價值連城的婚紗，重得像一副鑲滿鉆石的枷鎖。冰涼的綢緞貼著皮膚，
滑膩得如同某種冷血生物。細(xì)密的針腳下，無數(shù)顆切割完美的水晶，
在試衣間過分明亮的頂燈照射下，折射出冰冷、刺眼的光斑，跳躍在四面巨大的落地鏡里，
將我困在一個奢華而虛幻的牢籠中央。鏡中人影重重，每一個都穿著同一件束縛，眉眼精致，
卻空洞得像個昂貴的提線木偶。明天，就是我和周衍的婚禮，
一場被整個城市矚目的“世紀(jì)聯(lián)姻”。周氏集團(tuán)的太子爺，林氏的千金，多么般配，
多么完美。指尖劃過腰線繁復(fù)的蕾絲刺繡，觸感冰涼僵硬。我扯了扯嘴角，
試圖彎出一個練習(xí)過無數(shù)次的、得體的微笑弧度。鏡子里那張臉，美則美矣，
卻像戴著一層精致的釉彩面具，連嘴角上揚(yáng)的弧度都像是用尺子比量好的，僵硬，虛假。
空氣里彌漫著高級香水、新布料和皮革的氣息，沉悶得讓人喘不過氣。窗外，
暮色沉沉壓下來，鉛灰色的云層厚重低垂，一場醞釀已久的風(fēng)暴，
似乎隨時會撕裂這虛假的平靜。就在這時，擱在絲絨矮凳上的手機(jī)屏幕，毫無征兆地亮了。
不是電話鈴聲，沒有震動，只是屏幕驟然亮起，慘白的光在昏暗中格外突兀，
像一只在黑暗中驟然睜開的、冰冷的眼睛。我下意識地伸手拿起它。一條短信，沒有署名。
屏幕上，只有一行冰冷的黑色小字，像淬了毒的針，
狠狠扎進(jìn)我的視網(wǎng)膜：【你孩子的親生父親，是我。
】嗡——腦子里仿佛有什么東西瞬間炸開，又瞬間被抽成了真空。
周圍的空氣、水晶的光芒、鏡中的人影、甚至窗外沉甸甸的暮色，都在這一刻凝固、碎裂。
指尖的冰涼感瞬間蔓延至全身，血液似乎停止了流動，心臟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攥住，
擠壓得幾乎要爆開。婚紗繁復(fù)的領(lǐng)口驟然勒緊，窒息感洶涌而至。五年前！
那個混亂、迷醉、充滿了廉價酒精和絕望味道的夜晚！
那個她以為早已被深埋、被遺忘、被徹底抹去的恥辱之夜！失戀的劇痛像一把鈍刀，
反復(fù)切割著她的神經(jīng)。酒吧里震耳欲聾的音樂，炫目的旋轉(zhuǎn)燈光，
混雜著煙味、酒氣和陌生人的汗味，交織成一片令人眩暈的泥沼。她深陷其中，
只想徹底沉淪，讓酒精燒掉那個負(fù)心漢的影子，燒掉所有心碎的感覺。一杯接一杯，
辛辣的液體灼燒著喉嚨，視野開始模糊、旋轉(zhuǎn)。有人影晃動，
聲音嘈雜得像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是誰遞來的酒？是誰在耳邊說了些什么？她記不清了。
只記得一個滾燙的懷抱，混合著陌生的、強(qiáng)烈的男性氣息，像一張巨大的網(wǎng)，將她牢牢捕獲。
黑暗中，只有沉重的呼吸，滾燙的皮膚，和一種被徹底吞噬、無法抗拒的墜落感。醒來時，
只有酒店房間里刺目的陽光，和一地狼藉的衣物。身邊空空如也。那個人，像一滴水汽，
消失得無影無蹤，只留下一個模糊到只剩下灼熱觸感和黑暗輪廓的影子，
以及……她身體里悄然萌發(fā)的、足以摧毀她整個世界的恐懼——一個意外到來的孩子。
恐懼像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住心臟。她選擇了隱瞞。對家族，對當(dāng)時正熱烈追求她的周衍。
在巨大的家族利益和聲譽(yù)壓力下，在那個最混亂、最無助的時刻，
周衍的“包容”和“負(fù)責(zé)”像一根救命的稻草。他迅速接手了一切，安排最頂級的私人醫(yī)院，
簽署保密協(xié)議，對外宣稱孩子是他的。他用周家的權(quán)勢，為她編織了一個看似安全的繭，
一個遮羞布。她帶著巨大的秘密和無法言說的愧疚，接受了這個安排。這五年來，
她扮演著完美的未婚妻，小心翼翼地守著這個足以將所有人炸得粉身碎骨的秘密，
將那個黑暗夜晚的男人，死死鎖在記憶最深處，永不見天日。可現(xiàn)在……這條短信，
像一只從地獄深處伸出的鬼爪，精準(zhǔn)地抓住了她最恐懼的夢魘，
將它血淋淋地拖到了光天化日之下！是誰？他到底是誰？！婚紗的裙擺仿佛有千斤重，
