我這兒有地方給你?。 薄皶簳r還不行,”我苦笑一聲,“等我還完錢,
我就徹底自由了?!睊炝穗娫?,我立刻打開電腦,開始整理我的作品集。那是我這三年來,
偷偷畫下的設計稿。每一張,都傾注了我的心血。我將它們整理好,發(fā)給了溫夏。下午,
我就收到了溫夏的回復。一個字。“穩(wěn)!”三天后,我收到了面試通知。
是溫夏家公司合作的那個珠寶品牌,名叫“璀璨之星”。面試很順利。我的設計風格,
讓面試官眼前一亮。他們當場就拍板,錄用了我。我終于有了第一份正式的工作。
雖然薪水不高,但至少,我看到了希望。我開始朝九晚五的上班生活。江也對此,嗤之以鼻。
他覺得我是在玩“職場體驗”的過家家游戲。他篤定,我堅持不了一個月。一天晚上,
他破天荒地回了別墅。我正好加班回來,在大廳遇上了他。他坐在沙發(fā)上,
手里拿著一份文件,看到我,連眼皮都沒抬一下?!盎貋砹??”他淡淡地問?!班?。
”我應了一聲,準備上樓?!罢咀 !彼凶∥?。我停下腳步,回頭看他?!奥犝f,
你去‘璀璨之星’上班了?”“是。”他放下文件,抬起頭,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那個三流小品牌,一個月能給你開多少錢?一萬?還是兩萬?”“陳洛初,你是不是覺得,
靠這點錢,你就能還清五百萬?”“就算你不吃不喝,也要還幾十年。”“何必呢?
只要你乖乖聽話,回到我身邊,別說五百萬,五千萬我都可以給你?!彼脑?,
像魔鬼的誘惑。但我只是笑了笑。“江總,多謝你的‘好意’。但我更喜歡,靠自己的感覺。
”說完,我轉身就走?!瓣惵宄酰 彼谖疑砗?,聲音陡然轉冷?!皠e給臉不要臉!
”“你真以為我不敢動你?我告訴你,‘璀璨之星’的合作案,就在我手上。
”“只要我一句話,你明天就可以滾蛋!”我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敖?,
你一定要把事情做得這么絕嗎?”“絕?”他冷笑,“是你先不守規(guī)矩的?!薄昂谩?/p>
”我點點頭?!拔颐靼琢??!蔽肄D過身,一步步走到他面前。然后,當著他的面,
拿出了我的手機,按下了錄音鍵?!敖偅闊┠惆涯銊偛诺脑?,再說一遍。
”我平靜地看著他,“你說,只要你一句話,就能讓我丟掉工作。是嗎?”江也的臉色,
瞬間沉了下去。他沒想到,我竟然敢錄音?!澳阃{我?”他的聲音里,已經帶了殺意。
“不是威脅,是保護自己?!蔽铱粗?,一字一頓?!敖?,
我不是三年前那個任你拿捏的陳洛初了。”“你如果非要趕盡殺絕,那我也不介意,
魚死網破?!薄澳悴?,如果這段錄音,配上‘京圈太子爺為逼前女友復合,
不惜動用資本打壓’的標題,發(fā)到網上去,會怎么樣?”“到時候,丟人的,可不止我一個。
”“你!”江也猛地站起身,一把攥住我的手腕,眼中怒火滔天?!瓣惵宄?,你找死!
