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修遠提前一天回來了。
那天晚上我正在廚房做飯，聽到門外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小天澤立刻從客廳跑到門口，透過窗戶往外看。
"是爸爸！"他興奮地叫道，"爸爸回來了！"
我放下手中的鍋鏟，也有種說不出的輕松感。這幾天雖然過得平靜，但總覺得家里缺了點什么。
顧修遠進門時，小天澤已經撲到了他懷里。
"爸爸，你怎么提前回來了？"小天澤問。
"想你們了。"顧修遠說，然后看向我，"聽說學校發(fā)生了事情？"
我點點頭："已經解決了。"
"真的解決了嗎？"顧修遠放下小天澤，走到我面前，"那些家長沒有為難你？"
"沒有。"我說，"我處理得很好。"
顧修遠看著我，眼中有種復雜的情緒："我知道你處理得很好。我今天去學校了。"
我愣了一下："你去學校了？"
"我直接從機場去的學校，和校長談了談。"顧修遠說，"關于霸凌的問題，學校會制定更嚴格的管理制度。那幾個孩子的家長也被叫去談話了。"
我有些意外。我以為這件事已經過去了，沒想到顧修遠還專門去了學校。
"你不用這樣做的。"我說。
"我必須這樣做。"顧修遠的聲音很堅定，"天澤是我的兒子，任何人都不能欺負他。"
小天澤在一旁聽著，眼中滿是驚喜和感動。這可能是他第一次感受到父親如此明確的保護。
晚飯時，顧修遠給小天澤帶了禮物——一套精美的模型飛機。
"這是我在外地看到的，想著你可能會喜歡。"顧修遠說。
小天澤小心翼翼地接過禮物，眼中閃著光芒："謝謝爸爸！"
"你知道怎么組裝嗎？"顧修遠問。
小天澤搖搖頭。
"那我教你。"顧修遠說，"吃完飯我們一起組裝。"
我看著這對父子，心中涌起一陣暖流。他們的關系確實在改善，雖然還有些生疏，但至少開始有了互動。
飯后，顧修遠真的和小天澤一起組裝模型。我在一旁收拾餐具，時不時地看向他們。
父子兩個人坐在地毯上，認真地研究著說明書。小天澤的小手有些笨拙，顧修遠就耐心地教他。
"不對，這個零件應該這樣裝。"顧修遠輕聲說，然后握住小天澤的手，引導他完成動作。
"爸爸，你很會這個。"小天澤仰頭看著顧修遠。
"我小時候也喜歡玩這種東西。"顧修遠說，"只是后來沒時間了。"
"那我們以后可以一起玩嗎？"小天澤期待地問。
顧修遠愣了一下，然后點頭："可以。"
看著他們的互動，我突然想起了一個問題。
"顧修遠。"我叫他。
"嗯？"他頭也不抬地應著。
"你父親以前陪你玩這些嗎？"
顧修遠的手頓了一下，然后搖頭："沒有。他很忙，而且...他覺得這些是浪費時間。"
"那你是怎么學會的？"
"自己摸索的。"顧修遠的聲音有些低沉，"我經常一個人在房間里研究這些東西，是我少有的快樂時光。"
我心中一動，突然理解了什么。顧修遠的童年可能和小天澤一樣孤獨，這也許就是他不知道怎么做父親的原因。
"爸爸，你小時候一個人不會害怕嗎？"小天澤問。
"會。"顧修遠誠實地回答，"很害怕。但是害怕也沒用，沒有人會來陪我。"
"現在不會了。"小天澤突然說，"現在你有我和陳阿姨了。"
顧修遠抬起頭看著兒子，眼中有種說不出的情緒。
"是的。"他說，"現在不會了。"
那天晚上，我和顧修遠一起哄小天澤睡覺。小天澤抱著新的模型飛機，臉上滿是滿足的笑容。
"今天是我最開心的一天。"他對我們說，"因為我們三個人都在一起。"
等小天澤睡著后，我和顧修遠走出房間。
"他變了很多。"顧修遠說。
"你也變了很多。"我回答。
我們在走廊里并肩而行，氣氛有種微妙的親密感。
"陳小曼。"顧修遠突然停下腳步。
"怎么了？"我轉身看著他。
"我想跟你談談。"他說。
我們走到客廳，在沙發(fā)上坐下。顧修遠看起來有些緊張，這在他身上很少見。
"我今天在學校的時候，校長說了一句話。"他開口，"他說，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用心保護學生的家長。"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靜靜地聽著。
"然后我想起了我自己的童年。"顧修遠繼續(xù)說，"我父親從來沒有為我去過學校，從來沒有因為我被欺負而憤怒，甚至從來沒有問過我在學校過得怎么樣。"
"每個人的成長環(huán)境都不一樣。"我輕聲說。