拖著她搖搖欲墜。鏡子里那張精心描畫的臉，血色褪盡，只剩下紙一樣的慘白，
連嘴唇都在不受控制地細(xì)微顫抖。價值千萬的婚紗，此刻穿在身上，
只覺得每一寸布料都變成了燒紅的烙鐵，灼燙著她的皮膚，嘲笑著她的愚蠢和不堪。
完美的假象被瞬間撕開，露出底下腐爛流膿的真相。
試衣間那扇厚重的、鑲嵌著繁復(fù)銅質(zhì)花紋的門，就在此刻，毫無預(yù)兆地，
猛地被人從外面撞開！砰！沉重的門板撞在墻上，發(fā)出沉悶而突兀的巨響，
在過分安靜的空間里激蕩起令人心悸的回音。一股裹挾著室外濕冷和暴戾氣息的風(fēng)，
猛地灌了進(jìn)來。水晶燈穗瘋狂搖曳，投下凌亂晃動的影子。門口，站著一個高大的身影。
逆著走廊里慘白的燈光，看不清面容，只有一道被拉得極長、帶著濃重壓迫感的影子，
投在光潔如鏡的地板上，一直蔓延到我的腳邊。他渾身濕透，
昂貴的黑色西裝緊貼在賁張的肌肉輪廓上，不斷往下滴著水。深色的水珠，
一滴、兩滴……砸在光潔如鏡的昂貴大理石地面上，暈開一小片一小片深色的水漬，
發(fā)出細(xì)微卻清晰的“啪嗒”聲。他抬手，隨意地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
動作帶著一種近乎野蠻的粗糲感。水珠順著他線條凌厲的下頜線滾落，有幾滴，不偏不倚，
正滴在我那件鋪陳在地上的、綴滿水晶的婚紗巨大拖尾上。那晶瑩的水滴，
在璀璨的水晶光芒下，如同骯臟的污跡，瞬間暈開，浸透了昂貴的絲綢。他抬起了眼。
那雙眼睛，在逆光中，像兩簇在深潭底部燃燒的幽暗火焰，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嘲弄，
還有一種穿透人心的、冰涼的侵略性，牢牢鎖定了我。嘴角，緩緩地，極其緩慢地，
向上扯開一個弧度。那笑容玩世不恭，卻又淬著毒，
帶著一種將獵物逼入絕境后、好整以暇的殘忍?！按笊?，”他的聲音不高，
卻清晰地蓋過了窗外漸起的風(fēng)雨聲，每一個字都像裹著冰渣，砸在死寂的空氣里，
“別來無恙？”周野！周衍那個從小被流放國外、如同家族污點(diǎn)般存在的私生弟弟！
那個據(jù)說桀驁不馴、行事狠辣，連周衍都忌憚幾分的周家“野種”！他怎么會在這里？！
為什么偏偏是現(xiàn)在？！“周野？”我的聲音干澀得厲害，像是砂紙?jiān)谀Σ粒?/p>
“你怎么會在這里？誰讓你進(jìn)來的？出去！”我試圖挺直脊背，
用最后一絲力氣維持住搖搖欲墜的體面。身體卻控制不住地微微發(fā)抖，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
周野像是沒聽見我的驅(qū)逐令。他邁開長腿，一步踏了進(jìn)來。濕透的皮鞋踩在柔軟的地毯上，
留下清晰的、帶著泥水痕跡的腳印。那冰冷、帶著水汽和侵略性的氣息瞬間逼近。
他無視我身上那件價值連城的婚紗，目光像冰冷的探針，肆無忌憚地掃過我的臉，
最后定格在我緊握著手機(jī)、指節(jié)發(fā)白的手上。“看來，”他拖長了調(diào)子，
目光意有所指地掠過我的手機(jī)屏幕，嘴角那抹玩味的笑容更深了，
“收到我的‘婚前賀禮’了？大嫂?！蔽业男呐K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鐵手狠狠攥住，
驟然停止了跳動！是他！那條短信！那個五年前黑暗中的幽靈！
那個如同跗骨之蛆般纏繞了她五年噩夢的源頭！竟然是他——周野！周衍同父異母的弟弟！
荒謬！惡心！恐懼！巨大的沖擊力讓我眼前陣陣發(fā)黑，幾乎站立不穩(wěn)。
身體里每一個細(xì)胞都在尖叫著抗拒這個事實(shí)。我猛地后退一步，
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落地鏡上，鏡子發(fā)出輕微的嗡鳴?！澳恪悄悖?！
”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和滔天的恨意，“五年前那個晚上……是你？！
