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綰歌,快喝掉這碗雞湯,可別在及笄宴上偷吃,讓雍王殿下覺得你是只小饞貓。
”溫柔的話語響起,一只手在我鼻尖寵溺輕點(diǎn)。我心猛地一驚,迅速抬眸看去,
姨母那滿是關(guān)切的臉近在眼前。只愣怔一秒,我便意識到,佛殿外的千百次祈禱,
神明終于讓我如了愿。上一世的今天,就是在這同樣的場景下,我從小到大敬重依賴的姨母,
哄著我喝下了這碗雞湯。卻未曾想,這湯竟讓我丟了姻緣,喪了性命。回憶如潮水般涌來,
那些痛苦與悔恨仿佛還歷歷在目。心像撕裂般疼痛,卻聽姨母的聲音又響起?!澳氵@孩子,
發(fā)什么呆啊,莫不是想著情郎,昨兒夜里不曾睡好?”我拉回思緒,接過姨母手中的雞湯。
“姨母為燉湯,竟把眼眶都熬黑了?!闭f著,我笑盈盈地送到她嘴邊,“姨母你先喝。
”姨母的臉上閃過一絲慌亂,她慌張擋住嘴。“剛燉好我便先喝了,這碗是你的。
”她當(dāng)然會先喝。這可是母親在世時(shí),便珍藏的百年人參。用它燉煮出來的雞湯,最是滋補(bǔ)。
我沒有拆穿她,只是笑著指向屏風(fēng)后?!拔腋改鸽p亡,多虧姨母悉心照料,
昨夜姨母在庫房看上的那對玉鐲,送給姨母以謝恩情?!蹦潜臼俏艺嫘膶?shí)意要送她,
以表感激之情的,此刻,卻成了支開她的絕佳借口。姨母雙眼驟然亮起,“你這孩子,
總是如此體貼長輩。”她回來得很快,接我碗時(shí)露出手腕上的玉鐲。瞧見碗中雞湯已空,
面上笑意藏也藏不住?!澳愫煤眯菹?,我去府門口瞧瞧,雍王也該到了?!蔽依∷郑?/p>
指腹來回?fù)崦耔C?!斑@對玉鐲,是父親為賀母親生辰,親手所制?!闭嫠徒o她,我很不舍。
“這……我不知它還有這樣的來歷。”姨母急忙要取,玉鐲卡在手骨位置,怎么也無法滑出。
手已經(jīng)紅彤彤一片,我又怎么看不出她并不是真心歸還?!耙棠高@張臉,總能讓我想起母親。
”“姨母可還記得,在母親病榻前,你發(fā)誓會好好待我?”她與母親,實(shí)在太像,
叫我有些狠不下心。我手掌覆在姨母臉上,與我對視一瞬后,她的神色變得越發(fā)不自然。
“當(dāng)然記得……你這孩子,今日及笄,大喜的日子怎么說起這個(gè),讓我滿心傷感。
”她側(cè)過身,瞧著像是在抹眼角的淚。我試探道:“姨母,我頭有些暈,
今日的及笄禮不如——”“不能取消!”她打斷了我的話,也斷絕了我內(nèi)心最后的一絲猶豫。
“賓客都來了,此時(shí)說取消,豈不是將他們當(dāng)猴耍?”“來的都是達(dá)官顯貴,怎么好得罪?
”“及笄禮后,你與雍王殿下便能成婚,他等待已久,你怎能讓他在今日失望?
”“旁人也便罷了,可太子也在,得罪不起呀!”我揉著額角,
“可是我……”姨母拿起茶杯,“你是太緊張了,才會頭暈,喝口水緩緩。
”我目送她掩上門離開,心一點(diǎn)點(diǎn)冰冷下沉。那碗雞湯一滴不剩存在長巾里。
我將它擠進(jìn)茶盞。不一會兒,表姐就撅著嘴推開門。第2章“姜綰歌你偏心,一點(diǎn)也不公平!
”她滿臉寫著不高興。脾氣上頭,她向來連名帶姓喚我名字?!坝拄[什么?”我裝作不解。
她氣哼哼道,“雞湯是昨夜我與娘一起熬的,你怎么只謝她?”她搖著我的胳膊,
雙眼直勾勾盯著妝臺上的金釵。我看她這模樣,也便猜到,是姨母攛掇她來討要好處了。
我遲遲不開口。她等得很不耐煩,隨即拿過金釵,徑直插入發(fā)髻。金色點(diǎn)綴烏發(fā),
襯得人富貴。而那流蘇,搖曳在臉頰旁,膚色都嬌嫩幾分。她在銅鏡前打量片刻,嘆了口氣。
居然還不滿意。她又抱起玉盤上的衣服,眼巴巴看著我。我皺眉,“這是今日及笄禮的禮服。
”一說到這件禮服,我心中怒意翻涌。為制這件禮服,姨母從我手頭足足支走一千兩。
我現(xiàn)在才醒悟,什么材質(zhì)的禮服,需要花費(fèi)一千兩?被我拒絕,表姐瞬間紅了眼。
她哽咽著說:“你知道的,我爹只寵庶妹,我連及笄禮都沒有,更別說禮服。
”她的遭遇確實(shí)令人同情,姨夫?qū)欐獪缙蓿屗谀莻€(gè)家中受盡了委屈。
穆府的地產(chǎn)銀錢都被貴妾把持著,姨母與她,一個(gè)子也享用不到。這些年,
手頭拮據(jù)到甚至不如穆府一個(gè)通房丫頭。她們常年要靠我接濟(jì),才能在京都維持富貴生活。
都說斗米恩,升米仇。我的接濟(jì),沒有換來感恩,反而喂大這對母女野心。及笄禮上,
姨母下藥毀我名聲,而表妹,連我的禮服也要搶!“你與雍王早有婚約,我不一樣,
至今無人上門求親?!薄拔掖虬珲r亮些,今日才能入那些貴夫人們的眼?!迸拥囊簧?/p>
婚姻等同于另一段新生。這就是姨母和表妹下藥算計(jì)我的緣由吧。也是,雍王于她而言,
已算好得不能再好的姻緣。所以,她們早就盯上了我與雍王的婚約?重來一世,
我必不會讓她們搶走屬于我的生活。今日,被灌符湯的不會是我,被關(guān)進(jìn)閣樓活活餓死的,