"不。"顧修遠搖頭，"我不想用環(huán)境來為自己開脫。我想說的是，你讓我看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愛。"
我心跳有些加速，不知道他要說什么。
"以前我以為，給孩子好的物質條件就夠了。"顧修遠說，"但你讓我明白，孩子需要的是陪伴，是保護，是無條件的接受。"
"你已經在學習了。"我說，"今天晚上和天澤一起組裝模型，就是很好的開始。"
"是因為你。"顧修遠看著我的眼睛，"是你教會了我這些。"
他的眼神很深邃，讓我有種被看透的感覺。我有些不安，想要移開視線，但又被他的眼神吸引住。
"陳小曼。"他輕聲叫我的名字，"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你愿意成為這個家真正的一份子嗎？"
我愣住了，不明白他的意思。
"我的意思是，"顧修遠深吸一口氣，"嫁給我。"
這句話如雷電般擊中了我，我完全沒有想到他會說出這樣的話。
"你...你在說什么？"我結結巴巴地問。
"我在向你求婚。"顧修遠說，"我知道這聽起來很突然，但我是認真的。"
"為什么？"我的心跳得很快，"為了天澤嗎？"
"一開始可能是為了天澤。"顧修遠誠實地說，"但現在不是了?，F在是為了我自己。"
"為了你自己？"
"是的。"顧修遠站起身，走到我面前，"因為我發(fā)現，我不能想象沒有你的生活。"
我呆呆地看著他，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我知道這很自私。"顧修遠繼續(xù)說，"我們之間沒有什么浪漫的開始，也沒有轟轟烈烈的愛情。但是我覺得，我們之間有更珍貴的東西。"
"什么東西？"
"信任，依賴，還有...家的感覺。"顧修遠說，"這些天你不在公司，我發(fā)現自己總是想早點回家，想看到你和天澤。想象著你在廚房忙碌的身影，想象著天澤的笑聲，想象著我們三個人一起吃飯的溫馨場面。"
我的眼眶有些濕潤，因為他描述的這些，也正是我內心深處渴望的。
"可是..."我猶豫著，"我們真的適合嗎？"
"為什么不適合？"顧修遠問，"我們已經一起生活了這么久，我們互相了解，互相尊重，最重要的是，我們都愛天澤。"
"但這不是愛情。"我說。
"那愛情是什么？"顧修遠問，"是一見鐘情的激情，還是相濡以沫的陪伴？"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陳小曼。"顧修遠蹲下身子，和我平視，"我不能承諾給你童話般的愛情，但我能承諾給你一個穩(wěn)定的家，一個可以依靠的肩膀，一個愿意為你和天澤撐起一片天空的男人。"
"你不愛我。"我說，"你只是需要我。"
"那你愛我嗎？"顧修遠反問。
我愣住了。愛嗎？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每天看到他回家我會很開心，看到他和天澤互動我會感到欣慰，聽到他關心的話語我會感到溫暖。
這算愛嗎？
"我不知道。"我誠實地回答。
"那我們就從不知道開始。"顧修遠說，"慢慢地去了解，去發(fā)現，去培養(yǎng)。也許有一天，我們會發(fā)現，我們之間有的不僅僅是依賴和需要。"
我看著他真誠的眼神，心中五味雜陳。
這不是我想象中的求婚，沒有鮮花，沒有戒指，沒有浪漫的話語。但不知道為什么，這樣真實的求婚讓我更加心動。
"讓我想想。"我最后說。
"好。"顧修遠點頭，"你想多久都可以。"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久久不能入睡。
顧修遠的話在我腦海中不斷回響。嫁給他，成為這個家真正的一份子，這意味著什么？
意味著我將徹底融入這個家庭，成為小天澤真正的母親，成為顧修遠的妻子。
但這也意味著，我要放棄尋找真正愛情的可能，把自己綁定在一個沒有愛情的婚姻里。
可是，什么是真正的愛情呢？
我想起了和小天澤在一起的這些日子，想起了看到他笑容時我內心的滿足，想起了他依賴我時我心中的溫暖，想起了我對他無條件的付出和保護。
這不是愛嗎？
我又想起了和顧修遠的點點滴滴，他的改變，他的努力，他對我的尊重和依賴。
也許這就是成年人的愛情，不是激情燃燒的火焰，而是細水長流的溫暖。
第二天早上，我依然沒有想好答案。
但我知道，無論我做什么決定，我都不會后悔。因為在這個家里，我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