”周野嗤笑一聲，那笑聲短促而冰冷，在空曠的試衣間里顯得格外刺耳?！昂芤馔?？
”他向前又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完全籠罩下來，帶著濃重的壓迫感和濕冷的水汽，
幾乎將我困在他與冰冷的鏡面之間。他微微俯身，那張英俊卻帶著邪氣的臉近在咫尺，
濃烈的男性氣息混合著雨水和煙草的味道撲面而來。“還是說，”他壓低了聲音，
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棱，狠狠扎進(jìn)我的耳膜，“你以為自己真的能帶著這個秘密，
心安理得地嫁給我那‘完美無缺’的好大哥，當(dāng)你的周家少奶奶？”他的眼神銳利如刀，
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和嘲弄，仿佛早已洞悉我內(nèi)心所有的恐懼和掙扎。“滾開！
”巨大的羞憤和恐懼終于沖垮了理智的堤壩，我猛地抬手，用盡全身力氣朝他狠狠推去。
指尖觸碰到他濕透的、冰冷的西裝布料，如同碰到燒紅的烙鐵，燙得我指尖一縮。
周野紋絲不動。我的反抗在他面前，脆弱得像個笑話。他甚至沒有后退半步，
反而順勢抓住了我推拒的手腕。他的手掌寬大、冰冷、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
像鐵鉗般死死箍住我?！胺砰_我！”我掙扎著，指甲劃過他濕冷的手背，
留下幾道淺淺的紅痕，他卻渾不在意?；榧喌氖`感從未如此強(qiáng)烈，勒得我?guī)缀踔舷ⅰ?/p>
“放開？”周野的眼底掠過一絲冰冷的、殘忍的快意。他非但沒有松開，
反而猛地將我往他懷里一帶！我踉蹌著撞上他堅(jiān)硬冰冷的胸膛，
昂貴的婚紗與他濕透的西裝瞬間緊貼在一起，冰涼的濕意透過薄薄的絲綢滲入皮膚，
激起一陣戰(zhàn)栗?！傲謵偅彼拖骂^，灼熱的氣息噴灑在我耳畔，聲音壓得極低，
卻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親昵和惡意，“別裝了。五年了，帶著我的種，喊別人爸爸，
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周家少奶奶的榮光，滋味如何？”他刻意加重了“我的種”三個字，
像毒蛇的信子舔舐著我的神經(jīng)?！澳汩]嘴！”我渾身發(fā)抖，巨大的屈辱感幾乎將我淹沒，
“那是周衍的孩子！跟你沒有任何關(guān)系！你這個瘋子！放開我！”“周衍的孩子？
”周野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胸腔震動，發(fā)出一聲短促而冰冷的哼笑。
他猛地松開鉗制我手腕的手，動作快得驚人，另一只手卻已閃電般探入他西裝的內(nèi)袋。啪！
一份折疊整齊的白色文件，被他帶著一種冷酷的、宣判般的力道，
狠狠摔在了我腳邊的矮凳上。那光滑的絲絨凳面，瞬間被文件上殘留的雨水洇濕了一小片。
文件封面上，幾個冰冷的黑色宋體字，如同燒紅的烙鐵，
猛地燙進(jìn)了我的瞳孔——【DNA親子鑒定報告】“有沒有關(guān)系，”周野的聲音居高臨下，
每一個字都像重錘砸落，“你自己看?！贝巴獾娘L(fēng)聲驟然尖銳起來，嗚嗚地撞擊著玻璃窗，
仿佛無數(shù)冤魂在凄厲地哭嚎。慘白的燈光下，那份靜靜躺在絲絨矮凳上的報告，
像一個通往地獄的潘多拉魔盒。血液似乎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被徹底抽空。
大腦一片空白，只剩下尖銳的嗡鳴。周野那帶著殘忍笑意的臉，在眼前模糊晃動。
五年來構(gòu)建的所有堤壩，所有賴以生存的謊言，在這一刻，
被這份薄薄的紙片輕易地撕開了一道猙獰的口子。我?guī)缀跏菗溥^去的，
動作帶著一種絕望的踉蹌?；榧喚薮蟮耐衔步O住了腳踝，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前傾，