也不會是我!雍王也只能是我的!表姐還在哭訴。換了種心態(tài),
我才從她的聲音里聽出了哀怨和嫉妒。我不想再聽,裝作很無奈地妥協(xié)。
“妹妹的就是姐姐的,你這么喜歡,拿走便是?!北斫阋荒橌@喜?!熬U歌,
沒想到你真記著我說過的話,咱倆是姐妹,自然不用劃分彼此?!蔽叶似鸩璞K送到她跟前,
“忙活一早上,姐姐喝口茶潤潤嗓子。”她此刻得了新衣和首飾,正滿心歡喜,一口氣喝完。
雍王在此時(shí)送來聘禮,下人呈上禮單。聽我說要去清點(diǎn)雍王送來的聘禮,
表姐忙阻攔:“這種小事交給母親與我就好,你是今日主角,還是莫要勞累?!鼻笆?,
我欣然應(yīng)允。在將我關(guān)進(jìn)閣樓后,姨母和表姐便立刻將聘禮轉(zhuǎn)運(yùn)去了穆府。
姨父眼瞧著馬上能攀上雍王,對母女倆態(tài)度來了個(gè)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
不光將掌家之權(quán)還給姨母,還把府上妾室通房全打發(fā)到莊子上。這些事,
都是我被關(guān)在閣樓時(shí),表姐前來看我時(shí)所說。她說。你母親在世時(shí),總壓我母親一頭。
現(xiàn)在到了咱們倆,該換我踩著你往上爬了?!盀榱嗽谀愕募绑嵌Y上送上聘禮,
雍王殿下昨日親自去雁蕩山獵捕回兩只大雁,聽下人們說,那兩只雁兒,可漂亮啦。
”表姐說完見我沒有反應(yīng),隨即拉了拉我的胳膊?!熬U歌,你想什么呢?我同你說這么多話,
你怎么一聲也不吭?”“只是感覺有些頭暈?!薄斑@會就頭暈了?難道是——”“是什么?
”表姐慌亂住嘴,隔著老遠(yuǎn)就指著一院子的聘禮?!澳闵碜硬贿m,就由我來替你清點(diǎn)吧。
”我捏著聘禮單子不放手,淺笑著拒絕?!盎橐鍪侨松念^等大事,我自己來。
”我撇開她的手,徑直走到大雁跟前。表姐不甘地跺跺腳,又緊跟上來?!疤炖玻?/p>
居然不是灰雁,這是鴻雁!”表姐又驚又妒。我同樣詫異。前世只知雍王送來一對雁,
竟沒想到是鴻雁。大雁是忠貞之鳥,是聘禮內(nèi)的必備之物。而鴻雁,
卻包含著比普通雁兒更深層的寓意?!傍櫻愀唢w,祝你,也祝本王。”“綰歌,
這是本王娶你的誠意?!辈恢螘r(shí),雍王已走到我的身后。礙于矜持,
我站在原地遵循規(guī)矩向他行禮。他頷首,錦衣華服立在那兒未再近前。而表姐,
如同一只雀躍的蝶,翩然停到了雍王跟前?!奥犝f昨日為了獵雁,殿下摔下馬,可有受傷?
”她關(guān)切的樣子極為自然隨意,我不禁疑惑,表姐與雍王何時(shí)如此熟稔了?雍王高大,
目光越過表姐頭頂,落在我的臉上。“小傷而已,能換綰歌歡心,都值得。”當(dāng)著表姐的面,
他怎能如此赤裸裸地表達(dá)愛意。這豈不是會讓她更加妒忌?我的臉一瞬間燒得通紅,
哪里還敢同他對視,慌亂地將他往外趕。“母親一人定忙不過來,我先去幫她?!庇和跻蛔?,
表姐也忙不迭找借口離開。我并不阻攔。她喝了雞湯,若去糾纏雍王鬧起來,她只會更難堪。
第3章笄禮上。表姐很自然地站到了雍王身旁。她不時(shí)抬眸偷看雍王,臉頰變得酡紅。
我關(guān)注著她的動向,全程有些心不在焉?!翱墒窍虢獙④娕c你母親了?
”我沒想到會引起太子注目,忙搖頭否定。太子抬手,有隨從送上錦盒。
盒子里裝著一面護(hù)心鏡?!敖獙④娕R終前,托我將它交給你,他說,
希望這東西能護(hù)你日后周全?!蔽医舆^盒子,護(hù)心鏡翻轉(zhuǎn),上面果然刻著一行字。
祝爹爹凱旋歸來。這是父親出征前夜,我用飛刀,一筆一劃刻成。當(dāng)時(shí)偷偷摸摸的,
又害怕他發(fā)現(xiàn),字也就寫得歪歪扭扭。原來,父親早就知道。我眼睛酸澀,
手不斷撫摸著護(hù)心鏡,有些想哭?!敖獙④娛菫榱司缺就醪艜屑虑纺銈兘乙粭l命。
”太子親征,姜家軍在戰(zhàn)場上勢如破竹。不光收復(fù)失地,還斬殺了蠻夷首領(lǐng)。
可就在太子班師回朝之際,遭遇蠻夷埋伏報(bào)復(fù)。為救太子,父親身中數(shù)箭。“父親說過,
大丈夫當(dāng)忠君愛國,太子殿下是未來國君,安危不容有失?!碧雍苄牢?,
向我承諾日后會護(hù)我。我不敢回應(yīng)。如今一個(gè)孤女,我哪敢挾恩求報(bào)。能嫁給雍王,
又得太子親臨及笄禮,在旁人看來,這已是姜家的無上榮耀。出于禮節(jié),
我又跪下向太子謝恩。“轉(zhuǎn)眼,我們都大了……姜將軍把你教得很好。
”太子言語中有若有若無的悵然。傷感間,變故橫生。我與太子說話時(shí),
表姐本來靜靜站在雍王身側(cè),忽然抬起雙手緊緊箍住雍王的脖子。她傻笑著,
用那紅艷艷的嘴,不停地親吻雍王的臉。賓客嘩然。有人呵斥,“大庭廣眾之下,
這成何體統(tǒng)!”有人搖頭,竊竊私語,“與表妹的未婚夫婿摟摟抱抱,真是不知廉恥。
”有人疑惑,“雍王為何不推開她?”雍王面色陰翳,低聲訓(xùn)斥:“你發(fā)什么瘋?
