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桑榆再次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醫(yī)院里，消毒水刺鼻的味道讓她皺起了眉頭。
她那雙毫無生氣的眼睛盯著天花板，恨自己為什么還活著。
“居然醒了？醒了也不知道按鈴。”
季硯禮走進來，替桑榆做了常規(guī)的檢查，確定人沒事后，整個人都松了一口氣。
當初給她救上來的時候，可是半條腿都踏進了鬼門關(guān)。
季硯禮熟練地牽過桑榆的手，用熱毛巾擦拭著她的手指。
卻被桑榆收回了手，“是你救的我么？你不該救我的?！?/p>
桑榆轉(zhuǎn)頭看向窗外，陽光明媚可她感覺這些陽光始終照不到自己身上。
季硯禮固執(zhí)地再次拉過她的手。
“沒有什么應(yīng)不應(yīng)該，我是醫(yī)生，救你是應(yīng)該的。”
“如果可以，那兩個孩子我也會一起救回來。”
季硯禮的聲音低了下去，他是小寶的主治醫(yī)生，照顧這么久了他怎么可能不難受。
桑榆的指尖抖動了一下。
她的眼睛慢慢變得濕潤，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住哭了出來。
桑榆壓抑了太久，就連哭泣時也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發(fā)出太大的聲音。
“桑榆，有人給你捐了骨髓，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未來的日子那么長，你要向前看?！?/p>
可是真的都會好么？
桑榆沒說話，但她心里很清楚就算陸衍卿離開了她的生活，陸衍卿給她留下的陰影也會伴著她以后的日日夜夜。
桑榆開始沒完沒了的昏睡，有時候睡上一下午，有時候睡上一整天。
可是她經(jīng)常一整夜都合不上眼。
沒有一個星期，桑榆又瘦了一大圈，她吃不下東西，全靠著營養(yǎng)液續(xù)命。
季硯禮經(jīng)常來看她，推著她的輪椅帶她到下面曬曬太陽。
“是不是很暖和？”
桑榆學(xué)著季硯禮的樣子，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又慢慢吐出。
好像那些過往全都被她排了出去，陽光暖暖的，她好像又開始感受到了溫暖。
“季硯禮?！?/p>
桑榆輕輕喊著他的名字。
季硯禮在她的面前蹲下，仰頭認真地看著她，“我在！”
“我想忘了過去的那些事，可以么？”
桑榆很清楚，她不是放不下陸衍卿，是傷害太深，
只要還記得，她就永遠沒有辦法去開始新生活。
“當然可以，國外正在進行一項醫(yī)療實驗，可以修改人的記憶，治愈過去的那些傷疤。
我有個師弟就是負責人之一，只是現(xiàn)在還在實驗階段，你要成為實驗體么？”
桑榆聽后點了點頭，“我愿意，只要能忘了，我什么都愿意?！?/p>
“好，我來幫你安排。”
季硯禮的行動很快，還沒有一個星期他就帶著桑榆出了國。
當桑榆躺在冰冷的實驗器材里時，沒有半點害怕，只感覺到即將解脫的快感。
跟隨醫(yī)生的指示，桑榆閉上了眼睛。
頭皮感覺到一陣陣酥麻，她的腦中開始一一閃過和陸衍卿的過往。
八歲時，她第一次在陸家的櫻花樹下看見他。
十二時，第一次拉起她的手，教她彈會了第一首曲子。
十八歲時，他在生日宴會上看著自己許下最后一個愿望“我希望我們永遠在一起?！?/p>
二十歲時，他們相約去了北海道，在異國他鄉(xiāng)肆意地奔跑在街頭。
二十二歲時，他嘴里念著她的名字，和她荒唐的一夜。
到現(xiàn)在，她要忘了他。
一滴淚順著桑榆的眼角留了下來。
她感覺到有人正在把這些回憶抽離出她的身體，她下意識地想阻止，可是意識卻越來越模糊。
徹底失去意識的前一秒，桑榆對陸衍卿說了最后一句話。
陸衍卿，是我們年少無知，忘了許的愿望不能說出來。
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