膝蓋重重磕在矮凳堅(jiān)硬的木質(zhì)邊緣，尖銳的疼痛卻完全被更深的恐懼掩蓋。
手指顫抖得不成樣子，冰涼的指尖觸碰到報告冰涼的封皮，如同碰到燒紅的炭。打開它！
一個聲音在腦海里尖叫。看清楚！另一個聲音卻在瘋狂嘶喊：別打開！不要看！
那一定是假的！是周野的陰謀！然而，身體先于意識做出了選擇。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帶來一絲微不足道的痛感，勉強(qiáng)支撐著最后一點(diǎn)力氣。我猛地翻開了那份報告。
密密麻麻的專業(yè)術(shù)語和數(shù)據(jù)像無數(shù)蠕動的黑色小蟲，爭先恐后地涌入視野，
帶來強(qiáng)烈的眩暈感。我強(qiáng)迫自己忽略那些，視線像失控的探照燈，瘋狂地向下掃視，
掠過那些冰冷陌生的圖表，直奔最下方，
一切命運(yùn)的紅章和結(jié)論——【樣本A（周野）與樣本B（林晨）……】【經(jīng)STR分型檢測，
累積親權(quán)指數(shù)（CPI）低于閾值……】【排除樣本A為樣本B的生物學(xué)父親。
】【鑒定意見：依據(jù)現(xiàn)有資料和DNA分析結(jié)果，排除周野與林晨之間存在生物學(xué)父子關(guān)系。
】“排除……生物學(xué)父子關(guān)系……”我的嘴唇無聲地翕動著，
將那幾個殘酷的字眼機(jī)械地重復(fù)了一遍。每一個字都像燒紅的鐵釘，狠狠鑿進(jìn)我的意識深處。
不是他？孩子……不是周野的？那……是誰？！巨大的沖擊像一記悶棍，狠狠砸在后腦。
眼前金星亂冒，視野邊緣開始發(fā)黑，
窗外的風(fēng)雨聲、水晶燈輕微的嗡鳴、甚至自己粗重的喘息——都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遠(yuǎn)、扭曲，
最終匯成一片刺耳的、尖銳的忙音。身體里支撐的最后一根弦，嘣地一聲，斷了。膝蓋一軟，
再也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我像一尊被抽掉了所有骨架的石膏像，沿著冰冷的落地鏡面，
頹然地、無聲地滑落下去。昂貴的婚紗堆疊在身下，如同一朵驟然枯萎的、沉重的白色花朵。
脊背重重撞在鏡框冰冷的金屬邊緣，那點(diǎn)鈍痛遙遠(yuǎn)得不真實(shí)。怎么會這樣？怎么可能？！
五年前那個混亂、滾燙、充滿了陌生男性氣息的黑暗房間……那個在她絕望失戀后，
趁虛而入的男人……那張模糊到只剩下灼熱觸感和粗重呼吸的臉……如果不是周野，
那會是誰？！難道是……周衍？這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劈入混亂的腦海，
帶來短暫的、荒謬的、微弱的亮光。是了，只有周衍！只有他才有動機(jī)！
他當(dāng)時“恰好”出現(xiàn)，“包容”了她的“錯誤”，迅速接手了孩子……一切似乎都指向了他！
可……那份報告……我癱坐在冰冷的地上，婚紗的裙擺像沉重的枷鎖纏繞著雙腿。
指尖死死捏著那份薄薄的、卻重逾千斤的鑒定報告，紙張的邊緣被無意識攥得皺成一團(tuán)，
發(fā)出細(xì)微的呻吟。指關(guān)節(jié)因?yàn)橛昧^度而泛出駭人的青白色，微微顫抖著。我猛地抬起頭，
目光如同瀕死的困獸，死死釘在幾步之外，那個居高臨下、如同觀看一場鬧劇的周野臉上。
“你……你在撒謊！”聲音嘶啞破碎，帶著連自己都無法說服的虛弱，“這報告是假的！
一定是假的！孩子……孩子是周衍的！只能是他的！”我像是在說服他，
更像是在絕望地試圖說服自己搖搖欲墜的世界觀?！爸苎艿模?/p>
”周野像是聽到了這世上最滑稽的笑話，他胸腔震動，發(fā)出一連串低沉而冰冷的笑聲，
那笑聲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嘲諷和一種近乎殘忍的憐憫。他緩緩蹲下身，視線與我齊平。