這么多人看著,還不趕緊松開!”兩人推推搡搡,我隱隱察覺出幾分不對。咦?
雍王居然只抓著表姐的手不許她亂摸。他前世,可是冷漠地將我推開。我當(dāng)時(shí)跌在地上,
吐出一口血。他踩著我吐的血,居高臨下睨著我,“你我尚未完婚,對你舉止輕浮,
只會讓人議論你的品行,質(zhì)疑你的清白?!逼沸??清白?那他此刻對表姐的舉止,又算什么?
我后知后覺,止不住在心底冷笑。好一個(gè)裝模作樣的偽君子。原來,
我不光錯看了姨母與表姐,我還錯看了他。不是表姐勾搭了他,他們兩個(gè),
早就背著我茍合在了一起。我站在原地,腦中思緒越發(fā)清明。垂著頭,我低聲啜泣,
“殿下與表姐……”淚水在眼中盈動,人也搖搖欲墜?!皠e哭,孤會為你做主。
”盈盈淚光中,我聞聲回看,是坐在最上首的太子。聲音威嚴(yán),目光冷冽。我心口一暖。
太子表態(tài),姨母大驚失色跑上前,“太子殿下恕罪,都是誤會??!
”她將表姐從雍王懷中分離,陪著罪往外拖。那句太子殿下觸動表姐神經(jīng),她“吃吃”傻笑,
拍著手發(fā)瘋更甚方才?!疤拥钕?,太子殿下……我喜歡太子殿下,我要當(dāng)太子妃,
我要當(dāng)皇后——”姨母面容寡白,慌亂地捂住她的嘴,“這孩子不勝酒力,
喝醉了在這里胡言亂語。”姨母話音剛落,表姐狠狠一口咬在她虎口上。表姐又撲向雍王,
嘴里大叫:“太子殿下更衣羅~”“太子殿下,快瞧瞧青荷新做的紅肚兜,
青荷伺候您就寢吧~”太子臉色鐵青,劍眉下的星目沉如深潭。他邊境親征,浴血廝殺,
憑借戰(zhàn)功才得來的太子之位。這瘋女人,膽敢當(dāng)著他的面,一邊說著污言穢語,
一邊叫雍王為太子!他不得不深思,雍王背地里,不知讓這女人在床榻間叫過他太子多少次!
這是赤裸裸的挑釁!太子冷笑看著糾纏的兩人:“皇弟,我與你到底誰才是太子?
”雍王臉色驟變,全沒了往日端方公子的模樣。他狠狠一巴掌,把表姐扇得轉(zhuǎn)了兩個(gè)圈。
“賤人!膽敢在本王與太子面前胡言亂語,挑撥我們兄弟關(guān)系!”姨母心疼不已,
卻丁點(diǎn)不敢怪罪,拉起表姐就想走?!疤铀∽?,雍王恕罪,我這就帶下去給她灌醒酒湯。
”“用不上醒酒湯?!蔽乙荒橁P(guān)切,擋到門前。“姨母,我記得表姐今日沒飲酒,
這模樣看著倒像中邪了?!钡?章姨母盯著我的臉,回想起那碗雞湯,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她起先一陣羞囧,忽地怒氣沖沖推倒我:“是你!就是給青荷下的毒!你好狠的心,
她可是你的表姐,鬧成這般,她以后還如何嫁人?”好?。【尤坏勾蛞话襾碣|(zhì)問我。
我恨不得立刻取出紅纓槍,將她們趕出府??稍趫鲑e客眾多,我若如此,
必會讓人覺得是我下毒后心虛。我順勢伏到地上,又悲又憤仰著淚臉:“姨母說話好沒道理,
我與表姐是姐妹,怎么會投毒?”“她身上穿的戴的,哪一樣不是我用銀錢置辦的?
”“她頭上的金釵,是我為及笄禮在金寶樓定制的孤品。
”“就連姨母用一千兩為我置辦的及笄服,此時(shí)也穿在表姐的身上。
”我以為表姐當(dāng)著雍王的面丟了臉,又得罪了太子,面對我的哭訴姨母會氣得理智全無。
哪知她連連冷笑,手指頭幾乎戳到我鼻尖上控訴:“你不想送,她還能強(qiáng)搶不成?
你分明就是嫉妒她與雍王殿下情投意合,所以下毒要害她!”“情投意合?
”這就不打自招了嗎?我淚眼朦朧看著雍王?!暗钕屡c表姐情投意合,那我算什么?
”“與雍王殿下有婚約的,不是我嗎?”“殿下曾說已有心愛之人,那人,竟不是我,
而是表姐?”我雖還未理清他為何如此待我,可也清楚,雍王已非我此生良配。既如此,
不如在今日當(dāng)著太子之面,與他撇清關(guān)系。他目光閃了一下,隨即躲開我的目光,
眼含警告瞪著姨母。“大膽愚婦,竟敢胡言亂語!”姨母垂頭閉嘴。他這才轉(zhuǎn)身,
雙手握住我雙肩。“相信我,本王的心愛之人,只有你?!北斫懵牭接和趼曇?,拍著手掌,
再次跳起來。“是我,是我!我喜歡雍王,我要當(dāng)雍王妃!”在場賓客許多都是父親舊部,
受過父親不少照拂,見此情景都紛紛開口。“穆小姐,你想搶綰歌夫婿,我們可不會答應(yīng)!