”我知道,我徹底激怒他了。這個男人,習慣了掌控一切。任何超出他掌控的人或事,
都會讓他暴怒。我賭的,就是他的驕傲。他可以不在乎我,但他不能不在乎江家的臉面。
果然,在對峙了幾秒后,他還是猛地甩開了我的手?!皾L!”他從牙縫里擠出一個字。
我揉了揉被他捏得通紅的手腕,沒有再多說一個字,轉身,頭也不回地上了樓。我知道,
這一局,我賭贏了。但我也知道,江也,絕不會就此罷休。我們之間的戰(zhàn)爭,才剛剛開始。
4我在“璀璨之星”的工作,漸漸步入正軌。我的第一個任務,
是為公司即將推出的新系列“初見”,設計一款主打的項鏈。這個系列,對公司至關重要。
如果成功,“璀璨之星”就能在業(yè)內站穩(wěn)腳跟。如果失敗,公司可能就要面臨倒閉的風險。
我把自己關在房間里,畫了無數(shù)張設計稿,但都不滿意。我總覺得,缺少了點什么。
缺少了靈魂。江也說得對,靠一份死工資,我一輩子也還不清那五百萬。我需要一個機會,
一個能讓我一鳴驚人的機會?!俺跻姟毕盗?,就是我的機會。我閉上眼,努力回想。
什么是“初見”?是怦然心動,是銘心刻骨,是一眼萬年。我腦海中,忽然閃過一個畫面。
不是我和江也的初見。而是一個很遙遠的,幾乎被我遺忘的記憶。那是我十六歲那年,
跟著學校去一個偏遠的山村寫生。我記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為了搶救畫板,
和隊伍走散了。我在山里迷了路,又冷又怕。就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我遇到了一個少年。
他穿著一件洗得發(fā)白的襯衫,背著一個畫架,渾身都濕透了。他看起來比我大幾歲,
眉眼清俊,氣質干凈。他把他的外套脫下來,披在我身上。帶著一絲淡淡的,好聞的肥皂味。
他牽著我的手,在泥濘的山路上,走了很久很久。最后,把我送到了村口的招待所。
我當時又慌又亂,連他的名字都沒來得及問。只記得,他離開時,回頭對我笑了一下。
那個笑容,像雨后初晴的陽光,瞬間照亮了我整個灰暗的青春期。后來,我再也沒見過他。
那份記憶,成了我少女時代最隱秘的心事。靈感,如潮水般涌來。我拿起筆,
在紙上飛快地勾勒。一滴雨珠,化作一顆晶瑩的鉆石。雨珠滴落,泛起一圈漣e漪,
化作層層疊疊的鉑金。陽光穿透雨幕,化作一顆鑲嵌在漣漪中心的小巧金珠。我給它取名,
叫“晴雨”。寓意,遇見你,我生命中的陰雨天,都變成了晴天。我把設計稿交上去的時候,
整個設計部都轟動了??偙O(jiān)激動地拍著我的肩膀,說我是個天才。
溫夏更是直接給了我一個熊抱。“洛初!我就知道你行的!這款‘晴雨’,絕對會爆!
”我笑了。壓抑了太久的心,終于有了一絲輕松?!拌仓恰绷⒖虒ⅰ扒缬辍蓖度肷a,
并作為主打款,開始了鋪天蓋地的宣傳。預售開啟當天,十秒鐘,就被搶購一空。
“晴雨”火了。徹底火了。整個珠寶圈,都在討論這個橫空出世的天才設計師“Chu”。
也就是我,陳洛初。我拿到了第一筆不菲的獎金和提成。我第一時間,給江也的賬戶,
轉去了三十萬。并且附言:【第一筆?!课抑?,這筆錢對他來說,九牛一毛。但對我來說,
意義非凡。這是我擺脫他的第一步。江也那邊,沒有任何回應。我猜,
他大概是氣得不想理我。我不在乎。我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工作中。“晴雨”的成功,
讓公司對我委以重任。我開始負責整個“初見”系列的設計。一切,
似乎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fā)展。直到一周后。一個驚天丑聞,將我和“璀璨之星”,
都推上了風口浪尖。國內頂級的珠寶巨頭,江也旗下的“盛世珠寶”,突然召開新聞發(fā)布會。
宣布將推出年度最重磅的系列,“憶念”。而他們發(fā)布的主打款項鏈,竟然和我的“晴雨”,
有九成相似!唯一的區(qū)別是,他們的項鏈,名叫“凝眸”。而“憶念”系列的設計師,
署名是——陳憶凝。我姐姐。一瞬間,全網嘩然。“盛世珠寶”財大氣粗,
立刻買通了所有媒體和水軍。輿論,呈現(xiàn)出一邊倒的態(tài)勢。所有人都說,是我,
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設計師,抄襲了天才設計師陳憶凝的作品。
說“璀璨之星”是個無恥的山寨品牌?!笆⑹乐閷殹鄙踔林苯影l(fā)了律師函,要告我侵權,
索賠天價。我看著新聞上,江也站在發(fā)布會中央,一臉冷漠地宣布著這個消息。他的身邊,
沒有我姐姐的身影。只有一個展板,上面是我姐姐的照片,和她的“親筆”設計稿。
我渾身冰冷。我明白了。這是江也的報復。他見打壓不了我,就用了最惡毒的一招。
他要毀了我。毀了我的事業(yè),毀了我的名聲。他要讓我背上“抄襲者”的罵名,
在設計界永世不得翻身。他甚至,不惜為此,把我姐姐也拖下水。他怎么能這么做?
我姐姐遠在國外,她根本就不知道這一切!溫夏氣得在辦公室里破口大罵?!敖策@個渣男!
簡直不是人!他為了對付你,竟然用這種下三濫的手段!”“洛初,你別怕!我們去告他!
我們有原始設計稿,有時間戳,我們能證明你是原創(chuàng)!”我搖了搖頭,一臉慘白?!皼]用的,
夏夏?!薄霸趺礇]用?”“‘盛世珠寶’的設計稿上,標注的創(chuàng)作日期,比我的早三個月。
”我啞聲說?!澳鞘莻卧斓?!”溫夏急道。“我知道是偽造的。但是,誰會信?