濕透的額發(fā)有幾縷垂落下來，遮住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極其復(fù)雜的情緒，
但那份刻骨的譏誚卻如同實(shí)質(zhì)的刀鋒，切割著我的神經(jīng)。“林悅，”他開口，聲音低沉下去，
帶著一種近乎耳語的、卻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穿透力，“你真以為，他周衍是圣人？是情圣？
真以為他愛你愛到心甘情愿戴綠帽子，替別人養(yǎng)兒子？”他的話語像毒蛇，鉆進(jìn)我的耳朵。
我死死咬著下唇，嘗到了淡淡的鐵銹味，卻無法反駁。“讓我來告訴你，五年前那個晚上，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周野的眼底，冰層碎裂，翻涌起濃稠的、幾乎化為實(shí)質(zhì)的恨意和瘋狂。
“是他！是你的好未婚夫，周衍！”“他灌醉了你?！敝芤暗穆曇舯?，一字一句，
清晰地砸落，“在你因?yàn)槟莻€渣男哭得死去活來，毫無防備的時候。他給你喝的每一杯酒里，
都加了料。他把你帶到了那個房間門口……然后，把我推了進(jìn)去！”我的呼吸驟然停止，
瞳孔猛地收縮！“推……推你進(jìn)去？”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礫摩擦?！皩?！
”周野的嘴角扭曲成一個極其猙獰的弧度，眼底燃燒著地獄般的火焰，“他就在門外聽著！
聽著里面發(fā)生的一切！聽著你的哭喊，聽著我的……他就在門外！像個導(dǎo)演一樣，
操控著這場骯臟的戲碼！”轟隆——！窗外一道慘白的閃電撕裂鉛灰色的天幕，
緊隨其后的炸雷仿佛就在頭頂炸響！巨大的聲浪震得整棟樓的玻璃都在嗡嗡作響。
慘白的電光瞬間照亮了試衣間，也照亮了周野那張因極致恨意而扭曲的臉，
以及我慘白如鬼的容顏。
五年前那個混亂、灼熱、充滿了羞恥和痛苦的黑暗房間……門外……有人？！周衍？！
胃里一陣翻江倒海，強(qiáng)烈的惡心感洶涌而上。我死死捂住嘴，才沒有當(dāng)場嘔吐出來。
身體抖得像秋風(fēng)中的落葉?！盀槭裁础蔽?guī)缀跏菑难揽p里擠出這幾個字，
每一個音節(jié)都帶著血，“他為什么要這么做？他圖什么？！”“圖什么？
”周野眼中的瘋狂恨意幾乎要溢出來，他猛地湊近，逼視著我的眼睛，
那目光像要穿透我的靈魂，“圖一個‘親生兒子’！
圖一個能堵住所有周家人嘴巴、能讓他名正言順繼承整個周氏集團(tuán)的‘繼承人’！
”他頓了頓，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鑿進(jìn)我搖搖欲墜的認(rèn)知里：“因?yàn)椋苎埽?/p>
早就廢了！他根本生不出孩子！”不孕？！像一道更猛烈的驚雷，直接劈開了我混亂的腦海！
周衍……不能生育？周野的聲音帶著一種撕裂真相的血腥快意，
繼續(xù)往下撕扯：“他需要一個孩子！一個‘親生’的、流著周家血脈的孩子！
來掩蓋一個更大的秘密！一個足以讓他萬劫不復(fù)、身敗名裂的秘密！”他死死盯著我的眼睛，
那目光仿佛要將我一起拖入地獄：“我們的好父親，周氏集團(tuán)的前任掌舵人，
周振邦……你以為他真是心臟病突發(fā)猝死的嗎？”心臟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
我?guī)缀鯚o法呼吸！那個五年前震驚整個商界的意外……“是他！周衍！
”周野的聲音如同地獄刮來的寒風(fēng)，每一個字都帶著血腥和鐵銹的味道，
“他拔掉了老爺子的氧氣管！就在那個他本該‘親自’守夜的晚上！
就為了提前拿到那份該死的遺囑修改授權(quán)書！”弒父！這兩個字像燒紅的烙鐵，
狠狠燙在我的意識上！巨大的沖擊力讓我眼前徹底一黑，幾乎暈厥過去。
我下意識地用手撐住冰冷的地面，指尖深深摳進(jìn)地毯的絨毛里，才勉強(qiáng)維持住最后一絲清醒。
“他需要一個完美的‘繼承人’，”周野的聲音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著我的脖頸，