”“你倆是姐妹,怎能學(xué)那飛燕合德,兩姐妹共侍一夫?”“你如此行事,
如何對得起早逝的將軍夫人?”我心下稍安,有他們仗義執(zhí)言,還有太子在場主持公道,
必不會落到前世那般凄涼下場。我捂著胸口,一臉悲痛?!氨斫銉A慕雍王殿下,
姨母私下同我說清楚就是,何必在今日毀我及笄之禮,還污蔑我下毒迫害表姐?
”我跪向太子,“求太子殿下向陛下請旨,收回我與雍王的賜婚。”太子忍無可忍,
一掌拍在桌子上:“胡鬧!”“陛下賜婚,乃是因?yàn)楦心罱獙④姙閲柢|,豈能兒戲?
”鬧到陛下跟前,并非姨母本意。姨母慌忙克制住怒火,扯出笑臉將我扶起?!熬U歌,
姨母和你表姐這幾月盡心盡力,為你籌備及笄禮她忙昏了頭,才說出這糊涂話,你別生氣,
我這就帶她走。”想走?不可能!上輩子逼我驅(qū)魔喝符水,
這輩子我也要你們母女感受一下這種折磨。你喜歡裝傻演戲,那我便陪你好好演下去。
我拍了拍姨母手背安撫:“姨母別急?!彪S后一臉堅(jiān)定跪倒在太子腳邊。
“姨母向來對我視如己出,表姐今日中邪,姨母方才也只是出于關(guān)心亂了分寸。
”太子眼中露出幾分玩味,問,“你不追究?”我搖頭,“綰歌不想姨母傷懷,
還請?zhí)拥钕聨兔Γ尩朗窟^來驅(qū)魔。”第5章道士是現(xiàn)成的,就住在將軍府。
姨母將他們請進(jìn)府,每日敲敲打打,說是超度我父母亡魂。實(shí)際是為今日害我做準(zhǔn)備。
那碗符水里,有更大劑量的致幻藥,喝了會讓人越發(fā)瘋癲。太子下令,叫人捆住表姐,
丟在了院中間。道士手里的柳條,一下又一下抽打在表姐身上??粗斫闫鄥枒K叫,
我眼睛都未眨動一下。上一世的今日,她站在一旁,冷眼看著我遭受毆打。
我哭喊著求她們放過我,救救我。姨母卻說,“綰歌,我們也是為你好。”表姐眼皮都沒抬,
“不過是些皮外傷,就不能忍忍?”疼痛作用下,表姐清醒不少,
她哭著向姨母求救:“母親快救我,我好疼,母親,他們怎么打的是我?
”姨母痛哭流涕哀求:“太子殿下,夠了,夠了,魔已經(jīng)趕走了。”我緊緊握著姨母的手,
柔聲安慰她:“姨母別著急,等喝下符水,一切才結(jié)束?!苯Y(jié)束這樣的字眼刺激到了她,
姨母眼眸猩紅想沖出去。我掐著她的手腕,冷森森問她。“姨母這么激動,
不會也被魔附身了吧?待會的符水,我請姨母也喝一碗?!蔽仪浦萑?,可從小習(xí)武,
在邊關(guān)爬樹捉鳥,下水摸魚,被養(yǎng)得像個(gè)男孩子,力氣也大得驚人。姨母在我的鉗制下,
眼睜睜看表姐被灌下符水。姨母整個(gè)人癱軟在地上。道士解開繩索,她又猛地沖上前去。
“青荷別怕,別怕,娘帶你回家。”我再次攔在了姨母跟前?!氨斫銈劾劾圳s回家,
姨母想好怎么向姨父解釋了嗎?”姨父早想休妻抬妾,若得知今日之事,
定會立刻趕她二人出府。我笑得善解人意,指向府中偏僻閣樓:“閣樓清凈,
為免邪魔再次附身,不如讓表姐入內(nèi)靜住幾日?!薄安弧北斫銚u頭拒絕??刹恢獮楹?,
一直沉默的雍王此時(shí)出聲,“綰歌考慮周到,就聽她的安排?!币拱肴?,將軍府大火突起,
映紅京都半邊夜空。我的院子只?;覡a,而我最親最信任的姨母,幾次哭暈在地。
雍王揪著她的衣領(lǐng),“我是讓你令她無家可歸,趕緊嫁給我,可沒讓你真殺她!
”姨母不以為然道,“她死了,姜家的錢財(cái)都是我們母女的,殿下娶青荷過門就是。
”“膚淺!本王是看上姜府的錢嗎?”不是看上錢,那看上的是人嗎?顯然,并不是。
他要的,不光是錢,還有那些手握兵權(quán)的將領(lǐng)的支持。我咬下最后一顆糖葫蘆,
將竹簽丟入余燼中?!胺孔記]了,再建就是,姨母可別哭壞了身子?!睒渖贤蝗宦湎乱粋€(gè)人,
聽著我的聲音,她嚇得倒在地上,神情好似看見了鬼。雍王眼眸瞇了瞇,“你都聽到了什么?
”姨母則慌亂后退,“你,你,你怎么還活著?”我似笑非笑掃了雍王一眼,
隨后彎下腰盯著姨母?!耙棠福愫孟癫幌胛一钪??”姨母扯出一個(gè)比哭還難看的笑,
心虛岔開話題:“又說瞎話,你這孩子大半夜的不睡覺,怎么藏在樹上?
”我轉(zhuǎn)頭看了看指揮侍衛(wèi)救火的太子?!暗钕录s我敘舊,我與他去了城樓看星星,剛回來,
就瞧見你倆在說話?!薄澳銈?,在說什么呢?”雍王陰沉著臉,“看到將軍府起火,
本王馬不停蹄趕來救你,你居然與別的男人在一起看星星?”我還未回答,
突然有侍衛(wèi)驚叫起來?!澳沁呉财鸹鹆耍】烊ゾ然鸢?!”起火點(diǎn)是偏角閣樓,
離我住的地方很遠(yuǎn)。姨母踮著小腳,跑得飛快。閣樓上,一個(gè)身影爬出窗,大喊救命。
我面無表情盯著火起之處:“雍王殿下這么磨蹭,真要眼睜睜看著心愛之人活活燒死?
