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朱標(biāo)意外的是，這次朱元璋卻異常平靜，略一思索才緩緩開口：
“你意下如何？”
“查明真相?！?/p>
朱標(biāo)略顯躊躇片刻，旋即斬釘截鐵道：“暗中徹查！”
話語落下之時，朱元璋眼中倏地掠過一抹贊許之意。
朱標(biāo)也不作停頓，當(dāng)即放下奏紙，深深躬身行禮：
“父皇，科舉大事，牽動國脈根本，眼下剛剛結(jié)束放榜，若是傳出貢院舞弊之謠言，必起騷亂民聲，動搖天下信奉朝廷之心。”
“兒臣建議決不能聲張鋪陳，唯有悄然查辦，須等查明確鑿，方可公布昭示天下，以正視聽。”
朱標(biāo)面容嚴(yán)肅認(rèn)真，這一番話，早已醞釀良久。
朱元璋的連坐之風(fēng)有多狠，朱標(biāo)很清楚。
不管是出于朝廷的臉面考慮，還是為了壓制朱元璋連坐之舉。
他都決定私下追查此事。
這也是方才他特意試探張皓月所求的原因！
“嗯，你看著辦吧?！?/p>
朱元璋滿意地望了朱標(biāo)一眼，直接點頭應(yīng)允。
但朱標(biāo)臉上并無太多驚訝之意。
他太了解這位父皇了，從一開始便已料到他的意思。
若不是關(guān)乎國家大體的臉面問題，他能篤定，朱元璋定會雷霆震怒，當(dāng)場出手。
然而眼下恰逢科考剛公布結(jié)果，正是朝堂關(guān)注的風(fēng)口浪尖。
作為帝王的朱元璋，自然需要權(quán)衡全局。
真正令朱標(biāo)心生警惕的，并非朝局風(fēng)波……
而是那個張皓月！
心中思忖著，朱標(biāo)目光一冷，略一遲疑后，再度拜向朱元璋，輕聲問道：“父皇，那張皓月此人……”
“令他另呈一卷策論，若有才具。”
“可賜東宮屬官之位?！?/p>
朱元璋毫不遲疑，立刻回答。
話音落下，他隨即揮了揮手，順手便拿起了案上的奏折。
可尚未打開翻閱。
朱標(biāo)又出聲喚道：
“父皇！”
朱標(biāo)深吸一口氣，面色肅重地道：“那張皓月聲稱……他不為仕途！”
頃刻之間。
朱元璋立刻放下手中奏折，眼帶驚疑地看向朱標(biāo)，
“哦？”
緊接著，他又將視線移向身旁的二虎。
而二虎已然慌忙跪地，還沒等開口解釋，
朱標(biāo)卻搶先一步打斷，直接說道：
“父皇！”
“目前張皓月仍在議事堂沒有離開！”
“他說……”
“今日無一個明了交代，不出半步！”
“至于招賢閣……他說，不會去，將來，也不會踏入！”
話語落下的一瞬間。
朱標(biāo)便察覺到朱元璋眼神變化。
那原本沉穩(wěn)的眼神中，陡然掠過一絲異色，周身更似無形之中，升起一股凜然殺機！
站在下首的二虎，也是汗如雨下，頭都不敢抬起。
“呵……”
“好一個不為仕途啊。”
朱元璋緩緩再度拿起那份試卷，眼中掠過一抹詭異笑意，一邊看上面的內(nèi)容，一邊低笑出口：
“咱大明，這又是出了個不羨富貴的劉伯溫呢！”
“可惜呀……咱不喜歡劉伯溫這種人！”
“父……父皇！”
朱標(biāo)聞言臉色驟變，連忙撲跪在地。
他對朱元璋的心性再清楚不過。
雖然不像外臣一般懼怕朱元璋，甚至可以說他是最受信賴之人。
但在執(zhí)政理念上，兩人常有分歧。
比如這些年來，朱元璋對諸多舊臣的大肆株連，就一直是他最難以釋懷的地方。
而如今朱元璋的表情，更說明了一切：
他是真的動了殺意。
“二虎！”
朱元璋并未理睬伏在地上的朱標(biāo)，只是寒目一掃二虎，冷冷吩咐：“擬詔！”
“命張皓月即刻撰寫安邦之策！”
“若推諉敷衍……”
“以蔑視君威之罪，直接亂棍處死！”
語氣冰冷，如霜刃出鞘。
聽得命令，二虎雖滿心猶豫，卻仍舊當(dāng)即頷首領(lǐng)命，起身退出殿去。
“父皇……”
朱標(biāo)低頭再喚一聲。
而朱元璋終于轉(zhuǎn)向于他，輕輕抬手?jǐn)[了擺，淡然道：“太子，咱明白你之意?！?/p>
“但你要知曉一點?！?/p>
“既為讀書人，便當(dāng)知曉尊卑！”
“就算真才蓋世，堪比狀元，若不知進退禮法，也只不過是個廢物！”
朱元璋說得平和，語氣里卻毫無回旋余地。
那一句“尊卑”，
是他心中的底線，在他稱帝之前便是如此。
如今貴為天子，又豈容動搖？
聽罷此言，朱標(biāo)神情微滯，隨后輕輕點頭，低聲應(yīng)道：
“兒臣……這就去看看?！?/p>
言畢。
他當(dāng)即起身，轉(zhuǎn)身走出御書房。
御書房內(nèi)，片刻之間只剩下了朱元璋一人。
望著朱標(biāo)離去的方向。
朱元璋神色微微變幻了一下，但最終仍舊一言未發(fā)。
……
議事堂。
張皓月靜靜地坐在座位上，毫不在意滿堂官員投來的目光。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早已不只是申冤那般簡單了。
坦白講，在沒有系統(tǒng)之前，要是發(fā)生剛才那種狀況，張皓月恐怕早就順勢點頭應(yīng)承下來了。
其一是為了避嫌，其二也是為了避免被推上斷頭臺前，淪為風(fēng)口浪尖的犧牲品。
可如今不同。
他擁有了系統(tǒng)。
就算真有性命之憂，也能安然回到起點，大不了，下一次，重新想個辦法。
正因如此，他再無顧忌！
既入局，就全力而為！
既然要鬧，那就鬧到盡頭！
哪怕落得個不堪收場的結(jié)果，他也無所懼！
只有拼，才能完成任務(wù)！
心下思索間，他的眼中浮現(xiàn)一絲堅定。
見狀，眾臣都不由自主瞳孔一縮。
其中，郭恒忍不住低聲冷笑了一句：“瘋子！”
“嗯？”
張皓月幾乎是在一瞬間抬眼，隨后緩緩站起，緩步朝郭恒走去。
奇怪的是，隨著張皓月步步靠近，這位身居戶部尚書的郭恒卻下意識往后退了幾步。
“郭大人方才說的可是我？”
張皓月臉上驟然綻開一抹陰冷笑意。
霎時間，郭恒神情慌亂，聲音都在發(fā)抖，“你…你想干什么！”
雖然自己位高權(quán)重，張皓月只是個草民。
但他也清楚，若是因此惹來了皇上的注意……
那可就不是小事一樁了！
誰愿意無緣無故去引起朱元璋的關(guān)注？
“呵…”
看著眾人驚懼失措的樣子，張皓月眼中盡是不屑與譏諷。
他停下腳步，搖了搖頭：
“你們這些人，竟無一人有骨氣！”
“爾等須得記得，若有一日我張皓月入主朝綱，你們這幫鼠輩，一個都別想留！”
最后一句話說得格外森寒嚴(yán)厲。
氣氛頓時陷入凝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