一點(diǎn)點(diǎn)收緊，“來證明他周衍這一支血脈的‘正統(tǒng)’！來堵住悠悠眾口！
來掩蓋他手上弒父奪權(quán)的血腥！而你，林悅，還有你肚子里那個‘意外’的孩子，
就是他精心挑選、順手拈來的工具！一個完美的、替他遮掩滔天罪行的幌子！
”工具……幌子……五年來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那些所謂的“深情”、“包容”、“負(fù)責(zé)”，
那些看似無懈可擊的完美表象，在這一刻被周野的話語徹底撕碎，
露出底下猙獰腐爛、散發(fā)著血腥惡臭的真相！原來，她林悅，從頭到尾，
都只是周衍棋盤上一顆用來遮掩罪行的棋子！她的孩子，從出生的那一刻起，
就被賦予了骯臟的、替人頂罪的使命！所謂的豪門婚姻，所謂的世紀(jì)愛情，
不過是一場精心策劃、令人作嘔的騙局！
巨大的悲憤、被欺騙的絕望、以及對孩子未來的恐懼，
像火山熔巖般在胸腔里瘋狂奔涌、沖撞！血液似乎都涌上了頭頂，燒灼著每一根神經(jīng)！
我猛地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瞪著周野，
聲音因?yàn)闃O致的憤怒而尖銳得變了調(diào)：“那你呢？！周野！”我?guī)缀跏呛鸪鰜淼模?/p>
“你告訴我這些！你五年前被他利用！現(xiàn)在又跳出來揭穿這一切！你到底想干什么？！
報復(fù)他？！還是……連我也一起毀掉？！”周野臉上的瘋狂恨意，在我的嘶吼中，
忽然凝滯了一瞬。那是一種極其微妙的變化，仿佛被戳中了某個不為人知的痛點(diǎn)。
他眼底翻涌的恨意深處，似乎裂開了一道細(xì)微的縫隙，
泄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混雜著痛楚和迷茫的情緒。他緩緩站起身，
高大的身影再次籠罩下來，背對著慘白的燈光，面容陷入一片晦暗的陰影里。
雨水順著他深色的發(fā)梢，一滴，一滴，沉重地砸在地毯上，暈開深色的痕跡?！皥髲?fù)？
”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奇異的沙啞和空洞，像是在問他自己，“也許吧。我恨他！
恨他利用我！恨他把我當(dāng)成一條可以隨意驅(qū)使、用完就扔的野狗！更恨他……”他頓住了，
喉結(jié)劇烈地滾動了一下，仿佛咽下了某種極其苦澀的東西。“但毀掉你？”他緩緩轉(zhuǎn)過頭，
晦暗的光線下，那雙幽深的眸子看向我，里面的情緒復(fù)雜得難以分辨，有恨，有嘲弄，
似乎還有一絲……掙扎？“林悅，你以為，在這盤棋里，你又算是什么？”他猛地抬手，
指向窗外那片被暴雨瘋狂沖刷的世界，指向周家祖宅那燈火輝煌的方向，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一種近乎毀滅的瘋狂：“你以為只有你被騙了嗎？！
你以為只有你被這該死的周家利用了嗎？！我告訴你！我他媽才是那個最大的笑話！
”他猛地轉(zhuǎn)回身，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我，一字一句，
如同從地獄深淵里擠出來的詛咒：“因?yàn)椤腋静皇侵苷癜畹膬鹤樱?/p>
我他媽根本就不是周家的種！”什么？！又一個晴天霹靂！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幾乎要將我的靈魂都震出竅！周野……不是周家的孩子？！
“二十多年前……”周野的聲音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疲憊和刻骨的恨意，
每一個字都像是在血水里浸泡過，“我媽，一個被他周振邦玩弄欺騙的可憐女人，
為了讓我能進(jìn)周家，為了讓我能活得像個人樣……她調(diào)換了孩子！
用她一個同樣剛出生、卻不幸夭折的親戚家的男嬰，換走了周家真正的血脈！”他慘然一笑，