”第6章“好端端的,閣樓怎么會起火?肯定是有人想燒死我的女兒?!北斫忝螅?/p>
只摔斷了腿,躺在地上鬼哭狼嚎。姨母摟著她,抹淚之時(shí),不時(shí)怨毒看向我。
她想說是我放的火,可當(dāng)著太子的面,又不敢明說。我聳了聳肩,表情疑惑又無辜,“是啊,
好端端的,將軍府怎么會起火?”太子面色凝重,吩咐人細(xì)查?!安槐?,
我知道縱火之人是誰?!蔽抑赶蚣僖饩然鸬闹軏寢專愿捞岬矫媲?。“說吧,
是何人指使你在將軍府放火?”周媽媽臉上仍有傲氣,憤然指責(zé)我:“大小姐,
我是你娘的乳母!是你的長輩!你不分青紅皂白往我頭上冠罪名,傳出去就不怕惹人非議?
”我氣笑了?!耙粋€(gè)伺候人的奶媽子,也能叫長輩?”太子微蹙著眉,
淡漠開口:“背主的奴才,留著也是禍害,拖下去千刀萬剮?!鼻У度f剮,
就是將犯人用極薄的柳葉刀,零割碎剮一千三百下,讓她在極度痛苦中慢慢死去。
兩個(gè)侍衛(wèi)上前拖人。周媽媽身子抖得像篩糠,看了看姨母,又看了看雍王。
最終爬到姨母跟前苦苦哀求,“姨夫人救救我,我都是奉命行事啊?!币棠改樕┌?,
推開她抬手狠扇幾個(gè)大耳瓜子:“你自己干的蠢事,還敢求饒?”又壓低了聲音威脅,
“想想你的夫君和孩子!”學(xué)武之人聽力極佳,太子臉上浮現(xiàn)怒火,
想必和我一樣聽了個(gè)正著。我沖太子搖搖頭,不露聲色冷笑:“有太子殿下在,
姨母只怕決定不了你的生死。”“你若供出縱火主使,不光你能活著,你的夫君和孩子,
也不會受到牽連?!薄笆沁x擇生,還是選擇死,你可想清楚!”能活著,誰又想死呢?
“我說,我說,是雍——”她話沒說完,墻外射出一只小箭,貼著姨母臉頰,
直入周媽媽眉心。護(hù)衛(wèi)立即追了出去?!耙棠?,你說是不是很可惜?差一點(diǎn)點(diǎn),
我們就知道真相了?!痹捠菍σ棠刚f的,我的眼睛卻緊緊盯著雍王。姨母心有余悸,
頭都不敢抬附和,“是,是可惜?!庇和醭蹲∥业氖郑瑵M目關(guān)心:“姜將軍殺人無數(shù),
必然有無數(shù)仇家想要你死,有本王在,沒人能傷害你?!边@就把嫌疑撇干凈了?
雍王殿下真是長了一張巧嘴?!澳阋粋€(gè)無父無母的姑娘家,不如搬去雍王府,
總歸以后和我是一家人。”原來這才是目的?。课矣昧Ψ鏖_他的手?!澳阄矣譀]成婚,
怎能住在一處?再說姜家家大業(yè)大,不止這一處宅子。”我心意已定,雍王無可奈何,
只能離去。暗衛(wèi)過來回稟,說是追到一半假意跟丟,暗衛(wèi)親見放箭之人走進(jìn)雍王府后門。
太子見我強(qiáng)忍淚水,心疼我被親人背叛,一直柔聲安慰我?!案富寿n婚,
本意是想讓你日后有個(gè)好的歸宿,你若不想嫁他,我陪你去說?!彼麆偝兄Z護(hù)我,
沒曾想這么快就到了兌現(xiàn)承諾的時(shí)候。我拿出早就寫好的折子,求太子轉(zhuǎn)交給陛下。
姨母與表姐我日后會收拾,現(xiàn)在當(dāng)務(wù)之急,是解除和雍王的婚事。及笄禮上,
種種跡象都已說明,雍王并非我的良人。這婚事,是姜家軍班師回朝前,
雍王自己向陛下求來的。他說愛慕我許久,此生非我不娶。他帶著厚禮和圣旨,
敲鑼打鼓登上將軍府的門,這樁婚事鬧得滿城皆知。他當(dāng)著圍觀百姓的面,說心無大志,
喜歡閑云野鶴的生活。他還說要在成婚后,陪我去邊關(guān),過尋常夫妻的生活。曾經(jīng)的榮耀,
轉(zhuǎn)瞬間變成了束縛我的枷鎖。折子遞上第一日,姨母急匆匆踏進(jìn)將軍府。
她恢復(fù)了一些往日的神氣,還苦口婆心提點(diǎn)我:“綰歌,雍王愛慕你多年,
你怎么能跟陛下說要?dú)Щ??”“雍王殿下何等英姿神武,你不過是一個(gè)無依無靠的孤女,
殿下配你綽綽有余,你還有何不滿足?”“難道你想轉(zhuǎn)嫁給太子?”我近日與太子來往頻繁,
她與雍王都慌了。這不,緊趕著替雍王來當(dāng)說客。我冷眼等她說完,
才似笑非笑問她:“柳絲絲,你是怕我嫁不進(jìn)雍王府,還是怕穆青荷失了雍王的心?
”姨母被我直呼其名的舉動驚到,嘴唇哆嗦著?!熬U歌,姨母對你的教導(dǎo)都白費(fèi)了,
你說話做事,怎能如此悖逆忤上?”“啪——”的一聲,桌上茶盞在我手中碎裂。
我捏著碎瓷片,抵在她脖頸處?!傲z絲,這些年看在這張臉的份上,我敬你,容忍你,
你真當(dāng)自己是碟子菜了?”“一個(gè)庶出的姨母,你以為我不敢下手殺你?