”一個是國內頂級珠寶巨頭力捧的天才設計師。一個是名不見經傳、剛剛冒頭的小公司新人。
世人只會相信,他們愿意相信的。他們愿意相信,是麻雀妄圖冒充鳳凰,結果被拆穿了謊言。
“那……那怎么辦?”溫夏也慌了?!半y道就這么任由他們污蔑你?”我沉默了。
大腦在飛速運轉。江也,你以為這樣,就能將我打入地獄嗎?你錯了。你越是想毀掉我,
我就越是要站起來。我抬起頭,眼中閃過一抹決絕?!跋南模瑤臀衣?lián)系媒體。
”“你要做什么?”“我要開新聞發(fā)布會。”我看著她,一字一頓?!敖蚕胪?,
我就陪他玩到底?!薄拔乙斨W的面,和他對質。”“我要問問他,
問問我那位‘天才設計師’姐姐?!薄斑@件作品,究竟是誰的原創(chuàng),誰,
又是那個可恥的贗品!”5我的新聞發(fā)布會,定在三天后。消息一出,全網嘲諷。
所有人都覺得,我是不自量力,垂死掙扎?!耙粋€抄襲狗,還敢開發(fā)布會?臉皮真厚!
”“就是,想蹭熱度想瘋了吧?”“等著看她怎么被盛世的法務團隊撕成碎片吧,哈哈哈!
”溫夏看著網上的評論,氣得直跺腳?!斑@幫人,都是瞎子嗎!”我卻異常平靜。我在等。
等一個人的出現(xiàn)。江也。他一定會來。因為我手里,有一張他不得不來的王牌。發(fā)布會當天,
現(xiàn)場擠滿了各路媒體。長槍短炮,對準了臺上形單影只的我。閃光燈晃得我?guī)缀醣牪婚_眼。
我穿著一身簡單的白色西裝,沒有化妝,臉色有些蒼白,但眼神卻異常堅定?!拔抑溃?/p>
今天在座的各位,以及網絡上所有的朋友,都認為我是一個可恥的抄襲者。”我一開口,
全場寂靜?!暗牵医裉煺驹谶@里,不是為了道歉,也不是為了博取同情。”“我只想,
澄清一個事實。”“項鏈‘晴雨’,現(xiàn)在被盛世珠寶稱之為‘凝眸’的這個設計,
是我的原創(chuàng)作品。”“我沒有抄襲任何人,包括我的親姐姐,陳憶凝?!蔽业脑挘?/p>
像一顆石子投入平靜的湖面。臺下的記者,立刻騷動起來?!瓣愋〗?,
你有什么證據證明你是原創(chuàng)?”“你說盛世珠寶偽造設計稿日期,有證據嗎?
”“陳憶z凝小姐作為你的姐姐,為什么要抄襲你的作品?你們姐妹關系不和嗎?
”尖銳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地向我砸來。我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會場的入口。
就在這時,大門被人推開。一個高大挺拔的身影,在一群人的簇擁下,走了進來。是江也。
他來了。他一出現(xiàn),所有的鏡頭,瞬間都轉向了他。他還是那副高高在上的樣子,
眼神冷漠地掃過全場,最后,落在我身上。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死人?!敖?!
您怎么來了?”“江總,對于陳洛初小姐的指控,您有什么回應?”江也沒有理會記者,
徑直走到了第一排的預留席位,坐了下來。他的助理小張,在我耳邊低聲說:“陳小姐,
江總說,給你十分鐘時間,如果你現(xiàn)在收回你的話,跪下道歉,他可以考慮,給你留條活路。
”我笑了。笑得有些蒼涼?!盎厝ジ嬖V你的主子?!蔽铱粗_下的江也,一字一頓。
“他的活路,我陳洛初,不稀罕?!敝淼哪樕兞俗?,退了下去。我重新拿起話筒,
目光直視江也?!敖偅热荒銇砹?,那正好。”“我這里,有一個小小的疑問,想請你,
或者說,請我那位遠在國外的姐姐,陳憶凝小姐,為我解答一下?!蔽翌D了頓,
聲音陡然提高?!拔蚁胝垎枺@件名為‘凝眸’的作品,它的設計靈感,究竟是什么?
”這個問題,很刁鉆。一件作品,可以抄襲外形,但無法抄襲靈魂。江也的臉色,
微不可查地變了一下。他顯然沒想到,我會問出這個問題。他沉默了。會場里,也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著他,等著他的回答。過了足足半分鐘,他才緩緩開口,聲音冰冷?!办`感,
來源于阿凝對初戀的美好回憶?!薄笆菃幔俊蔽倚α??!俺鯌??我怎么不知道,
我姐姐有過什么初戀?”“陳洛初!”江也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