”“雍王和你打的什么主意,真當(dāng)我想不明白么?”雍王一直覬覦太子之位,
他費(fèi)盡心機(jī)闖進(jìn)我的生活,他想娶我,想借此獲得父親舊部支持。而柳絲絲,
想憑借我父母留下的萬貫家財(cái),傍上雍王。瓷片劃破肌膚,血順著她的脖子流進(jìn)衣領(lǐng)。
空氣里都是腥甜的血味。當(dāng)死亡的氣息實(shí)打?qū)嵄平?,她終于知道怕了?!熬U歌,你不想嫁,
不嫁就是,姨母是為了你好,這么多年我為你的付出,你都看不見?”“我當(dāng)然看得見啊,
你用將軍府的錢財(cái)置辦宅院、田地,你用偽劣品,一件件換走我母親的嫁妝首飾,
你在我的餐食里下毒……”樁樁件件,我看得一清二楚!姨母,午夜夢回時(shí),
你就不怕我母親站在你的床頭,質(zhì)問你嗎?父母雙亡后,姨母收了我的刀劍,藏了我的弓弩。
就連父親親手為我打造的紅纓槍,也鎖入庫房蒙塵。她日日關(guān)我在屋子里教導(dǎo)。
她讓我笑不露齒,讓我蓮步輕移,還讓我一字不漏背誦女誡。就連太子上門約我騎馬,
也被她以生病為由推拒。為在及笄禮上害死我,她日日跟人說我體弱多病。說得多了,
她自己都忘了。我上過戰(zhàn)場,殺過人??硵橙说哪X袋,就像砍瓜切菜一樣,
眼睛都不會眨一下。若非她月月給母親寄信,母親也不會帶我從邊關(guān)回京。
更不會在回京一年后就染病離世。她給母親洗腦。說我一個(gè)好好的姑娘家,
讓母親養(yǎng)得像個(gè)男孩子,日后沒有哪個(gè)男子敢娶?!白屇赣H帶我回京,
就是你們計(jì)劃的第一步吧?!蔽覜]有詢問用的是陳述的語氣?!澳?,你……全都……知道了?
”她囁嚅著,震驚得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她做得并不隱蔽,相反,很是拙劣。許多事,
只稍稍多個(gè)心眼便能知曉。以前是我太傻,才會被蒙在鼓里?!拔耶?dāng)然知道,
我還知道表姐早就失身于雍王?!薄斑@……這都沒有的事,誰在你跟前瞎說的?
雍王殿下心里只有你。”姨母哪里肯認(rèn)。來將軍府前,雍王才勒令她,要撇清與表姐的關(guān)系。
我趕姨母出府,讓她替我?guī)г捰和??!奥闊┠闩芤惶擞和醺?,告訴他,我姜綰歌,
就算削發(fā)為尼做姑子,也絕不嫁他!”第7章再見到姨母,是在將軍府的門梁上。
一根粗繩緊勒著她脖子,略顯豐腴的身子在半空中微微搖擺。舌頭伸出來老長。
圍觀的百姓里里外外圍了三層,我一現(xiàn)身,便開始對我指指點(diǎn)點(diǎn)。我甩出一根飛鏢,
尸體剛落地,人群外一陣喧嘩。護(hù)衛(wèi)驅(qū)開百姓,雍王府的轎子停到將軍府門前。
“有沒有嚇到你?”雍王滿目關(guān)心,他伸手想攬住我的腰身。我旋身躲到一旁,
“你以為殺了她,就能逼我就范?”雍王并不在意,依舊朝我越走越近。
“她在及笄禮上害你,你早就想殺她吧?夫妻本是一體,你下不了的手,我就幫你。
”他說這話的時(shí)候居然有種變態(tài)般的深情。我冷嗤,“能得民心,獲百官支持的,
只會是一個(gè)心懷仁義坦坦蕩蕩的君子,你滿腦子的陰謀詭計(jì),不論從前還是將來,
都會輸給太子。”面對我的指責(zé),雍王不以為意?!盎馃斫悖账酪棠?,這些事傳出去,
除了我還有誰敢娶你?”“別惦記太子,他遲早要被我踩在腳底下?!薄澳阆胂耄?/p>
從古至今有幾個(gè)皇子,是從太子之位登頂?shù)圩鸬??”“太子那個(gè)莽夫,攻城略地還行,
真有本事壓制群臣嗎?”“還是老老實(shí)實(shí)嫁給我,便是日后給不了你皇后之位,
我也能允你做個(gè)貴妃?!庇和跻荒樦驹诒氐茫敛谎陲椥牡滓靶?。
仿佛一切已經(jīng)盡在他的掌控??伤⒉恢溃瑸榱私獬榧s,太子已說服陛下今夜見我。
太陽收起最后一縷霞光,馬車行駛在進(jìn)宮的長街上?!坝酢避囃蝗煌O聛怼?/p>
我聽到嘈雜的腳步聲包圍過來,一個(gè)男人怒氣沖沖敲打車門?!敖U歌!趕緊滾出來,
今日你必須給我穆府一個(gè)交代!”我沒有下車,只微微挑開車簾:“見過陛下后,
我自會給穆家一個(gè)交代?!瘪R車前,停放著一副漆黑棺木。表姐穆青荷披麻戴孝,
手握匕首嘶吼著沖出來?!澳惚扑牢夷赣H,我要你一命抵一命!”我微微側(cè)首,
匕首狠狠插入車壁?!熬瓦@?也想來殺我?”被輕易躲開,穆青荷有些愣怔。不等她回神,
我一記手刀切在她脖頸上。穆青荷倒下的同時(shí),我拔出匕首。銀光脫手而出,刀尖震裂發(fā)冠。
花白頭發(fā)散落臉龐,姨父瞳孔睜大,嘴唇囁嚅著說不出一個(gè)字。我淺笑著撣了撣手指。
“轉(zhuǎn)眼十年,姨父忘了頭上的刀疤如何來的,也很正常?!币谈赣煮@又俱,臉脹成豬肝色。
十年前,他偷偷養(yǎng)了外室。外室仗著寵愛,欺辱到姨母跟前。是我,帶著十柄飛刀,
將他和外室堵在珍寶樓?!澳愀?!”“姨父盡可以試試,夜黑風(fēng)高,刀又沒長眼睛,
這次說不定要往人心窩子里扎?!币幻讹w刀射出,貼著他面頰劃過,刺痛后,血流出來。
我掩嘴惋惜,“呀!還真射歪了?!薄傲⒖棠孟滤 币谈负薜靡а狼旋X。穆府家丁圍過來,
刀光劍影一觸即發(fā)。可惜,還沒等真正交上手,便見長街盡頭,有人策馬而來。“住手!
”來人在姨父跟前勒馬,馬蹄高高抬起,幾乎要踏到他的頭頂?!疤?,太子殿下?!
”待看清那張臉,姨父嚇得跌坐在地上。“還不快滾!”街道一瞬間安靜下來。
微風(fēng)搖曳著夜燈,昏黃光暈下,太子面容語氣都很柔和。“快些進(jìn)宮吧,
莫誤了面見陛下的時(shí)辰?!蔽尹c(diǎn)點(diǎn)頭。有隨從上前,我聽見兩人的對話。
才知清水鎮(zhèn)突發(fā)瘟疫,太子自請前往疫區(qū),此刻,太醫(yī)們帶著藥材已在城門口等候。前世,
我并未聽聞有關(guān)瘟疫的只言片語。這瘟疫來得蹊蹺又突然。想到雍王的野心,
我隱隱感覺不安,于是取下自小佩戴的玉葫蘆。我鄭重叮囑他,“若遇絕境,
葫蘆內(nèi)的護(hù)心蠱可保殿下性命?!钡?章御前伺候的公公說陛下因?yàn)槲烈邿_,
此時(shí)還在面見大臣。我靜靜等候在御書房外,還沒等到陛下召見,卻等來了淑貴妃。
她是雍王母妃,皇后身子不好,宮中事務(wù)皆由她代為打理。所以,
我進(jìn)宮的事瞞不過她的眼睛。賜婚旨意剛下時(shí),我曾入宮謝恩。淑貴妃拉著我的手噓寒問暖,
提及我早逝的父母,她甚至惋惜地直擦眼淚。逢年過節(jié)時(shí),
好吃的好玩的總會給我和雍王各賜一份。她總詢問雍王是否欺負(fù)我。還說雍王若是負(fù)我,
她定會替我主持公道。她說自己沒有女兒,會將我像女兒一樣寵愛。在我的心里,
她是一個(gè)溫柔又善良的女人。與雍王談婚論嫁后,她免了我的跪拜禮,
我像往常一般福身向她行禮。想著自己進(jìn)宮是為退婚而來,我心中很是愧疚,
行禮時(shí)腰彎得更低。石榴金的裙擺停到我的身前。我彎腰的動作維持得僵硬,
也遲遲沒等到她一句“起身”。終于,她寒著臉讓我跪下。我遲疑了一秒,
她便冷冷地斥責(zé)我?!熬尤桓颐镆暠緦m,來人?!眱蓚€(gè)宮女氣洶洶上前,將我壓跪在地。
我倔強(qiáng)地昂起頭看她?!斑@是御書房,貴妃娘娘就不怕陛下和大臣們瞧見?
”她居高臨下斜睨著我,仿佛我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螻蟻。此時(shí)此刻,
她神情語氣全不復(fù)昔日溫柔,她掐著我的下顎,尖利的護(hù)甲扣進(jìn)我臉頰的皮肉里。
“你一個(gè)孤女,也想見陛下,做夢!”見不到陛下,我如何求陛下收回賜婚?我急了。
“陛下召見我,你憑什么阻攔?”“憑什么?就憑本宮是貴妃。
”宮女掏出手帕緊緊捂在我的嘴上。藥味濃烈,直往鼻腔里鉆。我“嗚嗚嗚”地掙扎,
漸漸意識迷糊失去知覺。醒來時(shí),我人躺在昭華殿的地板上。臉上有茶水流淌,
一個(gè)少女蹲在我的身前,并不見淑貴妃蹤跡?!袄钤露穑磕阍趺磿谶@?
”“我怎么不能在這?承蒙貴妃娘娘賞識,說要雍王殿下娶我,過不了多久,
我就是雍王妃了呢!”“那真是恭喜你?!蔽也幌攵嗬頃?,撐著身子站起來往外走。
李月娥擋到門前?!熬U歌姐姐還想見陛下呢?你誤了覲見陛下的時(shí)辰,若不是貴妃娘娘攔著,
陛下說要砍你腦袋哦?!币粋€(gè)手無縛雞之力的李月娥,就想將我困在昭華宮?
我垂著眸子冷笑,微微轉(zhuǎn)動了一下酸脹的手腕,冷不丁出手薅住住她的頭發(fā)。“好啊,
那我先拉你陪葬?!蔽野纬鏊^上的簪子,尖銳處抵著她的脖頸。滿頭青絲散落,
發(fā)間那張花容失色的臉,囂張跋扈全無。“呼吸這么急促,怕了?”我將她拎起來,
挾持著往外走。必須離開昭華宮,才有求見陛下的希望。李月娥痛得真抽氣?!皞宋?,
貴妃娘娘和雍王殿下不會放過你?!蓖{我?“哦?那就讓我見識見識,
他們母女要如何不放過我。”昭華宮門口,我遇到了雍王?!暗钕?,救我!姜綰歌她要?dú)⑽摇?/p>
”我又將簪子狠狠壓進(jìn)皮肉幾分,李月娥怕得發(fā)抖,梨花帶雨的模樣哀求著雍王,
惹人心疼又憐愛。宮女的燈籠提得很低,燭火昏暗,我看不清雍王此時(shí)神色。
明黃色圣旨砸過來,落在幾步開外?!胺砰_她,拿著你想要的,滾出宮?!蔽彝崎_李月娥,
撿起圣旨。圣旨上確實(shí)有我想要的,我與雍王婚事作罷,但同時(shí),
上面還有陛下的另外一道旨意?!坝和跏潜菹聝鹤樱阋詾樽约耗苤剡^雍王殿下的分量?
”李月娥說得對。我爹保家衛(wèi)國,戰(zhàn)死沙場又如何?他已經(jīng)死了。在我與雍王的這場博弈中,
陛下不會選我。李月娥幸災(zāi)樂禍嘲諷完,便哭著撲進(jìn)雍王懷里。
男人的懷抱給了她極大的安全感,他又沖我尖銳地叫囂起來?!坝和醯钕履愣记撇簧?,
你想嫁給誰?仗著父母那點(diǎn)軍功,便敢挑剔皇子?”“不識抬舉的東西!
”“雍王殿下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氣!”“你也不打聽打聽,
這天下有多少女子做夢都想嫁給雍王?”這話取悅了雍王,他發(fā)出一串長笑?!敖U歌,
你費(fèi)盡心思逃離本王,本王成全你。三日后比武招親,本王倒要看看,
你能找到一個(gè)怎樣的好兒郎!”第9章一大早,我便取出塵封多年的紅纓槍。細(xì)細(xì)擦拭過槍,
我在院子里舞了一通。起先還有些生疏,漸漸地,紅纓槍幾乎在我手里舞出殘影?!芭九九?。
”有掌聲突兀的響起。李月娥帶著一群人沖進(jìn)院子。“好一個(gè)巾幗女英雄,
只可惜呀~馬上就要淪為全京都的笑柄羅~”我抬起搶尖,對準(zhǔn)她的臉?!皾L出去,否則!
”槍一陣橫掃,她驚得往后連退,站立不穩(wěn)差點(diǎn)摔倒。躲在家丁身后,
確定我無法再傷到她以后,李月娥才又對我吼。“昨夜說好要退還聘禮,
你把我晾在會客廳是何意思?”我挑眉?!捌付Y啊,可惜你來得太晚,
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要交給穆青荷了?!薄澳鞘俏业钠付Y,那兩只鴻雁也是我陪雍王殿下獵回來的,
那些都是我的!你憑什么給她!”我聳聳肩。“因?yàn)椤虑嗪梢舱f,那是她的聘禮啊,
你要聘禮,去問她拿呀?!蹦虑嗪僧?dāng)然不敢來要聘禮。是我,修書一封傳給姨父,
讓他帶著穆青荷前來。此時(shí),姨父和穆青荷就在我府中另一會客廳,等得焦躁不已。我猜想,
雍王必然同二人承諾過什么,不然她們也不會如此不要臉皮的爭搶。
李穆兩家都是忘恩負(fù)義之徒,我要利用那些聘禮,看他們兩敗俱傷狗咬狗!李月娥紅了眼。
更讓我意外的是,她忽地收斂了先前把跋扈,掛著兩顆晶瑩的眼淚珠子求我。“綰歌姐姐,
你就把聘禮給我吧,你又不想嫁給雍王殿下,何不就此成全我?”“我為何要成全你?
在昭華宮你沖我臉上潑茶水時(shí),還有窩在雍王懷里譏諷我時(shí),怎么不想著讓我成全你?
”李月娥緊走兩步,想來拉我的手,可又礙于鋒利的刀尖停了下來。“綰歌姐姐,
貴妃娘娘深得陛下歡心,我爹原先只是一個(gè)小小的戶部侍郎,如今剛升上戶部尚書的位子,
我怎么能得罪她?我是逼不得已的呀姐姐!”我點(diǎn)頭。李月娥以為說動了我,
立馬擦掉眼淚滿臉期待。我嘆了口氣,才很遺憾地看著她。“我與你一樣,
我也是逼不得已呀,穆青荷再怎么說也是我表姐,難不成我還要把雍王妃之位,
推給你一個(gè)旁人?”“什么旁人,我爹與姜將軍可是摯交,在邊關(guān)時(shí),
我倆也常在校場玩的呀?!彼尤贿€有臉提邊關(guān)?!凹仁菗唇?,
你爹為何在兩軍交戰(zhàn)時(shí)延誤糧草?導(dǎo)致姜家軍被困峪河之時(shí)死傷過半!”“他們!
曾經(jīng)也是與你爹在沙場上并肩作戰(zhàn)的兄弟!其中有許多人,還是看著你我長大的!
”“不過進(jìn)京三年,李月娥你就忘了?你爹在軍中時(shí),
也僅是我父親手底下一個(gè)小小的百夫長!”“他能入朝堂,進(jìn)戶部,全靠我父親舉薦!
”“你爹害死那么多保家衛(wèi)國的將士,官職還能不降反升,何其可笑?!”李月娥白著臉,
有些心虛地喃喃低語:“陛下要給我爹升官,我爹還能推了不成?
”誰讓你爹要犧牲自己去救太子?他不救太子,陛下必然改立雍王殿下為太子,
豈不皆大歡喜?她說得理所當(dāng)然。有什么東西從腦中一閃而過,我呼吸一窒。
我死死掐著李月娥的脖子,逼問她?!罢f!是不是你爹勾結(jié)雍王想要害死太子,
才故意延誤糧草!”“蠻夷早就被打得四分五裂,怎么還可能聚集在一起埋伏,說!
這是不是雍王的手筆!”我力道太大,使得她根本喘不上氣來。瀕臨死亡的恐懼,
令她不斷驚慌拍打我的手,眼睛里全是哀求。就在她以為要命喪我手的時(shí)刻,我手一松。
她癱軟在地上,大口大口呼吸著。“如此機(jī)密之事,想來問你也是白搭。滾吧,
聘禮就在以前的將軍府,自取便是?!彼澳_剛走,我后腳把穆青荷也支使去了將軍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